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桃花开的春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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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完课是在下午四点多。
太阳已经偏西，冬天的京城太阳落下的速度比较慢，照现在看来也得七点后才正式天黑。
“那我先走了，明天见。”江沅一帮成兔收拾好书本整齐叠放在电脑旁边，又嘱咐了一句周末作业记得写，拿上包准备离开。
那个娃娃收拾完桌面后再度放回书本最上面，书不多，书的厚度也不厚，人偶穿黑色小皮鞋的脚正好踩着桌面。
成兔叫住他，朝人偶抬抬下巴：“不拿回去么？”
江沅一摸了摸人偶的金色长发，好的那一些发丝柔顺光滑，被烧的已经发黑卷曲。他笑着摇了下头：“我觉得她更适合你。”
成兔：“别说什么我像她，这不是理由。你妹妹应该找这个找很久了吧，现在找到了。”
“物归原主。”
江沅一也不知道江沅沅那天回来为什么没提起自己的娃娃弄丢了，他心里有个猜测。
可能不太准确，但是可以赌一把。
江沅一说：“不让她知道更好吧，就当是我们两个的秘密。我看出来你对她很用心。”
前一个她是江沅沅，最后那个指的是人偶。
江沅一继续说：“按道理来说她应该是被丢在垃圾桶里了，你还能把她保存的这么好，真的很重视她。”
他又笑了，墨绿的瞳孔注视着人的时候里面总会装点笑意，很温柔，很清澈的颜色。
重视吗？但成兔一开始的确是抱着要还给人家的心思才会如此重视她，甚至还托人去问过能不能复原。
到现在也一样。
可当所有事情都说开后，成兔才发觉他早已把这个人偶当成挚友一般的存在了，比他想象的还要早。
他抿抿嘴，又说：“你还是找个机会和她说一下吧，万一她要的话我还可以带过去给她。”
江沅一眯着眼看他一会儿，最后点了下头：“好。”
江沅一到家的时候江沅沅躲在房间外的阳台上晒太阳睡觉。
女孩子靠在摇椅上，身上依然披着那件黑色大衣，印有卡通小熊头像的棉布睡裙及踝露出洁白如玉的脚腕，怀里抱着一只布娃娃，头发披散着，应该是刚洗完还带着湿气。
橘黄色的阳光照在她的脸颊上暖暖的，睡颜安详。
江沅一推开那扇门把上挂着小兔子挂件的门就看到摇椅上背对着他的身影。
他浅笑了一下，走过去把她拍醒：“江沅沅，我有事情跟你说。”
江沅沅被他一拍即醒，睁开眼转头看清来人，伸了个懒腰：“哥，你今天怎么一大早跑出去了，都不跟我说一声。”
“去给同学补习。”江沅一在她身边的长椅上坐下，直入正题：“你记不记得你九岁有一次去游乐场弄丢了一个娃娃？”
故事由此开始，却一直都没有结束。
其实这个故事很长，江沅沅是起始者，江沅一大致说完经过后又加上成兔要他转达的一句话：“如果你还想要的话，他会给你带过来。”
江沅沅听完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望着天空。她和江沅一虽然长得像，但她的绿色眼睛时不时会放空，有时是一种向往渴望，有时是明明都是同龄人她却不能随意跑出去的失落。
而有时候，又会释怀。
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能随便跑出去了，她的心脏不足以支撑她去玩刺激的游戏，也没有同龄的孩子愿意跟她说话。
久而久之，她身边就剩下江沅一。
隔着窗户，望着楼下，江沅沅会看到很多小孩子聚在一起玩他们想玩的，聊一些小孩子间聊的天。
她喜欢看他们一起玩的画面，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地会抱紧怀里的玩偶。
许久，江沅一听到她轻声说：“明年春天，桃树开花的时候带他来见我吧，我有点好奇，这几年过去，他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江沅沅会把人偶当做自己的孩子，她喊她们都喊女儿，喊一个人偶会喊她的名字。”
安娜贝儿就是那个被烧毁人偶的名字。
他们家院子里就有一棵桃树，江沅沅时常会盯着那颗桃树出神，在它花瓣凋谢的时候，她开始期待下一个开花的春天。
江沅一笑道：“她的确和成兔长得很像。”
“成兔……”江沅沅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很轻很轻，仿佛是在喊故人，“这是他的名字吗？好像一只兔子。”
江沅一说：“他长得很可爱，说兔这个字天生和他般配也不是不可以。”
他顿了下，又说：“而且他们的眼睛实在太像，我差点分不清。”
江沅沅笑了笑，把身子往摇椅里面缩了缩，阖上眼：“那一定要带来让我见见，小时候的他真的很可爱啊……”她说话很慢，最后那句已经转为了喃喃细语，江沅一看到她又睡了过去。
江沅沅呼吸平稳，只有胸口处的微微起伏证明她依然活着。
江沅一站起来上前给她理了理大衣的领口，知道她小睡一会就醒了，也没再叫她径自回了房间。
由于心脏方面的先天性疾病，江沅沅做什么事都很小心，江沅一最怕的是她睡着睡着就这么离开了。
好在她每次都会醒来，每次都会亲切的喊他哥。
但是这样的情况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唐礼带她去游乐园也只是让她玩了一些平缓的项目，在把娃娃交给成兔后江沅沅去看了一下摩天轮。
夜晚的摩天轮满是七彩色的光芒，映射在喷泉里，连同那水都变成了万花筒的颜色。
就在这时江沅沅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转过头映入眼瞳中的是一片橘红。
……
周日晚上六点多，成兔家门铃再次被按响。
孙灵说今晚加班所以不可能是她，那么只剩下两个人。
成兔翻了下衣柜，找出一件内搭穿上，荷叶边的袖口直至手腕处，又挑了一件浅蓝色的大衣，在翻到下面的一个抽屉时他看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条被装进衣物袋里的棕红色围巾，很简单的款式。
成兔把它拿出来展开，有白色的物品从围巾里面掉落下来。
一张很小的卡片，背面写着四个字：小兔崽子生日快乐。
这围巾是孙灵去年在他生日那天买的礼物。
但是去年的那个冬天他没戴过一次。
可能是因为心里面的那一点波动，成兔这回戴上了。柔软的面料包裹住脖颈，应该是穿厚了点，还是别的什么，这个冬天也没这么冷。
门铃就在这时候响起。
成兔跑过去开门，周娟今天似乎也认真打扮了一下，头发披着，红色长裙裙摆盖至小腿肚，白色羽绒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有点瘦小。
“老师你不冷？”成兔都感觉到冷，尽管他穿的比她还薄。
周娟笑笑：“放心吧，这条裙子没这么薄，还是有点厚的。”她瞥见成兔大衣里面那件娃娃领的衬衫，中间的扣子还是珍珠，愣了一下说：“没想到小灵会给你买这么可爱的衣服啊，她是不是把你当女儿养了。”
成兔站在楼道里确实没这么冷，拢了下围巾说：“她其实一直都把我当女儿养……”
“周老师。”清澈的声音从楼下传过来，这道声色很亮却莫名带着一股寒气，成兔抱着双臂抚了抚，就看见一身黑的江沅一扶着扶梯上来，朝他们笑了下，又对成兔挥手：“小兔子。”
“你来的真及时。”
“不算吧，时间刚好卡上了，如果不是我妈开车带我过来我现在应该还在路上。”江沅一扫了一眼成兔，表情有点微妙。
不知怎的，偏偏在和江沅一对视时成兔下意识拢了拢衣领，有点不自在。
一来是因为周五在地铁上抓脖子那件事，二来就是……反正就是不自在。
周娟啊了一下：“你妈妈也在吗，要不要喊她一起过来？”
江沅一摆手：“她来这里是有客户要见，没关系，我们三个一起就好。”
他们出门的时候天未全黑，天边还带着橘黄色和湛蓝色。
今年的圣诞节没有下雪，所以不是白色圣诞节。
马路两边的灯依次亮起，冷风迎面吹过来，不大，拂过脸时还带着刺儿。商场店铺搞着圣诞节限定活动，在路过A入口那里成兔看到了一棵圣诞树。
绿色的松树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小礼物盒和圆球装饰物，还有圣诞老人的玩偶和两个红色袜子，顶端有一颗金黄色的五角星镶嵌着，而成兔和它的高度刚好。
江沅一俯下身看着他，说：“你看，圣诞树都比你高。”
成兔嘴角抽了一下：“……你想打架？”
周娟生怕他们真的会打她拦不住，忙道：“不能打架不能打架，快住手。”
成兔刚撸起袖子又放下来，偏过头去看B座的大荧幕，屏幕上正播放一个女明星代言的护肤品广告。
他闷声说：“没想打。”
江沅一：“你也打不过。”
成兔转身就走，周娟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她还是头一次发现这两人关系这么好，平时在学校里是一个，在校外就是另一个。
成兔在前面走，看到一个入口就拐了进去，进门时身后的人忽然上来勾住他的肩膀低声在他耳边笑着说：“开玩笑的，你很可爱。”
成兔猛地伸手摸了摸耳朵，抬起眼看他：“我知道，所以你妹妹怎么说？”
江沅一的笑脸收了，神色恢复平静，同时也收回勾搭他肩的手说：“她说……”
「等明年春天桃花开的时候，带他来见我吧。」
成兔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这会是江沅沅嘴里说出来的话，但是一想起江沅一昨天说的那句如果她要说的话会让别人感到惊讶，又觉得很合理。
“哦对了，那个娃娃是有名字的，”江沅一回头看了一眼，周娟还在挑衣服，“安娜贝儿，你可以这么喊她。”
逛了一会儿，三个人逛到了一处公园里，天已经黑了下来，到晚上时人多了起来，公园里也不例外。
周娟收了裙子在长椅上坐下，江沅一忽然看向远处，目光盯着那里，话是对旁边的人说的：“喝点东西吗？”
成兔歪头凑过来：“什么？”
“奶茶，冬天喝热的暖暖胃。”江沅一不等他回话拽住他的手腕，回头问周娟：“老师你在这等等，我们很快回来。”
“去吧。”
周娟目送两人走出公园的身影，拿起手机解锁，上面是一条最新消息，发送人是孙灵。
怎么样啊小周，他没给你添麻烦吧？
周娟思考一下给她打字。
办公室里开着灯，孙灵戴着头箍，脸上的眼镜渐渐下滑，她两只手敲着键盘中途还腾出手去扶了一下，听到叮咚声伸长脖子去看屏幕。
【周娟】：没有哦，他们都是乖孩子啊。
孙灵：“？？？”
她心说她儿子哪乖了…………
孙灵老人地铁看手机了一会儿，打下两个字发过去。
已阅。
周娟看到回复也没再回消息，放下手机抬头眺望远方闪着红色灯光的高楼，深吸一口气。
江沅一拉着人走出公园大门，穿过马路来到对面的那家奶茶店门口。
成兔点了杯珍奶，付完款问身边的少年：“你好像没回答我，安娜贝儿她还要吗？”
他没得到准确的答案就会一直问。
“一份布丁奶茶和抹茶奶盖，常温，五分糖，打包，谢谢。”江沅一对店员说完没看他，在手机上点付款码，懒懒地说，“她送给你了，你没发现么？”
送……送？？？成兔还真没想过这个，因为主要是他和江沅沅那是第一次见，而人家也只是把娃娃给他说让他保管一下，都是陌生人，再从江沅一说的那些话里来看，江沅沅异常珍视她的人偶。
怎么说也不会平白无故送给一个陌生人。
江沅一接过单号和成兔在旁边等，两个人只是随意的站着也照样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视线，有两个女孩子结伴过来买奶茶，扎低双马尾的没忍住往江沅一这边偷看一下。
江沅一看着她围巾上的白色毛球，说出的话化成雾气分散在空气里：“她不会看错人，我相信她的眼光，也相信我自己。你就留着吧，她也说过安娜贝儿交给你可能更合适。”
成兔不语，但默认了这段话，在心里面答应下来。
两个人的单号也是同一时刻被叫到，成兔从店员手里接过珍奶和江沅一转身往返，跟在他后面。
路灯把他的影子拉长。成兔突然出声：“那你是怎么看我的？”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桃花开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