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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刺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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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汋抽刀接下这位不速之客的当头一劈时,莺时也已将自己的宽刀出鞘,从后面破开冷风往黑衣人背上刺去。
那人却和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竟一飞身而起,将手腕一拧,手上的刀转了个圈,直向莺时胸口一刺。同时左手不知何时已掐着细针,蓦地往楚汋那边甩过去!
楚汋连忙避退,手中的舟逝刀动作化成了残影,将致命的细针全部打到地上。甫一转身,却见行刺者的刀尖在莺时胸前轻轻一点,虚晃一招后行云流水地转身,冲他面门而来。
这人显然是只要他的命,每一招都冲着要害。楚汋费力格挡着,竟从这些招式中找出了些许熟悉感。
他猛地抬头,对方的刀便又至。这一招,明显是带着狠厉与霸道,丝毫不拖泥带水,就这么向他的脖颈处扫来。
那非得是经历过尸山血海的人才能使出的杀招,像是将人笼在出不去的阴影里,接招人便是再快也无法躲避,只能等死。
楚汋终于知道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即便对方将软剑换成了长刀,杀人的习惯却不会变。更让他诧异的是,对方即便是换了兵器,出手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减慢,让人防不胜防。
莺时瞳孔皱缩,那一瞬间她便是动作再快也无法挑掉对方的刀,喉咙与被冰块封冻住一般,连一声“主上”都呼不出,脸色苍白。
然而楚汋却动了,他撤了刀,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侧过身,让自己的肩膀生生挨了这一刀,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沾满了他的白衣。
黑衣人危险地眯起眼睛,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的杀招下活命。
楚汋却在她再动作前抢先开了口:“我知道你是谁。即使戴着面纱,将你的软剑换成了长刀,但一个人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习惯却没办法骗人。”
“那天和你见面之后我查过你。”楚汋压根不管对方的反应,鲜血还在往外流,他却和无事发生一样,说,“你的名字、身世还有经历都被你故意藏了起来,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你想埋葬自己的过去,却总有那么一两个有心人能记得。我说的对吗,沧灵郡主?”
喻越灵终于掀起眼皮,说:“楚大人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楚汋盯着她,“二十年前喻家满门忠烈在青州被皇帝派去的人堵截,天策将军喻逢愚忠自缢,死前求他们放过自己唯一的女儿,当时的沧灵郡主喻临靖。后来此女再无消息,如同被光阴抹去。”
“也不会有人想到,当年的郡主,竟成为了江湖鼎鼎有名的云暮楼的刺客。”
喻越灵抿着唇,继而笑了出来:“楚汋,你说这些话,是想让我放过你么?”
“我不蠢。”楚汋回她,“你不会无缘无故杀人,就如同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对我并无杀意。你想杀我,是因为我撞破了青州走私盐铁,认为我威胁到了你。对吗?”
喻越灵没有回答。
楚汋也不恼,接着往下说去:“我先前说你为付铮卖命,我的确说错了,按照你的武功和身份,绝不可能为他人做事。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可以行得通,那就是青州已经归属于你,付铮,不过是你在朝中的棋子。我说的对吗?”
太聪明了。喻越灵想。
楚汋是天纵奇才,这是她听到的最多的对这位平民出身的宰相的评价。他靠着他缜密的谋略与深不见底的心思一步一步从万人可欺走到万人之上,这样的对手对于喻越灵来说,才是最可怕的。
因为他可以忍辱负重,如同蛰伏的蝎子,你永远不知道这样的人什么时候会出来咬你一口。
她的杀心在那一刹那再次达到顶峰。手中的刀往前一推,凌冽的刀法竟要将风劈成两半,莺时抢在楚汋前出了手,她的刀与喻越灵的对上,对方的力道竟就这样顺着刀锋相接处传过来,生生将她震到吐血。
“我可以帮你。”楚汋说。
莺时不可思议地喊道:“主上!”
喻越灵偏过头,将刀在空中划了个圈,刀尖对着楚汋,说:“继续。”
楚汋丝毫不在意她这样无礼的动作,甚至还往前走了一步,说:“因为我和你一样,你想要报仇,而我,要的是皇位。“
窗外寒风刮得厉害,竹林被吹地飕飕的响。清冷的月光漫不经心地铺陈在地面,如同白霜。屋内一片寂静,甚至连人的呼吸都听不大真切。
喻越灵大笑起来,她收刀入鞘,刀身与刀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撩拨这过分安静的气氛。
她说:“你还真是大逆不道,这种话也能同我说。就不怕我到陛下的跟前告发你?”
楚汋眼角也带着笑,他肩膀上的血还在流,失血过多让他此刻有些体力不支,面上苍白得很。莺时防着喻越灵会再次出手,不敢贸然出去。却没曾想楚汋先开了口,说:“莺时,替我去房里拿些纱布止血来。”
莺时望了喻越灵一眼,对方笑意盈盈地回望,与方才充斥着杀意的刺客判若两人。她犹豫着,始终还是出了门。
楚汋瞧见她出门后才回了喻越灵的话,“我是个好棋子。你恨透了陈世胤和他身边的人,利用我为你把前路障碍悉数扫平,如此合算的买卖,你又怎么会放弃?”
喻越灵反问他:“我凭什么帮你坐上皇位?”
“凭你找不到比我更合适的人。”
喻越灵神色不变。
楚汋说:“你不止在青州杀了人吧。雍州、冀州、扬州,那些当年参与上奏请求灭喻家满门的臣子被贬官后,全都在这些地方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害,被人发现时尸体都凉了,成了无头案。你在各处搅动风云,身处朝中高位的仇人却安然无恙,只不过是为了□□朝廷的秩序,不让天下大乱。陈世胤没有子嗣,你不杀他,也是因为他死了,没有合适的人即位,朝中必会失了秩序,到时候遭殃的,便是百姓。”
“你在寻找,寻找一个真正适合的人。”楚汋看着她,“我猜你一定也找过辰王。”
“当今皇帝唯一的亲弟弟,即位人最好人选。可惜他不喜朝政,厌恶朝中争斗,整日吟诵风花雪月。他一定拒绝了你。”
喻越灵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自己的刀,对面的人太过胸有成竹,这让她感到危险。
她没顺着楚汋的话继续深入下去,她要掌握主动权,“你是定寰帝的心腹,本事倒是不赖。可就是太聪明了。聪明得我都有些发怵啊。”
“做傻子谁不会。”楚汋声音很轻,“跟聪明人打交道才得做的聪明些。”
“可我不愿做杀人刀。”喻越灵冲他笑。
楚汋了然地点头,说:“无妨。”
喻越灵看着他。
“青州地段繁华,过路商人喜欢在这做买卖。太守治下有方。袁也一事为附近一作恶多端的土寇寨子所为,他们为谋私利将巡检使及随行二十人悉数杀害,现已伏诛。”
楚汋也瞧着喻越灵,做出询问状:“如何?”
喻越灵偏过头,说:“随意。”
说罢,提着刀从打开的窗户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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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时回来时,便只看见楚汋一人在屋内,他的手按在肩膀上,布满血渍的衣料看得人触目惊心。
她连忙将纱布与敷的散剂递了上去,低声喊道:“主上。”
楚汋接了东西,他之前感受不到痛,和喻越灵的谈话让他无暇关注自己的伤。现下不需他绷紧着与人交谈,竟让他感到有些劳累。
“主上还有吩咐吗?要不要,我请个大夫替您看看?”
楚汋摆了摆手,让莺时出去。
莺时愣了一下,继而行礼,“是。”
她有些担心地回了几次头,最终轻轻地将门带上。
楚汋累极地进了内室,宽衣后仔细地瞧了瞧自己的伤口,喻越灵下手狠毒,竟划有几寸的伤口,即便是止住了血,往后也定有狰狞的疤痕。
他给自己用热水烫过的毛巾消毒,再潦草涂了散剂在上。这才用纱布将伤口包扎。
夜深了,外头没了吵闹的声响。楚汋躺在床上,回想着今晚的事情。
按说府邸内外都有暗卫的镇守,喻越灵却能进出似无人,若是他先前没让鸣凤阁调查对方身份,那今日,青州城内便又会多出一具找不到凶手的尸体。
这样高超的武功,属实让人胆寒。
但若有此人助力,他的计划成功的几率便会更大。更何况,她的身上还有“喻逢”唯一的血脉这一名头,这个名头在原本隶属于喻逢的阎翼军几乎是一呼百应。
只是如何让她心甘情愿与自己合作?
他想着,竟就这样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