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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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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追着雨,雨赶着风,整片林子都被笼罩在茫茫的雨帘中。这声势浩大的一场雨,让程疏眠脑海里浮现了一个人满是伤痕的背部,他抱那个人在怀里,说要带他走,可是记忆也只停在这里,他每次都无法完整想起来。
右肩突然传来重量打乱了他的思绪,转头看,千悸已经靠着他睡着了。
千悸的身上很凉,手也没有温度,程疏眠把外套拉到他鼻子处,微微侧了侧身子,挡住了大半的风。
管家带着人找来没用太久,声响太大,千悸几乎是听见动静就立即睁开了眼睛,见是程家的人眼里的警觉才散了去。
他的伤口渗出了血,程疏眠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行走不便,直接横着抱起了他。
千悸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只听一个人在一旁问:“谁的人?”
程疏眠说:“平天。”
那人嗤笑一声:“死到临头了还不安分。”
“你去处理。”
林管家在一旁撑着伞,程疏眠抱着千悸回到了车上,炎冬坐在副驾驶座,转头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千悸,毫不避讳地开口道:“林那家伙今天见不到人,恐怕要疯了。”
提到林空,程疏眠倒是饶有趣味地笑了笑。千悸看着眼前的路,问他:“去哪儿?”
“先回去。”程疏眠说,“你的伤不能耽搁。”
回到程宅后程疏眠派了人给千悸的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待人退下后,程疏眠朝他走来,声音不容抗拒:“这几天好好养着。饭和药,都要按时吃。”
千悸听得懂这话,接下来这几日看来都要在这里度过了,这点伤对于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严重,但也许是私心,这一次他并没有拒绝。
窗外的大雨还在下,没有减弱的迹象,他靠在枕头上,望着望着困意又涌了上来。他闭着眼睛,思绪万千。
程疏眠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其他人连他的地域靠近一步都不敢,而他一个林空的手下,三番五次闯入,甚至还可以留下,但更让他无法控制的是,他居然在这里心能安定下来,能不再提着防备的心好好睡上一觉。
其他人怕他,因为他是程疏眠,而他却想离他近一些,仅仅因为他是当年给予他短暂温暖的人。
这份安宁没有维持太久,深夜千悸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了,他下了床拉开帘子,看见几个黑衣人匆匆行走的身影。他来到走廊刚想下楼,突然想到他的身份不宜在这多走动,就在转身要回去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挑衅中带着压不住的怒气:“程总,你越界了。”
雨停后的深夜雾气未散,冷风呼啸,林空和程疏眠远远对峙着,身后都站了浩浩荡荡一波人。
炎冬率先开口道:“别忘了你脚下踩的是哪片土,这座岛上的人靠程家才能生存,何来越界一说?”
闻言,林空却笑了:“多年来井水不犯河水,现在程总却私自扣下我的人,就像你们本靠军.火起家,如今却想金盆洗手当好人,程总,您这一大家子,道貌岸然,一脉相承啊。”
炎冬变了脸色,刚要说话被程疏眠抬手打断,程疏眠迎着风站立,看着离他几步之远的林空,从容地开口道:“岛上有岛上的规矩,为了促成合作,你与一些人形成了利益共同体,挑动内战。这些人因为你要承担更严重的后果,究竟是谁越界?”
林空嘴边的笑意渐渐消失了,面如冷霜:“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和14岁那年一样。”
“看来你一直都很清楚。那你也应该明白,这座岛恢复到最初的样子,也是早晚的事。”
“几十年前是这样,但现在,可由不得你了。”说着,林空从身后掏出一把枪对准了程疏眠,“如果我偏要后来者居上呢?”
炎冬见状立即护在了程疏眠身前,手里的枪口对准了林空的脑袋,火药味越来越浓,谁也不肯后退一步。正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一道声音响起:“我跟你回去。”
千悸慢慢走了出来,看了一眼程疏眠,轻声说:“谢谢你。这件事因我而起,也请因我结束。”
林空的目光牢牢盯住他,神情没有因为他的出现缓和半分。千悸步步往前,程疏眠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晦涩。远处草丛里光影明暗交错,一道人影闪过,千悸看清了那人的动作,瞳孔骤缩,退了一步后转过了身——
“砰!”
震耳的枪声响起,所有人往开枪的地方望去,炎冬看见那人后迅速追了过去,而程疏眠接住了千悸下坠的身体,摸到了一手的鲜血。
“你——”
程疏眠看着他的脸,不敢相信,他突然转身是为了救他!
他抱起千悸返回房间,叫来了手下给他医治,旧伤未好又添新伤,痛让千悸苦不堪言。程疏眠站在一侧,随着千悸的衬衫脱落,他看见了他背上触目惊心的伤痕,这一幕和不知出现在脑海中多少次的画面重叠,零散的记忆瞬间在此刻变得连贯完整。
鞭伤……
也是鞭伤,一样的伤痕。
“我带你离开。”
“我带你走。”
“你叫什么名字?”
“千……千。”
程疏眠蹲在他身旁,迟疑道:“你是谁?”
千悸虚弱地趴在那儿,承受着取子弹的撕心之痛,眼睛微红:“千……”
程疏眠唤了声:“千千?”
千悸愣住了,他屏住呼吸,看着程疏眠的眼睛,不敢猜测他是否记起了他。
“是你?”
见他的神色惊疑不定,千悸终于确定了,程疏眠认出了他。此刻明明身体那么疼,他却弯了唇角,可是当下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想过一万次程疏眠认出他的场景,却没想过要对他开口说些什么。疼痛难忍,麻药的劲头袭来,千悸把脸埋进了枕头里,很久很久后,声线颤抖地说:“你为什么,为什么没有等我?”
他的声音抖得像是要破碎了,满是委屈与不安,程疏眠也听出了他语气里的隐忍,大脑嗡嗡作响。发生在山洞里的片段不断闪回,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抚上了千悸苍白的脸。
“是我的错。”
千悸忍受能力极强,他此刻不愿闭上眼睛,侧过头来看着程疏眠,什么都没有再说。
两个人对视的时间里,程疏眠回想起了那一年和小小的千悸相处的点滴,他们躺在曼陀罗花海中,他们一起为钓上来一条鱼而欣喜,他冒着危险过海去给他买药,那么小就已经受尽磨难的千悸,却因为他的昏迷被家人带走再次被丢在了那里,变成了如今的模样。程疏眠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到胸口有一种无法自控的呼吸困难。
他不愿看他强忍疼痛,开口道:“打了麻药,把眼睛闭上,睡一觉就好了。”
千悸仿佛没有听见,还是那样看着他。
“等你醒来再说,听话,千千。”
千悸的眼睛闭了又睁开,他虚弱极了,在听到这一声“千千”后终于如愿地闭上了双眼。
客厅内,林空被十几个人拦住,一步再靠近不得。听到声响后他抬起头,与二楼的程疏眠四目相对。
“怎么,程总当真看上了我的手下?”
程疏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森寒。林空看了他一会儿,察觉出他的神态和刚刚截然不同,眯了一下眼睛,声音一下变得没有温度:“你想起来了?”
“他不会跟你走。”程疏眠沉声说,“我也不允许。”
林空眼神暗了下来:“我说了,由不得你。”
“你可以试试。”
“林。”索之见他不肯退步,拉住了他,提醒似的摇了摇头。
……
林宅练武场。
台下的林空身形如电,动作迅疾,招招逼向对方的要害,那人步步防守,连连后退,已经体力不支了,林空扼住了他的咽喉,把人高高拎起又重重摔下,冷哼一声:“废物。”
站在一旁的索浠小声问:“程疏眠为什么要把千悸留下?”
索之说目视前方:“你说呢?”
“他……他认出千悸了?”索浠想了想,愣道,“那怎么办?”
“只要关于千悸,你总是会问这种愚蠢的问题。”索之瞥了她一眼,“不要让林知道你对千悸的心思,你知道下场。”
林空下了场朝他们走来,索之说:“辉荣华已经到了。”
林空将手上的血痕擦了干净,慢条斯理道:“不急,让他等。”
半小时后林空去了会客厅,而沙发上坐着的男人一脸不悦,见到林空后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愤怒地开口:“我在这等了你一个小时,你就是这么谈生意的?”
林空给他端了杯酒:“辉叔,别动怒,小辈招待不周,见谅。”
辉荣华不屑地哼了一声,挥手把酒杯打碎在地:“你就是一个毛头小子,别以为这几年你市场好就能飞上天,我要不是看在航远的面子上,你休想让我到这来!”
酒和玻璃碎片撒了一地,林空笑了一下,再次端来一杯酒放在他眼前:“辉叔说的是,看在我干爹的面儿上,消消气。”
辉荣华这十来年只来过这里几次,来了不会待太久就匆匆离开,他带着人走出了林宅,一旁的黑衣男人开口说:“林空这人城府深,还是小心些为好。”
“我当然知道。”辉荣华说完后叹了声,“要不是这批货出了问题我也不会来找他。只可惜我那好兄弟,竟然养了一条毒蛇在身边。”
“不是还有一个干儿子吗?叫千悸?”
辉荣华不言,沉默片刻后问:“让你去查的事怎么样了?”
男人说:“只有一张小时候的照片,难度很大。”
“再难也要去找!他就这么一个孩子,总要知道下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