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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剿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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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汋加急送进京城的信件只用了两天便到了皇帝的手中,信件甫一送到,定寰帝当下便放了所有的折子,拆开了他的信件。
谁知这一拆开,皇帝的脸色便变了。
他将信件捻在手上,伺候的康公公眼见不对劲,立刻屏退了下人,低着头问:“陛下可是遇见了什么为难事?”
他自小就长在定寰帝的跟前侍奉,虽是阉人,可定寰帝讨论政事也不避讳他,大约是觉得他蠢笨,告知了也无妨。所以他才敢发问。
定寰帝叹息,将楚汋送来的信件扔在一旁,康公公便双手将信件接了过来。
谁知上面只有一段简短的话。
“陛下亲启:忤逆天子,此乃大罪。然,令狐氏有口皆碑,无人不道。令狐公子年轻气盛,行为冲动在所难免,还望陛下看在令狐一氏几代为大景殚精竭虑,着轻发落。”
康公公面上不显,可心里却和明镜一般。眼骨碌一转,心想这是宰相大人以退为进,在陛下的心里埋下芥蒂的种子呢。
要知道这位陛下,可最忌讳的就是臣子民望过高,宰相大人写这话,就是在往陛下的心窝子里捅刀啊!
定寰帝的手撑着头,思索了一阵,接着对康公公道:“去,叫户部尚书郭正群来,朕看,这令狐昀的兵部尚书左仆射,也不要做了,回家好好反省吧。还有令狐啸,叫他好好养病,也不用来上早朝了。”
康公公连忙应声,出了门。
京城这几日晴朗得很,太阳难得的出来打个照面,先前积的雪也都已经化了。云被撕扯成棉絮状,淡淡地漂浮在天空之中。
他往上看了一眼,红墙之上,连天空都是被禁锢住的,没了外头的辽阔与宽敞。
这一方京城的天,又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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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昀被革职的消息,是过了几日才传来青州的。
跟着消息一起到府上的是喻越灵,她送来了城外土匪寨子的地图。
楚汋没见到她,听暗卫说,她将东西丢到府前便走了,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说。
京城的消息于他是意料之中,如今他最上心的,莫不过是完成他对喻越灵的承诺,好让她看见自己的诚意。
楚汋回房将门带上,他思考问题的时候不喜旁人打扰,安静的氛围才能叫他安心。他坐在椅子上,将地图铺展开来。等到完整的地图映入眼帘,他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她竟然将那整个寨子的兵防以及各处路线都摸得一清二楚,连换防的时间和人数都给他标了出来!
这个局竟是她早已谋划好的,楚汋迅速理清了前后因果,她先是控制青州的官府,再杀掉巡检使来引起京城的重视,最后祸水东引至对青州早已造成隐患的匪寨,借刀杀人。如此一环扣一环,将所有确定与不确定的因素悉数算计进去,来成全她的棋盘,让青州彻彻底底成为一个被她掌控的地方,再无任何因素威胁。
高!实在是高。这样的筹划,让楚汋不得不佩服。
棋逢对手,她给的惊喜这般多,这让楚汋越发觉得与虎谋皮是一等幸事。即便他们的来路各不相同,可最后不过是殊途同归。所以他对她势在必得。
楚汋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筹划。他带来青州的暗卫不多,强行攻寨太费时费力,于是决定出其不意,先将外围的哨兵全部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害,再在换防时混进那群土匪的队伍里进寨,最后端了他们的老巢。
然而就在第二日,他下令准备前去剿匪时,喻越灵却出现了。
她的腰间别着软剑,身着对襟夜行衣,上面绣着云纹,头发用缎带高高束起。即便容貌再出挑,扎在人群里,便是隐入了烟尘里,叫人听不见声息。
楚汋看着她走近,觉得这才是行走于江湖之高手的气质。武功到了一定程度,定是会内敛的,如同暗夜里的毒蛇,看上去没什么威胁,却能在刹那间释放出毒素,让人丢了性命。
喻越灵停在楚汋的跟前,双手抱在胸前,对他说:“那寨子里有上千人。”
她用下巴点了点楚汋带的暗卫,“你就带这么些人?”
楚汋说:“够了。”
“你倒是自信。”喻越灵失笑,看着他,接着说,“不知多我一个,楚大人会不会介意?”
楚汋有些讶异。他瞧见对方望着他笑意盈盈,似乎是告诉他这只是简单地询问,若是他拒绝,便会毫不为难地离开。
喻越灵不相信他,这点楚汋很清楚。所以她要亲眼见到那匪寨被剿灭也不是怪事。若是她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便放心,那么喻越灵便不是这个步了如此大的棋,甚至算计了他,还让他心甘情愿去执行她这步借刀杀人的人。
思及此,他忽然笑了起来,说:“却之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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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匪寨坐落在青州附近的山上,地势复杂,无数的岔路如同迷宫,让人晕头转向。即便是楚汋昨日早已做好功课,此刻行走在这里,也依旧有些吃力。
喻越灵却丝毫未受到影响,进入山寨所辖范围后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好似乎她对这里的路线早已烂熟于心。
她走到石碑处便停了脚,楚汋不甚理解地看了她一眼。
“从这再往里走便有人巡视。”喻越灵解释道,“按照你的性子,昨日应当早已做了计划。”
楚汋点头,说:“我打算将这一批哨兵全换成我的人,再混进山林里端了他们的老窝。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喻越灵说:“若是知道你会来,我也不需要做得如此多。”
喻越灵却摇头笑道:“我也只送你们到这里,剩下的,便仰仗楚大人的计划了。”
楚汋意识到她这是要做甩手掌柜,将他们引到这山寨里便脱身,可她如此大费周章,又是何必?
“这匪寨是你囊中物。”楚汋说,“你却对它丝毫不上心。”
喻越灵耸肩,道:“剿匪本就是官府之职,与我一介江湖人何干?”
她将自己摘得干净,似乎特意与他们同行至此只是一时兴起,然而她这话太过坦荡,坦荡到让楚汋怀疑她肚子里又憋着坏水,正在谋划什么。
喻越灵坦荡地迎接着对方打量的扫视。
楚汋是个知分寸的人,该问的可以问,不该问的话一句都不要多说。于是朝喻越灵行了江湖礼,对后面的暗卫说道,“按照计划行事。”
喻越灵站在石碑旁边,瞧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兀自出神。
不远处已传来哨兵被杀害的声音,很轻,若非有喻越灵这样高超的武功的人定是无法听到。一个,两个,再到十二个,十三个。喻越灵将目光收回来,望着这处写着“顶天寨”的石碑,接着软剑出鞘,便将那石碑劈成了两半。
她一步一步坚定地往下走,很慢,很实。这时楚汋已潜入到匪寨的内部,他看见尚在饮酒作乐的土匪头子,宴席之中的舞女早已停下了舞步,使出浑身的媚数讨上位者的欢喜。淫词艳语落在他的耳里,他却神色不变。
暗卫将原先的人全部顶替,他们和换岗的土匪一同行走在寨中。
楚汋行在匪寨的主寨前,掐了时间,心知时机已到,便点燃了他从府上带来的火折子,一阵巨响响彻云霄。
喻越灵听见背后忽然传来的打斗声与喊叫声,楚汋和他的暗卫动作都很利索,真刀真枪训练出来的人是这群享乐成性的土匪完全无法想象的高峰,他们还未反击,就已被永远了结了性命。
她笑着闭上眼,看见了无数人的音容笑貌,接着场景转换,她看见了猩红的血水汇聚成河,无数的尸体倒在她的面前,和身后的一切交织在一起,化成了无法止住的眼泪。
盘踞在青州城外二十多年的山寨一夕之间成了泡影。
楚汋下山时,喻越灵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是个谋划人心的佞臣,所有人都被他算计在内,毫无偏差,别无二致。
但他平生第一次,好像看不懂一个人。
楚汋站在他们来时的石碑旁,那石碑已被人从中劈开,理石成了齑粉,灰飞烟灭,留下了些顽固的碎块,散落在地上。
他盯着那堆碎块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旁边的暗卫试探着喊了他一声他才如梦清醒般,传了命令,叫暗卫休整好回府。
回府的路程不长,原本付铮给他安排的地方就偏僻,离城外也不过几里路。
暗卫在他回府后便全都消失不见了,好似人间蒸发一般。他推开门,却见莺时正神色绷紧地站在庭院处。
楚汋出声询问,“莺时?”
“主上。”莺时一见楚汋回来便急忙迎了上来,“您可算回来了。”
楚汋走进了长廊,一旁的小厮递了刚用滚水烫过的毛巾,他将自己手上的鲜血擦掉,问:“怎么了?”
莺时行了礼,道:“是京城那头传了消息,说北部的淮项部落听闻大景皇帝广纳妃嫔,要送他们的公主过来和亲,以结琴瑟之好。”
楚汋顿住了脚步,猛地回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