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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戒指(正文完结) ...

  •   汤昀转过身,向远处凝望着他的人走去。
      “就走了吗?”周淮抓住汤昀刚刚一直放在口袋外的手,自然地把汤昀的手揣到自己兜里。
      汤昀在周淮兜里捏着对方的手指骨,笑了起来,在对方的下颚吻了一下:“走吧,接下来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时间,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周淮观察着汤昀的表情,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放下心来,把问题踢了回去:“你有没有想带我去的地方?”

      汤昀虽然在这座城市呆了五年,但是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地方,他平日里最喜欢的也就是到某一些咖啡店甜品店坐坐,一坐就是一下午,他很少会让自己闲下来,参加的比赛很多,不参加比赛也会干些别的和画画有关的事,比如说一些文创活动,又或者接一些商业稿。
      但是作为东道主,他确实应该带着周淮逛一逛,而不是跟着周淮走。
      “但是我这些年也没怎么在这里玩过,只能随便带你去逛逛,”汤昀强调,“无聊你不能怪我。”
      周淮回握住汤昀的手:“不会。”
      有重要的人在身边,哪怕只是面对面坐着,也不会觉得无聊。

      汤昀说是说随便逛逛,但是一出墓园就有了既定的方向,带着周淮又是坐公交又是挤地铁。
      公交车是红色的双层公交,车上的人面孔众多,各色的人群在这里交融,汤昀带着周淮挑了最后面一排的座位。
      以前汤昀很喜欢一个人坐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盛夏的时候阳光穿过头顶葱密的悬铃木宽大的树叶,又穿过公交车的玻璃,在公交车里洒下一片阳光的网。

      每个城市的人文地貌都不同,但是夏天好像都很像。茂密的树,投落下宽大足以行人遮阳的树荫,城市里的很多人也许都喜欢在饮品店买一杯冰饮,再热的天,也有人出门和盛夏来一场没有距离的拥抱。
      汤昀记得这路公交车的路线,这路公交车会路过好几个大学,其中有一个大学的围墙上爬满了青色藤蔓,这盖住整个围墙,海藻群一样的深绿得引人遐想。

      汤昀低声和周淮说起他曾经在这条路线上的公交车上遇见的趣事,他也未曾想过,原来当他想要从往前的那几年里扣出一些能分享的事物时,还能记得很多细节——比如坐这趟车是为了去干什么,回去又画下了什么画,又在多少天后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好笑……
      这辆公交车周淮和汤昀一直坐到了终点站,此时车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时间也早就过了中午他们该吃饭的点,两个人先去附近的餐厅解决了温饱。

      “等会还要去坐地铁,你不觉得难坐吧?”汤昀虽然不觉得周淮会有什么想法,但是还是想听周淮亲口说出来,他挠了挠对方的手心,根本没想听答案,然后拉着对方往地铁站口走。
      周淮被汤昀牵着,在从未体验过的人流中穿行,看着汤昀轻车熟路地绕过好几个路口,他望去的眼神只能浅浅窥见对方的神态。
      那是一种周淮在汤昀身上很少见的自信和熟悉,带着一种难掩的沉默,除了吸引人意外,还难免让人觉得心疼。

      “以前经常走这条线路吗?”周淮被汤昀拉着赶上了一趟快要关门的地铁,也是累得有些喘气。
      汤昀朝周淮眨了眨眼睛:“也还好吧,不记得了,但是这条路给我的感觉挺熟悉的。以前没事的时候偶尔会在这些地方到处瞎逛一下。你现在还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自从周淮问过他的大学和大学时期的住所之后,他可是眼看着周淮对周边地区都做好了详细的调查准备工作,像是为了从侧面去了解他曾经可能的生活。

      只是他的大学过得很虚无也很丰富,但也根本不是一所城市能困住的。他这些年一有长假就到处往外面跑,说得好听是为了丰富阅历,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他应该都走过,只是大多时候他只是一个人过的,眼看着地铁玻璃上映出自己的倒影觉得孤独得显得地铁上十分空荡,眼看着公交车外车水马龙的街道因为无人分享而静默。

      周淮猜不到目的地,这种感觉其实很神奇。人生有时候都被各种规划限制着,今天晚上想好明天早上要吃什么,明天想好接下来一个月的安排……太多时候,都没有人想过如果就让自己彻底轻松下来,不回忆过去,也不去幻想将来,又该是何种模样。
      当某一些规划被打破的时候,周淮也会和很多人一样会觉得焦虑,就像是当年他彻底放弃离开江城而选择在原地等待一个人回来的时候,他也曾经彻夜失眠。但是决定只在一瞬间,他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义无反顾,从未回头。

      周淮拉紧汤昀的手,防止对方因为站不稳而摔倒,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地铁上的站点提示:“这不是有站点吗?”
      汤昀忘了这点,他“噢”了一声:“那你猜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周淮开口的声音放得更轻了,他下意识地弯了弯眼:“城市里正在举办的画展?”

      汤昀其实真没想过目的地,不过要是说城市里的画展活动,他倒是确实知道这座城市里最近到底有哪些画展,毕竟他只是回国,和国外的圈子还没断联,他偶尔还是会了解到圈子里的事。
      “那走吧,带你去我一个朋友的画展上看看,他最近刚好心血来潮要把自己和一些同学的画放在一起举办一个‘White Sunday’的画展,”汤昀笑了起来,“不过我们下一站就要下车了,然后要坐反方向的地铁。”

      快到办画展的地方的时候汤昀给朋友打了个电话,朋友立马就下来迎接他们俩了。
      “Alison,long time no see,why didn't you give me a heads-up in advance when you came?”来人有一头金黄色卷发,琥珀色的大眼睛,看到汤昀就笑起来,笑得十分爽朗。
      汤昀朝他笑了笑:“Milk,you can just show my friend and me in and then we'll do the tour by ourselves. You can go ahead and attend to your own business. I won't be staying here for many days this time, I'm afraid I don't have time to catch up with you.”

      Milk摊开双手,看着汤昀,摇了摇头,十分痛心疾首地开口:“The teacher actually told me about you and your boyfriend. Aren't you going to introduce him to me?”
      汤昀挑起眉看他:“I'm in a hurry this time. Next time when I have some free time, I'll introduce my spouse to you all. So long.”
      Mike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几句:“I've put the painting you left with me on the second floor. You said not to put it in a too obvious place, so I didn't place it right in the center. Otherwise, there would definitely be a lot of people coming to me to buy it. I can't really remember the exact location either. It's all down to your luck now to see if you can find that painting and show it to your boyfriend.”
      Mike显然会错了意,汤昀并不是特地带周淮来找他的画的,他们俩都只是随时起意,能不能找到那几幅画其实也不那么重要。

      倒是周淮,这么多年过去了,周淮的英文水平显然并没有退步,听力还是一样的好,对国外连读的习惯也是适应良好,一大片交流下来,他精准地捕捉到了某些方面的重点:“你的那几副画为什么放在你朋友那?”
      汤昀弯着眼拉着周淮往画展上的二楼走:“之前Mike开画展的时候作品不够我就拿了几副过来凑数,屋里放不下了就一直没拿回去。”
      他顿了顿,然后飞快地说:“这次有机会我从我老师那里拿几副我之前的画回去挂着。”

      汤昀和周淮在二楼随便逛逛,这里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根据Mike的人脉来看,这群人多多少少家里都是有点资本的,要不然也进不来这个画展。
      逛了半个多小时,汤昀自己都觉得自己走累了,Mike这些画他大部分都见过,顿时觉得没什么意思,想着问周淮要不干脆现在就先去把晚餐吃了干点别的。
      都准备喊上周淮走了,他和周淮却撞上了一片人流超多的区域。

      汤昀走近一看,发现都是他的画。虽然Mike说是不把他的画放在画展中心位置,但是也没有冷落他的画,该有的光线和布置一样没落,也是精心设计过的。
      周淮看到汤昀看向其中最大的那幅画的时候目光突然带上一些怀念,他便猜到这些画可能都是汤昀的。

      这一片的画里最中间的那幅画最大,占了整个墙壁一半的位置。这副画是油画,厚厚的绿色颜料在上面铺展开来,明明没有直接的对阳光的描述,周淮却在画里感受到了阳光的味道,明明是很亮的色调,周淮感受到了一种很淡的悲伤。
      他看到画的右下角贴着的标签。
      Work:Take a leave of the midsummer.
      Author:Alison.

      周淮感受到在众多低声交谈声中有人抓住了他的手,他才回过神,对上汤昀带笑的那双眼睛。
      汤昀半睁着眼睛,今天一天他们都起得早,又没少走路,因为倒时差的关系晚上睡觉也没那么安稳,早就累了:“想什么呢?逛到现在,我饿了,我们去吃晚饭吧?”
      周淮“嗯”了声才道:“看你的那副画。”

      汤昀转过身看了一眼他曾经被老师夸为最有灵气的那幅画,意外地笑了笑:“其实这副画是我刚过学完油画的下一个学期上交的第一幅作品,老师对它的评价一直很高。但是其实我现在回过头去看,很多东西都糟糕得一塌糊涂。”
      这算是他很早期的作品了,用的还是他不算熟练的油画,当时只是突然想落笔,技巧和构图其实并不那么出色,但是老师说有的画不只是为技巧而生,有很多东西,比技巧更珍贵。
      他现在有些懂了,如果现在让他再一幅一样的出来,他肯定是画不出来的。他已经没有了那样的心境,画出来的东西在感情上的表达已经没有那么热烈了。

      周淮一一扫过汤昀的那些画,仿佛能透过画,看到当年汤昀眼里的世界,还有当年汤昀落笔画画的样子:“但是有这么多人围在这,说明你的这些画画得很好。”
      汤昀勾着唇点头,然后抛下这个话题:“走了走了,去吃饭。”

      汤昀说是饿了,却带着周淮又坐了几站的地铁到了河边的一个餐厅。
      冬天黑得快,还是五点多钟,天已经黑了个彻底。
      汤昀带周淮来的是个中餐厅,窗外可以看到蜿蜒的河流一路向远方延伸,河岸边有木制的路灯和木架,木架上的颜色在夜色里显得更为深黑,汤昀记得爬满了长青的藤蔓植物。
      汤昀偶尔西餐吃腻了就会来这里。这里总是能见到很多和他一样的因为各种原因远渡重洋的人,也许是因为和他一样的原因来这里,也有可能是想念另外一片大陆上的某一个人或者事。

      “那幅告别盛夏是我第一次来这里之后画的,”汤昀把菜单推到周淮面前,偏过头,用右手撑着脑袋去看周淮,“当时好像像是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已经快要秋天了,然后我看到了那条木制走廊上爬满了常青藤,就画了下来。”
      那是他不熟悉的油画和抽象派意象派画风的集合。
      夏去秋来,可是常青藤依旧翠绿,就像记忆里的那些盛夏一样。有些东西会在一定的参考系里永存,但告别曾经才能迎来新的盛夏,这是他那天坐在常青藤下看着常青藤的藤条在空气里摇晃的时候突然想明白的道理。
      就像他现在告别了曾经的那些夏天,终究还会迎来新的盛夏,他相信明年的夏天,他和周淮又会有新的回忆。

      这家中餐厅的味道放在国内只能算得上一般,但是放在国外已经是不错的水平了,两个人也不是专门来怀念这个味道的,随便吃了点就走了。
      夜晚的北国吹过河面的风冷冽,河岸两侧的灯光照影在河里,灯火斑斓。
      汤昀的右手被周淮牵着放在周淮宽大的口袋里,两个人围着同一条围巾从餐厅往木制回廊走。

      清风扫过常青藤,发出细碎的声响,混在河水潺潺的流动声里,圈出的这一块地方安静而静谧,偶尔能看到成对的人们在河边散步。
      他们就像是普通的情侣一样,混迹在黑夜里,和任何一对情侣都没有什么不一样。
      汤昀和周淮站在木制路灯下,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交融在一起。

      “汤昀。”周淮和汤昀面对面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放开了手。
      汤昀心里若有所感,他应声看向周淮,弯了弯眼,心底却漫上熟悉的紧张,像是那天酒店外周淮告白的夜色里那样。

      然后他就看到,周淮单膝跪地,手里托着一个黑色覆盖着毛绒的小盒子。
      此时此刻,周遭路过的风似乎都停了,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周淮打开了盒子。
      里面竖立着一枚戒指。
      汤昀借着灯光看清了那枚戒指的模样。
      这是一枚珀金戒指,上面雕琢的花纹,不过分繁杂也不会显得过于简单,那些花纹绕着戒指的轮廓连接成了一个环。

      “我想要余生一直陪在你身边,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周淮轻轻地开口。
      汤昀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下一秒右手的中指上就传来凉凉的触感,凉意从指尖一路蔓延到指根。
      他们在风声里拥抱接吻。
      汤昀眼睛里落进头顶的灯光,璀璨得像是在眼睛里亮起了一盏灯,他紧紧地回握住周淮的手:“我愿意。”

      这天晚上的风好像比平日里要温柔,他们回公寓的路上路过一家酒馆。
      这家酒馆汤昀曾经来过,很多天夜里他独自一个人占据了一个角落,然后点了一杯桃子酒,静静地喝,然后默默地离开。
      这家酒馆是安静的,文艺气质十分浓厚,酒馆里播放着平缓的轻音乐,投影屏幕放着电影,微弱的灯光里来自天南海北的人因为一些契机在这里认识有了关联。
      酒馆外的木板上用十分粗的黑色水笔写着:You can do anything here, kissing or playing games, but please don't make any noise. Spitting in the tavern will result in a penalty of two hundred dollars.

      汤昀轻车就驾地点了一杯桃子酒,周淮跟着点了一杯桃子酒。
      “你以前经常来吗?”周淮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口,火热一点点顺着喉口涌上来。度数比他想象中的要高,味道是所有酒精都有的苦涩,只有余味有一点点甜。
      周淮和汤昀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高脚凳上,面前是棕色的原木桌,桌上一盏昏黄微弱的台灯。

      “偶尔。”汤昀就是今天的心情起伏有点过大,急需要一些冰凉的东西安抚一下精神,回公寓的路上会路过酒馆,他就想带着周淮顺道来一次。
      他之前也是夜晚回公寓路上突然看到这个酒馆,于是心念一动就推门进来了,之后就成了这里的常客。
      他对这个城市的熟悉程度,甚至比江城还要高,以前的他基本上会呆在家,而出国后的他选择在孤单的时候寻找一个人不多不少的地方冲淡悲伤。
      也许,这就是一种成长的表现吧,他已经不是那个会在夜晚痛苦得彻夜睡不着觉的小孩了,他有很多选择去冲淡那些悲伤。

      他们从酒馆里出来后,在夜色里互相拥抱,在人流里一直往目的地而去。
      路过公寓下的便利店的时候,周淮让汤昀先上去,他去买点醒酒药或者找找有没有蜂蜜。

      汤昀其实挺怀念酒馆里的桃子味酒的,或者说是怀念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的那杯阴差阳错喝错了的那杯酒。
      如果不是因为那杯酒,可能那时候没彻底放弃这段关系的他也许真的会因为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和周淮越走越远。
      周淮那一杯半推半就基本上在他馋味的时候被他全部借着吻落进了他的肚子里。

      汤昀一想起来耳朵又烫了起来,刚刚液体流过唇角的感觉隔着时空再次被他体验到,只是想想就觉得有点超纲。
      他拿出平板准备给周淮设计文身图的时候周淮回来了,提了一个袋子。
      “吃药还是喝蜂蜜水?”周淮提着袋子进了屋,朝沙发上的汤昀问道。
      “蜂蜜水。”汤昀头也不抬接着画。

      周淮把柠檬水递到汤昀唇边的时候才发现平板上的画板上干干净净啥也没有。
      汤昀就着他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然后扔开了平板,直言:“一想到是给你画我就画不出来,明天叭。”可能是因为今天晚上喝了酒,他说话的尾音带着点铺面都能感受到的酒气,尾调也软软的。

      周淮垂着眼看了汤昀一会,然后抬起手勾住汤昀的下颚俯身吻了下去:“那就不画了。”
      除了醒酒药和蜂蜜水,他在超市的时候还看到了一些别的,可能也是因为今天夜里喝了酒,那些平日里压制的情感翻涌着溢了出来。

      “不是说好今天回来画你的文身图案……”汤昀微微咬着唇,后悔了,抑制住喘息,几乎是从齿缝里憋出这几个字。
      周淮抬手摸掉汤昀的眼泪,声音也染上平日里没有的沙哑:“不急。也可以明天再画。”

      周淮今天给他带上的戒指周淮自己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两个戒指里测分别刻着他们两个人的名字首字母,汤昀手上的戒指刻着zh,周淮手上的戒指内侧刻着ty。
      汤昀自己都不知道周淮是什么时候偷偷摸摸量的他的指围,戴上去的时候感觉分毫不差。

      而此时此刻,那两枚定制的戒指一枚抵着汤昀的腰,冰凉的感觉在滚烫中是如此突兀又刺激,另外一枚在周淮的背上滑过,留下一道红色的痕迹。
      他们终是在这片夜色里身心彼此交付。
      屋外冬风凛冽,春天马上就要到来,而盛夏也马上就在不远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戒指(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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