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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结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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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言官六科给事中之首孔明声惨死在地牢之中。听说死状惨烈,整个人被活生生截成了几十段,每一寸肌肤都被剜开出了血花。血腥气趟满了整个地牢。
刑部侍郎陈兼将此事禀报给定寰帝,却没受到责罚,只得到了“找个地方埋了吧”的回复。
“帝王心。”楚汋听完,只笑着摇头,“一向淡薄。”
陈兼得了雀汉奉茶,双手将它接了过来,朝他颔首,又望着上位的人,道:“六科给事中与吏部皆伤了气运。路家、令狐氏也没了先前的威风,大人如今在朝中最是稳固。”
楚汋说:“这事情好也不好。陈世胤是傻了些,但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一人独大,找人来制衡我再正常不过。单就这一点,他可是精明得很。”
陈兼声音低下去,道:“那……大人,您打算接下来如何做?”
“不过两三年的光景,科考这差事就做的这般差。”楚汋勾起唇角,“陈世胤这样的人能让吏部再做这事么?届时我什么都不用做,他也该知道怎么安排最好。”
陈兼拱手道:“如此,便先恭喜大人与礼部的苏大人了。”
他说完,话锋一转,说:“只是,下官唯一不解的是,大人为何不借此机会,推上一个背景干净的人,将吏部也抓在手里?”
“不急。”楚汋漫不经心道,“彭骋龄背靠的是路家。虽说如今路家没了路之韫,权势大不如前,可终究这么多年的底蕴尚在。他没了,路家还会辅佐别的人上去。我何必急着去凑这个热闹?”
陈兼连声称“是”。
楚汋没有再说话。
陈兼向来是个懂人眼色的,知道他这是逐客的意思,起了身,对他行礼道:“下官已将凌大人要传达的事情传达到了,也不便再打扰大人,先行告退了。”
楚汋接了礼,叫雀汉将人恭恭敬敬地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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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部部落即将派遣使臣来到大景谈判。”喻越灵将云暮楼用专业训练过的信鸽送来的信递给辰王,道,“阿布尔斯郎亲自来。”
辰王皱眉将信纸接过来,手指拈着一角,眉头紧锁,差点将纸张弄破。
“幕铁四城已然被楚汋收复。当年若非他下旨退兵,剩下六城也会是大景池中之物。就算如今没有打仗,小摩擦里,大景也是占了上风。”他问道,“陈世胤还能与他们谈出什么来。”
喻越灵思忖着,说:“据我所知,漠族这几年一直在扩充军队,国库中的大部分银两都进了军队。布日固德三年前那场仗打得憋屈又丢脸,他心里憋着一口气。”
“他们派阿布尔斯郎来,是要表达诚意。可所谓的停战协定不过是个幌子,他们要假意与陈世胤议和,再趁着大景放下戒备时再度攻入?”辰王觉得这简直不可理喻,“喻逢将军与楚汋当年拼了命将被入侵的城池收回,就算是漠族在加紧扩军,靠着阎翼军与赤霄军这两个被他猜忌的军队他就能立在上风,陈世胤还能做出这种事情,他是傻了还是疯了?”
喻越灵冷笑,说:“他越老越糊涂,人已经不清醒了。”
辰王皱着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说:“朝中也无人提出异议么?就这样让他去闹?”
“一群只在意自己乌纱帽与讨好上位者的废物。”喻越灵脸上写满了鄙夷,“如今这朝里,哪儿还有真正为官清正之人。”
辰王问:“楚汋作何反应?”
喻越灵摊手,说:“可别和我提他,这人怀疑我要辅佐你夺权,差点要对你下手。”
辰王却笑起来,说:“难得我还有这样的魅力,能让你同别人生气。”
喻越灵伸手作势要打他。
辰王笑嘻嘻地躲过,接着正了脸色,说:“但事实上,楚汋也不好出面。”
喻越灵沉默。
“陈家的江山本就是靠兵权而来,陈世胤更是把兵权看得尤为重要。当年若非他害怕楚汋手握重兵,如今幕铁剩余的六城也该是大景的河山。”他沾了茶水在桌案上比划出大景的舆图,道,“他若是还想在朝中保持翻云覆雨的身份,就得少插手漠族与大景的关系,让陈世胤彻底清楚,他对当年的事情并无怨言。”
“你每次说话我都怀疑你是他派来的说客。”喻越灵的手又开始无意识地敲打着桌案,忍不住争道,“你就这么看好他?”
辰王说:“我不是说客。我真心为你想。”
喻越灵叹口气,道:“矮子里面挑高的,我是没得选了。可我过不去这个坎儿。”
“你要承诺,那就让他给你承诺。”辰王将手虚虚地点在她的面门前,说,“你总是喜欢让别人猜谜,可不是所有人都有我这样的性子愿意猜。你把这个世界只分成了两面,可这世上的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灰色地带占了大多数。你把自己逼得这样紧,像是走在一根弦上,不愿意有任何试错的机会,可畏手畏脚反倒达不到你想要的。”
“沧灵,你该做出改变。”
喻越灵默然片刻,她敛下眼皮,低声说:“我又如何不清楚你的话,但这已是我为今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如今六部他已掌控五部,朝中老臣势微,军队士气低迷。楚汋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下一步就是兵权与粮草。这是命脉,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就不能把天下的人放在他的棋局里。我对他有信心,但没有信任。如今已不是我是否与他结盟这般简单的事情,而是青州与我父亲旧部是否愿意成为他称帝垫脚石的关键,这一步很重要,需要很多时间让他对我证明。”
“但他若是等不了,便不会是我喻越灵选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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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越灵出辰王府时冷蕊终于打起了精神,她出宰相府时冷蕊并没有跟着她一同出去,而是在不久后按着莺时的消息在辰王府外等着。
果不其然等到了她。
她跟在喻越灵后面,隐去了声息。临出门前莺时给她提了醒,叫她千万不要低估喻越灵的警觉性。她把话听了进去,小心翼翼地跟着对方,心上绷着弦。
约莫拐了六七个巷口,在她以为对方并未察觉到她的时候,再一看,人就不见了。
她的心往下一沉,想再往前走时却被人用匕首扼住了喉咙。
“谁派你来的。”喻越灵冰冷的声音响起。
她并没有将刀锋直接按在她的肌肤上,而是用手抵在那里。但光是这样,冷蕊就要被她勒得喘不上气了。
她死命抓着喻越灵的手,试图让自己能够喘息,道:“喻......喻姑娘,我没有恶意。”
喻越灵偏过头,松了力道,却依旧没放开手,看到她系在腰间的令牌,想起自己似乎在哪儿见过,问:“楚汋的暗卫?”
冷蕊只能点头。
喻越灵这才将手上的匕首撤开,听见她不停的咳嗽,瞥了她一眼,说:“你隐去声息的本事不赖,可惜遇见的是我。”
冷蕊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楚汋舍得在我身上花功夫啊。”喻越灵不管她到底在不在听,继续说道,“从我进京起就找人跟着我。”
冷蕊不知道自家主上对她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但说多错多,索性直接做了哑巴,沉默到底。
喻越灵瞧着她这副样子,笑出了声,却不是对她说话,“你要说话来直接找我便是了,做什么要人跟着我。”
这巷子里挂满了染布,红的绿的蓝的黄的紫的,各式各样,如同雨后天虹一般。楚汋掀开耷拉在竹架子上的染布,走了出来。
“你那日说了这样狠的话,让我难过了好些天,弄得我不知该如何对你开口了。”
喻越灵说:“真难过?”
楚汋对上她审视的目光,点头道:“真难过,郁闷好些天了,也不知该怎么找你赔罪。”
喻越灵笑起来,说:“我看不出呢。”
“人心隔肚皮。”楚汋道,“看不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喻越灵把手中的匕首收了回去,“这话你我都适用。”
楚汋哑然失笑,说:“你可从未对我献过殷勤。”
“这不。”喻越灵轻声说,“给你送来了么。”
楚汋不解地看着她。
“阿布尔斯郎要入京,这消息你可不会知晓的比我晚。”喻越灵道。
楚汋听到这里,面上一哂,转了头让冷蕊先行回府。
冷蕊知晓接下来的话是她所不能触及的,行了礼,又心有余悸地望了喻越灵一眼,往宰相府那个方位走了。
喻越灵在后头瞧着她,对楚汋说:“她是个做刺客的苗子。”
“想从我这里要人?”楚汋道,“容易得很,怎么做你也知道。”
喻越灵收回目光,“苗子是苗子,云暮楼最不缺这种人。”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铁石心肠。”楚汋可惜地说,“这话让我怎么接?”
喻越灵说:“我喜欢绕弯子,你也学起来了,这好不痛快。我还以为你又会把话带到我的殷勤上去。”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楚汋平和地说,“你献殷勤前,我还是得先赔罪。”
喻越灵冷静地望着他。
“我有目的接近你,与你缔结盟约一是为了有人帮衬,二是为了‘喻’这个姓氏。”楚汋缓缓说到,“我从未试图去将这一点抹去,你对我猜忌与不信任理所应当。”
“我不避忌这点,和明白人说话不能出错,所以我选择坦诚。你对我说了那样多,我也有心想和你说些掏心窝的话。”
“我往日里处心积虑惯了,做不得什么善茬。但你要的不过是信任与交心,这本就是盟友间再正常不过的盟约,甚至我能给的比别人更多。事成之后,你是去是留也与我无关。”他往前走了一步,夕阳透过他往喻越灵的身上打,惹得她眯起了眼睛,“这不是一拍脑门想出来的措辞与欺骗语。所有话都出自肺腑。”
喻越灵没有动。
她再一次隐在了阴影里,望见楚汋整个人被日光笼罩,她很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你要给我信任与交心么?这多么简单。”
楚汋做出“请讲”的姿态。
喻越灵却微微笑起来,说:“我只想知道,你如今究竟有多少势力,多少兵,多少粮食与钱财。”
她走近一步,与楚汋几乎是脸贴脸。
“还有,你往后的计划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