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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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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我和杨隐溪步步走近安之恒。
或许是默契,安之恒在某个时刻感应到了我的到来。他突然转过头,目光扫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最后不偏不倚地落在我身上。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之情,从自己的行李箱上站起来,拉着行李杆,步履轻快地朝我奔来。
杨隐溪也看到他了,势必也认出他了。她笑着对我说,“虽然之前没见过安之恒的照片,但听过你的描述,真人倒和我想象中十分相像。”
“他性格很好,你肯定会喜欢他的。”我道,“走吧。”
我好像应该在此刻牵上杨隐溪的手,亲密地拉着她走向安之恒。
事实上,我伸出手的,我尝试去牵那一只白皙细瘦的女性的手。但我自己的手在空气中不受控地颤抖着,怎么也无法握住另一只手了。
最后我将手背在身后,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
安之恒已然走近。
“林景行,好久不见。”安之恒的话中有那种历尽千帆终于再次见面的心酸。
在以前,我们早已在此时给予对方一个拥抱。
但我只是拉过他的行李箱,比较亲昵地理顺他因为奔跑而凌乱的软发。“好长时间没见了,感觉你又瘦了。”
“最近期末考试周嘛,我想挣奖学金必须努力,所以耗费脑子嘞。”安之恒说完这句话,显然终于完全注意到站在我身旁的杨隐溪。
他露出好奇疑惑之色,不解问,“这位是?”
我站定,意识到,该来的终究要到来。
“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杨隐溪。”我一字一句,生硬地,脑中一片空白地,发出好似完全不属于我的声音。
胸腔仿佛被什么重物按压着,令我有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安之恒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随即他热情地笑着,对杨隐溪道,“不好意思,林景行一直没和我说过,我不太知道。我叫安之恒,他的朋友,你好。”
两人在我面前大方地握手。
杨隐溪自然接话,和她第一次见面和我相处时一样。“安之恒,久仰大名。常常听景行提到你,总算有机会见面了。你这次来北京,打算待多长时间?我可以勉勉强强当个导游,带你四处转转,如果你没有什么其他的安排的话。”
“没有安排,哪有安排。今天星期五,我下星期一上午的飞机。”安之恒和她搭起话。
“那就是两天多一点的时间,虽然玩不了太多地方,但那几个有名的都可以去一遍。”杨隐溪看向我,似在征求我的意见“我和景行周末原本也没有什么安排,正好可以来个三人游呢。”
我挤出笑容,对安之恒说,“隐溪她从小在北京长大,对这里很熟悉。我去年刚到北京,教授就是嘱咐她领我把北京玩个遍的。”
安之恒眼神很热烈很直白地看我,充满对我谈恋爱的惊喜意味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我却仿佛听到他说,兄弟不错啊,竟然找到了女朋友。
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疼痛,针扎着一般,密密麻麻地疼。
“嗯,那就麻烦你了。本来我还想着林景行宅的要死,平时不出门又不和人交往,会不会天天在大学里死学,来北京快一年了也没把北京玩个明白。现在有你在,我这趟来算是能玩的尽兴了。”安之恒对着杨隐溪吐槽我,揭我的短,故作嫌弃之色。
他的表情生动活泼,和以前一样,一样...一样可爱。
我压抑着内心不符合我此时身份的想法,压抑着内心忍不住想和安之恒亲近的冲动。
“怎么一见面就吐槽我不好的地方。别站在学校门口讲话了,我们订了餐厅。先吃晚饭吧。”
我想像所有好兄弟相处那样,去揽他的肩膀。我笃定这样的动作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
但安之恒避开我了,他在我已然伸出一只手时,敏锐的察觉到我的动作,然后错身向前走了一步。我的一只手就停在空中,只抓到一片空气和茫然无措。
之后,我怎么也不记得,我是如何拎着安之恒的行李箱放在了出租车的后备箱,是如何凝视着安之恒坐在副驾驶的背影一路,又是如何坐在餐厅,坐在安之恒的对面喝上酒的。
原本是我们两个人吃饭,也是我点的菜,大多都是杨隐溪爱吃的。现在安之恒来了,我又添了不少他喜欢的菜。
我和杨隐溪坐在一侧,安之恒坐在我的对面。
他嚷嚷着喝酒,添了不少瓶啤酒。杨隐溪也是尽心陪君子的类型,两人聊的很投机,酒倒了一杯又一杯。
我在旁边反复劝着,被已显醉态的安之恒指着鼻头呵斥,“不许你说话,就要喝,今天要喝的尽兴。”
我向来拗不过他的小性子,无奈转头贴着杨隐溪对她说,“他就是人菜瘾大,喝不到几杯酒就倒。你别理他,自己注意,喝多了不舒服的。”
杨隐溪轻笑出声,“有你这么损自己朋友的吗。没关系,我心里有数。”
彼时,我尚不知道我和杨隐溪略显亲密的举动在安之恒眼中多么刺目。
这顿晚餐陆陆续续吃了两个小时。安之恒显的比平常更加聒噪,话一直没有停,和杨隐溪说了很多关于我以前的事情,说我竟然能找到女朋友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说我整天一副性冷淡的样子,偏偏以前最招桃花。
他势必是喝醉了,双颊通红,笑容都冒着傻气,动作也有些迟缓。
晚饭结束后,我计划先打个车,把安之恒和他的大小行李送到我已经预定好的酒店。我自己先把杨隐溪安全地送回学校,再打车去酒店和这个小醉鬼见面。
但安之恒突然黏我黏的紧,他站都站不稳,抱着我的胳膊紧紧贴着我,怎么也不肯放手。
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带到餐厅的门口,让他短暂地抱着门口的一根柱子,不至于摇摇晃晃到摔跤。
之后我和杨隐溪说了当下的情况。“他估计是真喝多了,我还是得陪他去酒店。我给你打个车,你安全到学校后给我回个电话。”
杨隐溪虽说着自己心里有数,但也喝了不少酒。或许是从去年延续到今年的疫情让她脑中那根绷的很紧,她许久没有这样放肆喝酒,在饭桌前高声交谈的轻松时刻。
“嗯嗯。”她乖巧地点头,“不用打车,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也就十几分钟啦。”
“你还是乖乖坐车回去,要不我不放心。”我说着,已经在手机上下了单。
将杨隐溪照顾的无微不至,是我当下所能给予她的全部。
第四十三章
“我觉得我没有喝多的。”她嘟囔。
一旁的安之恒虽然已经喝的不清醒了,但还能接话,像个幼稚的幼儿园学生一样,高高的举着自己的手,大声附和。“我也没喝多!我还能再喝。”
我对面前两个反复强调自己都没有喝多的醉态尽显的小朋友,深感无奈。
几分钟后,网约车在餐厅门口稳稳停下。
我搀扶着将杨隐溪送上后座,为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最后嘱咐道,“回到宿舍一定要给我发个信息。如果明天早上还不舒服的话,就在学校好好休息。安之恒的事你不用想着,我带着他简单转转也可以的。”
“那不行的,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难得来北京一趟,我必须,必须......”她摇着头,断断续续说不清楚。
“好了,赶紧回去吧,明天再说。”我打断,贴心地将她搭在前额遮着眼睛的头发向耳后拨拢。
杨隐溪眼神亮了亮,突然从座椅上跳起来,在公共场合毫无顾及地在我的唇上亲了一下。
果然是喝醉了,我们一直少有在公共场合过于亲密的行为。我向来不主动的,主动的也就只能是她。
我只是简单地笑一下,并没有什么其他感受,我的一颗心都放在身后的安之恒身上。我将车门关好,和她招手说再见。
看到出租车消失在视野中,我舒出一口气,转身来照顾另一个小酒鬼。
安之恒一直在看我,眼神黏糊糊的,但又掺杂着一些晦暗不明的情绪。怎么也没有从我身上移开。
他还抱着柱子,黑色的行李箱就放在一旁,这模样怎么看都放在失物招领处等待认领的小朋友。
我走过去,提起他的行李箱放在左手侧,又伸出右手去搀扶安之恒,让他借着力整个人靠在我身上,身体倾斜着,头正好搭在我的肩膀上。
“你现在酒量还是很差,也没喝多少啊。”我扶着他缓慢地往前走。“约好的车在前面十字路口,我们得走几步。你扶着我,慢慢走。”
安之恒没有说话,只是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我们贴的很近,夏天都穿着短袖,肌肤彼此反复磨蹭着,生出一片炙热。
但我不能,也不该对这样的接触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突然前面的路面出现一块地砖,是破碎的高凸的。
我刚想提醒安之恒,却已经迟了。
他已经踉踉跄跄地被绊个正着。我几乎已经形成了应激反应,左手撇开行李箱,眼疾手快地去拉他。
所幸我的速度够快,安之恒并没有摔跤,而是被我稳稳的抓着,撞进我的怀里。
我被撞的有些疼,手还用力地抓着安之恒的手腕,一直没有松开。
安之恒无疑是没有我高的,即便他成长青春期现誓旦旦地说以后一定要长得比我高,但结局不如他所愿。
“怎么这么笨,都多大了还能被绊倒。要不是我速度快,你现在已经摔了个狗啃泥了。真是个小笨蛋。”我松开他的手腕,无奈道。
安之恒仍然没有说话,脸颊贴着我的胸膛,温度一路烧至我的心,在那里燃起一片灼热。
我有些招架不住,轻轻推了他一下。“赶紧站好,来来往往都是人的。”
安之恒无动于衷,我又不能贸然退后,怕他失去着力点,再摔着就不好了。
“安之恒?乖一点,都多大了?快点...”
我的站好二字还没有说出口,突然嘴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随即我猛然睁大的眼睛对上的是安之恒猩红的双眼。
安之恒不知道什么时候狠狠抓着我T恤的下摆,抬头用他的唇撞着我的,并没有其他动作。
我的大脑在那一刻一片空白,人潮退却,只有唇上的一片炙热是清晰的。
这一秒,感性占据上风,原始的欲望让我在这一秒贪恋一切美好。
我想起,在安之恒谈恋爱的那几年,我做过的多少和此时场景一样的美好梦境。每次梦醒,欲望退却,苦痛的疼蔓都将我的心,裹缠得生疼。
但我是人而非野兽,是人就要肩负责任,就要将那些和责任相背的感性因素彻底割舍。
所以当我在下一秒想起自己现在已有女朋友的身份时,我立即推开安之恒,自己向后退了一步。
但我始终不敢用力,也没有露出任何愤怒的情绪。我对安之恒永远都是温和而不敢伤害的。
安之恒朝后踉跄,像是突然清醒一般,冷静克制地,嗓音沙哑地,头都不敢抬起看我,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我的心狠狠震颤着。前一刻刚刚在脑中冒出的不切实际的安之恒可能喜欢我的念头,在此时被更大的,我早已熟悉的酸涩取代。
我在胡乱期待些什么,我自嘲。安之恒应该是喝多了,把我当做韩若素或是其他人了。
或许是我对他的亲昵让他想起了记忆里的其他人吧。
我一直以为安之恒是诚恳的,是不爱说一些违心的谎话的。但我没想到,最后将他变成一个爱说谎话的骗人精的竟然是我。
但这时,我只是轻叹一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都收起来。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我犹豫了一下,对上不少向我们投来异样目光的人群。但还是坚定往前走了一步,轻柔地拢着他的肩膀,拍着他的后背。
安之恒无力地将头抵着我的前胸。很快,我能感受到,一团温热的什么东西打湿了我的前襟。
安之恒嘴里说着什么,我怯弱地贴近,这次总算听了个清楚。
“你不要我了,你为什么不要我?”他喃喃,握着我衣服下摆的手缓缓地垂了下去,像被抽筋骨般无力。
我仿佛共情了他此刻的痛苦,感受到爱而不得的痛楚。
我很想说一句,“没关系,我要。”但我当下的身份,我的立场,我在安之恒心中的角色,没有任何一点能够支撑我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们明明相拥着,却得不到彼此。我们贴的如此近,心又离的如此远。
之后,我将安之恒送到定好的酒店。我定了双人标间,安之恒冲了热水澡后在一天的旅途劳顿和酒精的巨大后劲下,沉沉睡去。
我睡在另一张床上,看着安之恒温顺的睡颜,想起了很多往事。
我们曾无数次睡在一张床上,打打闹闹地,毫无距离地贴着睡觉。
那些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年少时光终究在我们的成长后,成为记忆里无法拥有的过去。
我只能想以前,我不敢想当下。
我被感情牢牢套住了枷锁,怎么也挣脱不掉。
明天醒来,太阳照就从东方升起,而我和安之恒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注定我们的关系被推向我无法预料的某个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