18、请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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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彤踩着一双高跟站在讲台上，白色的连衣裙很长，足以盖过脚踝，她慢悠悠地翻过一页书，然后抬头看着在教室后门外堆成堆的人，淡淡地笑了：“是高考假放太久了，太久没上学，不记得英语的任课老师是班主任了？”
一群人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其实周淮说的后果比较严重，一般这个时候，得看凌彤心情。心情还不错而且人数不多的话凌彤就会大发慈悲当作没看到，但是心情不好，就是周淮说的那个结果了。
没人吱声，凌彤笑眯眯地接着说：“虽然我知道你们上节课是体育课，但是……咦，我两个课代表也都迟到了？”
周淮和汤昀姗姗来迟，前者表情冷淡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另一个看上去就有点乖巧了。
凌彤语气一顿：“行了，刚分班可能还有同学不清楚我特别不喜欢不守时这种行为，这次我就不说什么了，快回座位去。”
英语课一下课，谭岁就来找了汤昀：“兄弟，体育课和周淮他们打球感觉怎么样？”
汤昀还在抄笔记，但停下下了笔：“还好。”
谭岁开玩笑：“没被他们虐杀吧？”
汤昀还没来得及开口，谭岁话题一转：“家里离这边远吗？”
汤昀不知所云，但还是回答了：“还好，坐公交车一个多小时。”
谭岁眼睛发光：“一个多小时还不远啊？你考不考虑体验一下青河的留宿生活？”
汤昀愣了一下，想起前不久周淮口里的留宿。
他没留过宿，何况学生巴不得早点回家，谁希望连周末都在学校过啊。
但是他回家和在学校区别不大，伍云有时候周末也很忙，不会回来，所以他周末有时候也出去吃。
留宿也不是不行，但是他这个周末有事。
汤昀的心情一时沉寂了下来。
周末他要去邻省的医院。
“你考虑一下，我们班周末才放半天，你一来一回就花掉三个小时，十九个小时的假期被划掉三个小时，多不划算，夏天在学校衣服很好洗的，学校虽然不开餐但是学校外面的东西味道有些还是可以的……”谭岁的语气听上去就像个推销员，而且是卖房子的那种中介。
汤昀听着听着皱起了眉。
半天假？！
今天已经是星期四了，明天下午就放学了，那个时候他会直奔江城的高铁站。
谭岁发现他的输出下的汤昀在发呆，叫了一声：“汤昀？”
汤昀“嗯”了一声：“下周吧，我这周回家准备点东西。”
谭岁遗憾地准备回去，脚刚踏出去又折返回来：“联系方式给一个？”
汤昀撕了张纸条写了自己的微信电话号码给谭岁。
谭岁：“还没进班群吧？我拉你，但是你这是微信啊？我们班班群在Q Q上。”
汤昀停顿了一秒，淡淡地开口：“没有账号。”
谭岁：“这有什么关系，你注册一个很快的。”
汤昀“嗯”了一声：“注册了发你。”
谭岁走之后汤昀去了办公室。
“老师，我想请假。”汤昀站在凌彤面前，面对着窗户里照进来盛夏的阳光。
凌彤原本在看教材，听见汤昀的话挑了个眉：“什么原因请假？你就在这写个请假条给我。不过我建议不是大原因你还是别请假比较好，要不然补进度就够呛。”
汤昀接过凌彤从打印机里抽出的白纸，匆匆写完了。
凌彤接过汤昀的请假条。
[学生汤昀因周末去医院探看亲人所以请一整个周末的假，望老师批准。]
汤昀匆忙的字也漂亮工整，凌彤接过来一目了然。
作为班主任，凌彤觉得还是要关心一下学生的家庭情况，然后突然想起来汤昀的家长还没入班级群：“是家里人出什么事了吗？这样的话你可以请久一点，这周周六下午是考试，你回来可以自己写，周天一整天大部分也是自习。还有那个，你家长还没加班级群，你这周回去让你父母加一下，群里经常会有通知。”
汤昀轻轻点头，没说什么。
他看向窗外。
窗外阳光悠长明媚，他却觉得寒冷孤独。
记忆里的那些称呼有多少个夏天没有响起了。
星期五下午第八节课下课铃一响，教室里的人如鸟兽散，全涌出教室。
汤昀拿着他早就收拾好的书包提着来到校门口，他在等伍云。
昨天给伍云打电话，伍云说今天下午来送他。
他站在人潮涌动的校门口，感受着身边的喧嚣，一时觉得吵闹。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抬头扫视的余光里，他不仅看见了很多等着学生的父母，也看见了周淮。
周淮什么也没拿，不知道出来干嘛，他往学校外的那一条小铺走。
他看见了汤昀。
男生拎着包，站在拥闹的人群里，冷淡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孤独。
周淮要去买书，刚好要路过站在行人道拐角的汤昀：“等人？”
汤昀这个时候也笑不出来，有等待伍云的焦灼和面对的焦虑，但是却很想和对方说上几句，哪怕没什么意义。
这一周他和周淮的相处几乎都是这样，平平淡淡的同学关系，碰见了会打招呼，会有礼貌的客套，但是发生了对话他总是会稍微开心一点。
汤昀“嗯”了一声开口：“我周末请假不来了，宿管问的话帮我说一下，谢谢。”
盛夏的热浪里，可以看见阳光下的热浪和街道空气里飞舞的尘埃和汽车尾气。
周围满是水泄不通的行车与鸣笛，周淮看见了少年并不明媚但是好看的温和笑容，带着淡淡的悲伤与怀念。
周淮被对方眼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炽热给烫到：“好。”
伍云高考毕业就去考了驾照，考驾照的速度很快，都是一次过的，大一第一学年的寒假就考完了所有科目。
但是汤昀并没见见过伍云开车，伍云这次的车子感觉十分骚包，亮蓝色的跑车型，在灰尘仆仆的学校校园门口打眼得很。
“哥，你这车哪来的？”汤昀上了车，想找些话题冲淡他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还是很紧张的时刻。
伍云的手握着方向盘，闻言挑眉：“反正不是抢的。”
汤昀都和伍云认识两年了，还是对他说话的方式十分膈应。
他还没接着开口，伍云就换了个话题：“你刚刚旁边站的谁？你同学？”
汤昀下意识扭头往旁边看，周淮站在书店摆在店外的架子上的书，估计是题。
“嗯。”汤昀静默几秒。
不只是同学。
是他这些年还尚存的回忆里最温柔的存在。
伍云在车上随便和汤昀聊了些什么学校生活，把人送到高铁站，在汤昀下车之前把人叫住了。
“哥等会还要去医院看个傻逼，就不送你进站了。有些话我一直想说都没和你是说，有些东西你要学会试着去放下……”伍云说着，觉得矫情，但还是得说，目光却别到了一遍，“别人的青春都是精彩而笔墨浓重的，虽然关于阿姨的事我帮不了你去开解什么，但是汤昀，人不仅是为了亲人朋友活着，也是为自己活着，我知道你过得不轻松，但是你真的太紧绷了。”
别人的初中高中都是放假了一有时间就三五成群结队出去到处疯玩，但是汤昀从前年夏天开始转变，仿佛就和这个世界彻底脱节。
如果说汤昀初二是在用生活麻痹自己不去想不去怀念不去悲伤，那么初二之后的汤昀就把自己用茧一样的壳层层包了起来，与世界的联系微乎其微。
没有多少能交心的人，生活里单只孤影，像是一潭不会起波澜的湖水，死气沉沉。
汤昀听着，手里一直捏着车上的安全带。
他听着伍云的话，突然觉得很难过很难过。
伍云觉得这些话矫情，他自己也觉得矫情。
他不喜欢矫情，人有倚靠很幸福的时候才能矫情，他的矫情又有谁来包容呢？
汤昀脑子里浮现出一张熟悉的放在心里不知道临摹过画过多少次的脸。
有时候他其实也分不清对周淮是什么感觉，杨成宇说的那些喜欢对方的表现他其实也没有踩重，但是对方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和朋友这个定义是不一样的。
他也不希望自己和对方的关系只停留在朋友的层次上。
只是他一直追逐一个人，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感情，久而久之投入的感情越来越多，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他需要一定时间去梳理这份感情。
汤昀站在高铁的检票口，想着伍云那些话，手机拿着伍云从家里拿给他的手机。
只背着一个包的他站在这里像是一个无处可归的旅人。
不知何处是他乡。
都说此心安处是吾乡。
若没有心安的地方呢？
又应该以何为乡。
汤昀下高铁已经是十点了。
他站在陌生却又熟悉的城市路口，看着比江城不知道繁华多少倍的灯光迷彩，轻车熟路地走到还有夜班的公交站台，乘上了最后一辆公交车。
公交车里的人依旧不少，汤昀带着耳机，耳朵里一直放着歌。
他放歌都是随机的，歌单都是伍云发给，他也不知道里面有些歌词翻译出来到底应该怎么唱。
车里人挤着人，推攘着。
他突然听见了手机里的很多提示音。
他打开一看，是谭岁等很多人的加好友提示。
他一一点开了通过。
然后他被拉进了一个群。群里还在不断地被拉进人，一连串的谁谁谁已加入群聊。
群里十多个人，都纷纷对此表示了热烈欢迎。
[你二狗舅子（谭岁）]：Q Q群解散了，以后有事在微信聊，刚好分班了，把还是同学地都可以拉进来 。
汤昀看着窗外的夜色，感受着手里不听的振动。
群里谭岁已经发了他们这周留宿的住校生和一起来陪玩的通校生一起吃学校旁边肯德基的照片。
鸡腿鸡排鸡翅烤全鸡鸡米花薯条鸡块可乐……看上去金灿灿的图片让人胃口大开。
他低下头点开其中一张照片，看见了照片角落里和江星逸坐在一起的周淮。
周淮坐得比平时懒散一些，在照片的角落被面前的全家桶挡着了半张脸，模糊不太清晰，但汤昀依旧清楚地知道这是周淮。
[你二狗舅子（谭岁）]：@飘云（汤昀）你不留宿可惜了，看我不馋死你。
[逸哥]：做个人拜托。
[大鹏展翅（蔡鹏）]：@飘云（汤昀）没事，我还有打折券，下次来了请你一起。
……
汤昀眼睛被夏风吹得有点热。
又有好友申请，汤昀点开一看。
备注是周淮。
汤昀的心跳慌乱见听见公交车播放的女声。
“市医院到了，请乘客们收拾好东西下车。”
汤昀下了车，吹着街道上扑面而来的热风，心跳久久不能平静。
他点了同意。
耳机线被他一个不小心扯掉了。
他却清楚地听见了里面传来的最后几句歌词。
“We stop existing and start living，Then it feels that always，Love's enough for us growing，Make a better world，Heal the world（我们不仅只因生存,更因生活，使爱长存，爱令我们不断成长，缔造更佳世界，治愈世界）。”
这是汤昀永远记得的夜晚。
他生日的前夜。
七月七号。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