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夫妻一体（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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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正院的路上崔玉光步下生风，心里有说不出的兴奋，以前缩在身体里不见天日，身体不是他的、人生不是他的、女人不是他的、万贯家财更不是他的，即使死人也比他的日子好过。
抢回身体以后，清河县的规矩实在太多了，对上要恭敬、孝顺，对下要友爱、帮扶，一切仍然不能按照自己的欲望来行动。
想起那一屋子叔叔伯伯都跟小鹌鹑似的，崔玉光尝到了一点现代人尝不到的、当家做主的、活着的滋味。
这一点“主人”的滋味，他愿意同薛蓉分享。
但现代人的滋味是绝不允许分享的，陈西凤说现代的女人和古代的女人完全是两个物种，他觉得这头的人是怪物，听话温顺得不可思议。
崔玉光在黑暗中看哪边都没什么感觉，他觉得自己才是怪物。可在清河县生活了一年多以后，他越看那头的人越像怪物了，用陈西凤的话说，这叫——贪婪不驯。
华光璀璨的现代文明更像是人在睡梦中做的一万亿个梦之一，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就离他远去了。
但做古代男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毕竟文明永远站在男人这一边。
所以崔玉光不希望身边的人沾染那头的气息，一是担心有那头的人混迹其中来抢夺自己的身体，二就是怕他们变成贪婪不驯的怪物。
所以只要有人露出怪物的苗头，崔玉光就会想办法把它驱赶出自己的领地。
薛蓉正在屋子里给桂姐儿做鸡毛毽子，手上挑着铜钱，鼻子里闻着香味，问刘婆子：“老娘，做了什么这么香，我都饿了。”
刘婆子笑：“我做了只肘子，你不是爱这口吗？
薛蓉笑：“老娘，还是你疼我。”
肘子这样的贱菜在崔家不值钱，可天下王孙公子谁能说一点也不吃猪肉？
刘婆子有绝活，可以趁着肘子还新鲜时把猪皮完整地扒下来切成小份，再把肘子肉也切成小份，另用烤得焦香的骨头做猪骨和着小块的皮肉一起重新做成鹌鹑蛋大小的小肘子。
吃起来还是肘子的滋味儿，可却雅观方便了许多。
薛蓉幼时不爱吃大鱼大肉，被关起来只能做小鸟胃的贵女后反而爱上了。
刘婆子知道这个，原本以薛蓉的身份，这菜想吃日日都能吃，但贵妇都是吃风喝露的，怎么能常吃这个呢？她不愿意让外人说薛蓉闲话，除了大喜日子外甚少给她做。今天也是想着孩子被人打了坏主意，有些心疼了。
主仆两说着菜，金花进来道：“姑爷回来了，摆饭吧姑娘。”
薛蓉闻言口水一下收了上去，道：“我就吃一个！”
“不行！之前做大鱼大肉都是姑爷在的时候，今天咱们趁他不在单独做了，没回来也就算了，人都到门口了，怎么能让你吃？”刘婆子这种时候不惯孩子，崔玉郎从小吃不了大肉，崔家也不许薛蓉当着崔玉郎的面吃，怕男人看着馋虫勾上来吃坏了身。以前在薛家时，薛蓉多吃了几块肉，都要被婆子记在本子上，玉京台为此还派过教养姑姑过来训斥。
来了崔家眼线就更多了，那头可是正经婆婆。
刘婆子也叹：“怎么就这么巧呢……听话，这盘先撤了，下次我再做给你吃，姑爷又不是日日在家……”
薛蓉只能忍着馋虫看着香喷喷的肘子被端下去。
几朵花这时也不往上凑，姑娘都吃不了的，她们也不敢吃。
春花夏花一等丫头里的二等人的优越性就露出来了，两人都离门帘近！两人嘻嘻哈哈的笑着，脚下生风，一溜烟儿地去月洞门接姑爷去了。
不过她们也挺馋这种大肉的，主子吃着不雅观，她们吃着就更不雅观，再放了臭屁怎么办？但要是主子送的吃食，也没人敢不吃啊！改天问你味道怎么样，答不上来怎么办？
春花夏花一路跑一路流着口水想肘子最后会给谁，估计是刘婆子的闺女，除了她没人敢吃蓉娘想吃而吃不了的菜。
到了月洞门，几个小子满头大汗的跟在姑爷后边跑，大概是马车后边一路跑回来的。
春花没忍住叹了句：“一个人一个死法儿，看着他们，我还觉得咱们的活儿好干。”
夏花也是这么想的，接了崔玉郎回去，趁着他换衣的工夫，就凑到薛蓉跟前说了事，道：“那两个小子看着怪可怜的。”
大宅子里折磨人还少吗？只是让人跟在后边跑一跑倒没什么，总比挨打强啊。
可能因为煮熟的肘子飞了太难受，这件事薛蓉还是上了心，转头就让金花回屋拿了四个荷包。
一个里装了三五个梅花银，都是一两多的，打得很漂亮，梅花瓣儿栩栩如生，连花蕊都是刻出来的。
这做下人不就是为了赚点银子吗？只要银子够多，什么气啊怨啊的都能少一大半儿，她吃不着想吃的菜不高兴，但多几个人高兴不也能给家里添点好兆头吗？
崔玉郎换了衣裳过来，心情舒畅地道：“怎么好端端的开始摆弄银子了？”
薛蓉不可能说是你让人跟在车后跑这事做得不地道，——有钱人都是这么干的。
她只能笑：“大热天的，他们伺候你辛苦了，给点银子买茶喝，以后也更用心，就是我舍不得娘家打的银子，我娘跑了七八家银铺给我兑出来的呢。”
后半句她说的是真心话，胡夫人为了孩子开心，溢价做了不少花鸟鱼虫的小银块让她拿过来赏人玩，只可惜在崔家要用钱的地方少，所有账都直接从账房走，除了给崔玉光买酒之外她还真没花过几两嫁妆。
留了这么久的东西拿出来送人确实有几分舍不得，不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花完了就可以再差人回去让娘做了送过来，只要时不时的给她找点事做，让她少想有的没的，薛蓉也就放心了。
崔玉郎劲头还没下去，见她哪个都舍不得，笑道：“这几块银样子就把你糊弄住了？也是个没出息的，春花，你去前院叫两个人给蓉娘抬两箱子好看的银子过来玩。”
崔家的银子花样很多，不少都是两个人成亲时玉京台那边包的，里边不仅有花鸟鱼虫，还有飞禽走兽，最好看的要属凤凰银，半个巴掌那么大镂空雕出来，嘴里还含着一颗亮面银珠，就是做成钗戴在头上都是好看的。
这些银子不对外花，都是用来赏给身边人，给他们长脸面。
管着崔玉郎库房的朗月开了箱子，一样捡了两对，这就有两个大箱子了，送过来摆满了一面桌子。
崔玉郎拉着薛蓉玩了一会儿银子，道：“这些银子比你的如何？”
“当然是你给的好得多。”薛蓉确实很喜欢，银子在崔家就是个用来摆着看的东西，花是花不完的，摆着看的自然越精致越赏心悦目。
这晚崔玉郎心里得到了满足，早早便熄了灯，也没再盯着薛蓉脖子看。
薛蓉终于松了口气，想着今晚好歹能睡个安稳觉了。
没想到好不容易清静一晚，她却翻来覆去怎么也没睡着。
今晚这个人太奇怪了，以前在家里崔玉郎很少会这么兴致大发地跟她一起看什么东西。
这让她想起自己刚嫁进来的时候，这个人就是这样带着他去听那些姑娘的尖叫，问她好不好玩。
鬼是不是要定期泄煞气啊？薛蓉问过道士，道士说鬼装人肯定要泄煞，不写□□受不住鬼身可能会坏掉。
薛蓉听了这个就很在意崔玉光身上的味道，要是有坏了的苗头，她无论如何是不肯跟他同床共枕的。
她觉得今天崔玉光就是去泄煞了！
薛蓉闭着眼，只盼着是自己想得太多。
崔玉郎半梦半醒间听见她这一声叹息，伸手把人揽过来问：“做噩梦了？”
薛蓉摇头：“吃多了睡不着。”
崔玉郎把手伸到她肚子上慢慢揉，还在心里发笑，吃撑了怎么也不大呢？
薛蓉被揉得暖融融的，倒真逐渐睡着了。
薛蓉的猜测是真的。
没过几天她就发现崔家的下人变得紧张了很多。
到处都有人传晚上点灯会看见位俊俏后生。
后生在地上找东西，只要遇见人就会站起来问：“你看见我的肠子了吗？”
要是人说没有看见，他就会说：“把你的给我好不好。”
要是说看见了，他就会把人带走，让人陪他一起找。
这话传得很多人走路都不敢落单，晚上说什么也不点蜡烛，屋里屋外经常都听见有人惊夜，短短几天宅子里就抬出去好几个病人。
“二房那边更吓人，据说整个院子晚上都不许见光，任何人只能看个大概的轮廓。”银花小声地道：“下人院里还有很多人，白天丢了活不干，跑去空屋子里拜宅神。”
富贵人家屋子多，很多地方住了人又空下来，日子一久就容易闹鬼，下边人太害怕了又没办法，只能尊鬼为神，想着给他们多烧钱，盼着他们保佑自己无灾无病。
薛蓉也知道这个，但她就没想明白这鬼不鬼的事是从哪传出来的，难不成宅子里来了老道士看穿了崔玉郎的身份？
她心里一惊，让别人发现崔玉郎的身份，对她可不是什么好事，毕竟结了阴亲的女人也是算不得人的。但凡崔玉郎被人烧死，那火堆上绝少不了她！
银花悄悄出去抓了几个小丫头问，丫头也说不出什么，都大眼瞪小眼哆嗦得不行，摇着头道：“别人都是这么做的，我看了也跟着做，万一我不做让鬼看上怎么办？”
查来查去，就查到了外边的小子们身上，线索到这里流断了，外边的事薛蓉打听不出来。
于是她只好先保证大房的人不许乱说话，但凡又乱说话不点灯的，都不许再近身伺候。
大房是静悄悄的了，但这事在家里闹得不小，整个崔家逐渐都弥漫在一股奇怪的氛围里。
究竟是怎么回事？薛蓉犯了愁，抓不着根源，她就是想堵嘴都没法。
她一愁下边人也不好过，金花几个只能再往外打探消息，但这回是真没人敢说。
崔玉郎怕吓着她，也担心她不赞同会拿话来劝他，这么一想干脆瞒住了更方便。
还是前几天得了薛蓉几个梅花银的小子私下跑过来跟春花通了气。
两人低声交谈，小子道：“屋子里闹也不为别的，是下人都在传大郎爱用人油点蜡，怕自己吃得肥了被看上，一个两个都不肯吃饭，白日活又多，又累又饿，还担惊受怕，可不得病得起不来吗？”
春花听得心扑通直跳，脸色蜡渣似的黄，忍不住捂着胸口道：“难怪……这都死无全尸了，看见的人能不怕吗？”
她嘴里道：“这话以后不能再说，姑爷对外人是狠了点儿，可对家里动过手指头没？”
“还真没有。”小子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谁都懂，即使崔玉郎真爱这口，也不可能轮到他们。两人被春花安慰了一番总算没那么抖了。
春花问出了前因后果，也没敢突然凑到薛蓉面前说这个事，人家夫妻一体，万一姑娘早就知道了呢？宅子里传来传去，话可都没编到崔玉郎身上！可见崔家族里也把这事瞒了下来，那突然跳出来说“我知道”的丫头会如何？
她走到正院房门口，几朵花都在门外守着，她也凑过去，透过没关严实的窗户逢往里看了一眼。
薛蓉穿着石榴红洒金衫儿，下边是条蓝纱百褶裙。百褶裙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条红纱膝裤。
崔玉郎正用烧软了的蜡烛手把手教她，怎么用刀刻成芙蓉花，这个比金银好玩多了，做起来也方便。
春花真想冲进去问一句，这个蜡烛是不是用人做的，但她不敢，她只能听到薛蓉道：“这个烛花不如金花银花好看，咱们还是用那个做着玩吧。”
太好了，姑娘不知道！
等崔玉郎走了，春花低着头进去叫了声：“姑娘。”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夫妻一体（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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