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时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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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时维整个人还没从吃惊的状态中走出来，一个被踢的几近吐血的小吏勉强站了起来，指着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嚷嚷道：“知道老子上头是谁吗，你们敢——”
女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利落地一刀刺入对方的心脏，再抽出来。
血溅到灰色的瓦墙上，一时无人敢说话。
女人看着那些拿着板子如临大敌的小吏，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还有要做老子的么？”
小吏面面相觑，接着相继放下了手上的东西，求饶道：“不敢了，不敢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滚。”女人惜字如金地吐出这个字。
小吏哪敢再待着，屁滚尿流地跑了。
叶时维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他看了几眼那个早已没了生息的小吏，又看向眼前的女人。吞咽了几次口水，结巴道：“你......你杀人了。”
女人漫不经心地用帕子擦拭着自己沾着鲜血的刀，说：“嗯。”
叶时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与不可理喻，“你就不怕他们闹到官府吗？”
女人冷笑，她盯着叶时维看了一会儿，那目光犹如毒蛇，缠绕在叶时维的身上，让他感到害怕。他接连后退了一步，道：“你不会要杀我灭口吧。”
女人觉得他简直是无可救药，没好气地说：“我杀了你还怎么看着你？你们读书人是没脑子么？”
读书人被叶时维连坐了都要喊冤，叶时维却丝毫不在意被骂没脑子这件事。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几步，问：“那女侠，你要如何看着我？”
接下来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是怎么个“被看着”法。
女人把他给直接关在了一家客栈的房间里，按时给他送饭，其余时间完全不管他，活像让他自生自灭一般。他尝试过逃跑，却在每次踏出门槛时，看见女人抱着胸，腰间别着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寻思着，我白天跑不出去，那晚上等她睡了总能溜走吧。
结果等他收拾好东西准备半夜三更逃跑时，打开门，一道寒芒便出现在他的眼底。
女人的刀抵在他的脖颈上，逼着他一步一步后退，逼得他的腰狠狠地撞上了桌子，疼得他面部扭曲。他只好举着双手认怂道：“我错了我错了，女侠，我马上就滚回去。”
女人收回了刀，一言不发地往门外走去，并将门关上。
叶时维猫着步子从门内往外看，女人像是门神一样站在那里。他嘟哝道：“这人晚上都不用睡觉的么。”
接着也只能认命似的瘫倒在床上，和周公会面去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
第五日时，叶时维终于忍无可忍，怒气冲冲地出了门对站在他屋子的门神道：“你究竟要做什么，难不成就这样箍着我不放吗？”
门神没理他，却对着门外行了礼，道：“主上。”
叶时维愣了一下，他这才注意到门外此刻站着一个男人。
他在吏部门前见过这个人，那会儿他跪着，看见所有人都对他恭恭敬敬，不敢懈怠，他们对他谄媚的神色至今还会偶尔在梦中刺痛他。他总是会想，怎么一般年纪的人，便有着云泥之别。
此刻他更是震惊，这个武功如此高超、看谁都不用正眼的女人，竟然也如此毕恭毕敬对他行礼！
叶时维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楚汋也打量着这个书生。
他叫冷蕊救下这个人纯属动了恻隐之心。这么些年来，科考之中的肮脏事务早已堆在黑暗的屋子里，众人皆知却缄口不言。便是吃了亏，也只能自认倒霉。极少的人有他们这样的勇气，跑去吏部为自己讨个说法。
却没曾想此人今日能帮上大忙。
前些日子他花了大力气，想潜入孔府找出漠族与孔家勾结的证据，岂料孔明声这人胆小怕死得很，找了好些人将孔府围得水泄不通，就连家中的仆人也是严格控制进出，身份查验不亚于进出城门。他找不到机会，只好先派人盯梢，谁知过了几日，他安插在吏部里头的人给他递了消息。
信件很简单，只有几句话，连问安也省了。
“已查验，共十五人冒名邀勋盗文，假以主考官贿赂，作伪资荫者。其中，孔家共搭线五人。”
递话的人叫罗明，是个会看人眼色的人。前些日子见着楚汋派人去护着闹事的考生便生了心思，没曾想竟真的查出了些东西。
楚汋即刻给他回了信，叫他在吏部收集好证据。
接着便去了冷蕊关着叶时维的客栈。
他对冷蕊使了眼色，对方便了然地翻下二楼，消失在叶时维的视线里。
楚汋不说话的时候，眉间看上去是温柔的。站在那儿，赫然一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可叶时维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那张温和又云淡风轻的脸下，藏着的是阴鸷与算计，叫人不寒而栗。他跟理亏一样缩着脑袋，气势少了方才的一半道：“我感觉我被箍在这也挺好的。”
楚汋望着屋内，说：“不请我进去坐坐？”
楚汋说了一，叶时维哪敢说二？他虽然脑子反应慢了点，却也看得出这个人究竟有多大的权势，不照着他的话做事，他脑袋还能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请了楚汋进门，又屁颠屁颠地给他搬了椅子，说：“您坐，您坐。”
楚汋却没坐。
他扫了屋内一眼，道：“这几日委屈你了。”
叶时维不知他这是什么作风，先把他给锁在一处好几日，最后又来亲自道歉，典型的给了巴掌再递糖嘛。他心里腹诽着，面上却不显，腆着脸道：“哪儿有啊，您派着人保护我的安全，我感恩还来不及。”
楚汋却轻笑，这读书人看着是怂了些，说话却还存着文人的傲骨，讽刺起人来也不显山露水。
他没把这话放心上，单刀直入道：“你不是想知道自己为何被判作弊么。”
叶时维猛地抬头，望着楚汋。
他苦读诗书数年，一路从院试、乡试考入京城，指导过他的老师无一不告诉他即便得不到会元的名头，也一定可以成为贡士，届时光耀明楣。
他满心欢喜，拿出毕生所学写出了令他无比满意的文章，可等到放榜一日，他挤入人群之中查看时，发现整个榜单都无自己的姓名，更令他不可思议的事情莫过于在榜单的末端，明明白白地写着叶时维及其余十四人因作弊取消一切成绩，剥夺往后科考资格。
他顾不得其他，往前走了一步，死死地盯着楚汋，说：“为什么！”
楚汋却在此时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衣服，再找了地方坐下，背靠着椅背，十分慵懒，道：“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就必须付出一些代价，这是我的规矩。”
叶时维的眼神几乎可以冒出火来，道：“我就一个穷书生，能有什么被利用的。”
“你可不只是个穷书生。”楚汋不躲避他的眼神，道，“穷书生可不敢跑去吏部门前叫嚣，更不敢这样对我说话。你有胆得很，即便怕死，却还是敢做一些让自己掉脑袋的事情。而我，正需要这样的人。”
叶时维狐疑地道：“你一个一呼百应的权臣，会要我一个没钱没势的人？”
“我不需要废物，只要真正有野心的人。因为我要做的事情是欺君罔上，是目无王法，是搅动风云——”
楚汋平静地看着他，“你答应不答应。”
他没有用问句，而是陈述。
楚汋的眼神之中似乎养着蛊，只那么看着他，就让叶时维动摇。
叶时维觉得他的内心也许有一片荒野，楚汋是纵火人，一把火把下去，便将这片烧的躁动不安，惹得整片天空都成了红色。
他想，反正都这样了，倒不如搏一把。
他不再犹豫，斩钉截铁道：“答应。”
楚汋很满意地点头，随意端了桌上的茶杯在手中把玩，道：“你见了榜，当知晓这次的会元是谁。”
叶时维顺着他的话回想，说：“是孔漪，我听那些人说，这是当今言官六科给事中之首孔明声的儿子。”
“六科给事中之首。”楚汋咬着这几个字，笑道，“很快就不是了。”
他把茶杯放了回去，瓷器与木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孔漪的卷子上写的文章，名字叫做《问民众之治与民众之心》。”
他说：“熟悉么？”
叶时维神情复杂，义愤填膺道：“我作的文章，竟给他人做了嫁衣？”
“这不奇怪。”楚汋从容地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不用说，这钱还掺着些权。”
叶时维胸口起伏，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往日是个见血都能做几日噩梦的人，如今却想杀了他们。
那是他用这么多年铸就的前程，就这样被人轻而易举地拿走！
他冷静下来，对楚汋道：“你要我做什么。”
楚汋讶异于他如此之快便走出愤怒，哑然失笑，“我还真是没看错人。”
“我要你实名检举本次会试有作假行为，要求吏部彻查此事。”楚汋说，“我会以当朝宰相的身份为你作保。”
叶时维愕然，他万没想到眼前之人竟就是当朝宰相。外边的人将他传的神乎其神，有人说他是好官，也有人骂他是佞臣，但他万没想到，此人竟是这个做派。
他走了会儿神，反应过来后连忙对楚汋行了士人礼，道：“谢过宰相大人。”
他还想说话，却见一个人突然推门进来，惊喊道：“主子，出事了！”
楚汋皱眉瞧着雀汉，他往日从不这样慌乱。
雀汉顿道，说：“是喻姑娘，她提着软剑往西市那头走了！”
楚汋骤然起身。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时维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