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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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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那个吻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我和安之恒之间总有着某种心照不宣,谁都没有提及昨天晚上醉酒之后的事。
安之恒表现的过于坦然,我想他可能并不记得自己醉酒后的所作所为。
安之恒和我还是朋友,还是兄弟。但他在北京的那几天,我总觉得,我们之间隔着一层玻璃。明明很薄很清透,但却坚硬,怎样也无法打破。
周一上午,我送他去的机场。这一次,和之前每一次离别都不一样,我们没有拥抱,没有说下次再见,没有说我们的以后。
我觉得自己好像要彻底失去安之恒了。我们可能连最好的朋友都做不成了,我们无可避免地疏远,不是突然而然的,是渗透在言语和行为中的一丝一毫的显露。
但我无能为力,我和他之间隔着的是从北京到广东千里的实地距离,更是从心底愈发遥远无法弥补的沟壑。
我和杨隐溪保持着恋爱关系。但我仍然没有适应这种关系,我总觉得自己心上的那块拼图凑不完整,尽管我看起来好似亲情,爱情,友情样样丰收。
我维持的很艰难,但也无法立即说出结束这段关系残忍的话。
我总是反复说服自己,再多给自己一些时间,总会适应的,总会往前的。
这已经是一种我自己对自我的麻木和自我劝告。我一方面知道自己走不出过去,我一方面抱着再去试一试的希望。两种感情拉扯着我,几乎将我撕裂。
7月初的时候,终于迎来暑假。我抱着必然要回去的决心,终于在7月4号踏上回家的旅程。
与此同时,我得到消息,安之恒这个假期会留在广东。
是我在返程的时候问他的,我以为他已经回家,问他有没有时间来接我。他说他已经在广东找了暑假的工作,这个假期不会回去。
我是震惊的,安之恒这样一个恋家的人在长达两个月的暑假竟然不选择回家。
我隐隐觉得,可能和我有关,安之恒或许并没有忘记在北京那个醉酒后的吻。
但我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我们坦坦荡荡的,安之恒又怎么会因为这样一个插曲躲着我呢。
我原本以为,我和他至少会拥有两个月轻松愉悦的相处时光。和我们在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的每一个暑假一样。
我告诉自己,我麻痹自己,一切都没有变的。我和安之恒仍然可以一起去游泳馆游泳,一起吹着夏日傍晚的风散步,一起去桥洞下和老人下棋,一起骑自行车去很远的郊外。
但现在却显得如此困难。一切都已是我的奢望与遐想,成不了真了。
但回家多少不可能只是因为安之恒的原因。最重要的还是我和父母已经一年没有见面了。
所以在机场,母亲多远看到我的身影时,就开始流泪。
我在武汉疫情中感染病毒又凭着坚强的毅力恢复,之后始终在一线奋战的过度渲染的故事,不知道怎么传播开来,最后直接上了中央的新闻。我在层层推荐中甚至荣获了国家级优秀青年代表的荣誉称号。
这件事传播开来,我父母自然知道。之前我一直瞒着,甚至想如果能瞒就瞒一辈子也可以。
但还是以这种方式被他们知晓。所以我很理解为什么父母一看到我就无法抑制泪水。
他们肯定觉得愧疚,觉得后悔,当初同意我去一线,落得差点见不到孩子的后果,他们一定是觉得后怕的。
就连安之恒前不久知道这个消息和我视频时,我都能明显地看出他微红的眼眶。
有些扯远了。
总之,我在7月份顺利回到久违的家乡。我待了几天,找了一份网络授课的不受时间,地点限制的工作。
最后决定飞往广东一趟。我想去见一见安之恒,看一看他的大学,认识一下他的小伙伴,走一走他踩过的路,自我欺骗式地拥有一点和安之恒相同的轨迹。
但上天从来不想我和安之恒有见面的机会,他总是劈下一道天雷,或是下一场暴雨,让我们无法如约而见,错过了生命中相爱的最好时节。
第四十五章
我原本已经定好7月20号飞往广东的机票,也和杨隐溪,我父母,安之恒的父母交代过我的此次旅程。
就在7月15号,学校上级直接略过很多层,给我打来了电话。
清华受到国家的号召,决定和欧洲的大多数国家学校联合,组织抗击新冠疫情的一系列交流分享经验活动。
学校上至最高领导,高级教授,外语翻译,下至青年代表,要挑选一只大概十人的队伍参加这项活动。
而我,之前提到的,已经获得了国家级的青年优秀代表勋章,所以我显然成了青年代表的最合适人选。
这次出国,至少辗转于欧洲十几个国家,势必会增长我的人生阅历,成为一个不可错失的机会。
但那和我去广东看安之恒哪个更为重要呢。犹豫片刻,我心中已有答案。
我委婉地向上级领导表达了自己有很多私事要处理。
但领导并不是来征求我的意见的,而是来下达通知的。他说名单已经报上去,打电话来是为了通知我交一些资料,学校要加急帮忙办签证。顺便让我让我在7月18号之前赶往北京,参加培训。
我并没有反驳,没有强硬地表达拒绝的态度。但领导是听出我拒绝的意味的。
他说了很多,大多数话是表示这次机会难得,多少人都争着想要参加。而我作为优秀青年代表,作为已经获得国家认可的对象,应当在这件事情上表示极大的积极性和支持的态度。而且他进一步透露,通过这次对外交流活动,我的入党申请被考虑的概率一定是大大增加的。
最后,我还是表示了同意。
我早不该是青春期将对安之恒的感情放在第一位的毛头小子了。
我和他都是相对独立的个体,都有除去感情更加需要考虑的前程。
我听过太多这样的故事,成绩超群的一方为了相对较差的那一方,放弃了自己能够考取的最好的大学,只为了在一个城市,继续维持一段感情。
这样的故事,在我年少时期,也为之动容过。但当我坚定地选择了清华大学,放弃与安之恒在同一所城市的可能,当安之恒同样没有在自己的志愿里添上任何一所北京的大学。我就已经明白,人这一辈子,真正为自己而活,才是最美的姿态。
而一份感情,应当是激励我们向上的力量,而不是将两个人强行捆在一起,永远原地踏步甚至倒退的枷锁。
我在北京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培训,等待签证办理结果。八月初,我们一行人踏上前往欧洲的旅程。那里疫情防控仍然存在很多不足,而我们这一次去代表的是中国,代表的是中国青年,代表的是中国大学,代表的是中国举国上下人民同世界同呼吸共命运的决心。
好像一切东西加上国家的名号,就显得光芒万丈了。
我也仿佛得到了一个光明正大逃避的理由,能够短暂地不对心里那矛盾的感情做出取舍。只是这次逃的有些远,甚至逃到了国外罢了。
但有些事东西是拖不得的,例如我和安之恒在那个吻后略显僵硬的关系。
我们到欧洲,每天都很忙碌,在一个国家只有3天的时间,总之总是辗转于各国。
我和杨隐溪保持着稳定的联系,如果有时间,基本是每天晚上打一个视频电话,我会说一些枯燥的,乏味的我的见闻。即便我很疲倦,但我说过要尽到自己的责任,就必须要做这些事。
我给安之恒只打过一个电话,告诉他我的此次出行。顺便问他,有没有想要的礼物,我肯定会带一些回来。
他只叫我注意安全,叫我礼物自己选。他的语气是平淡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从中听出无法言喻的疲惫。
我问他是不是最近打工太累。他只说没有。
我问他假期吃住如何?他只说一切都很好。
所有对话显得那样生疏客套。我们像无话可说,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一般。
我突然想到一个词,敷衍。是从我脑中突然蹦出来,好像最合适形容安之恒对我的态度。
就在那不久过后,我知道那就是敷衍。
是安之恒知道我谈恋爱后,知道自己原本已经豁出一切勇气却再没有开口的可能后,对我的失望,怀疑,怨念,无奈,交织而成的一种为了保护自己不再受到伤害的,迫不得已的敷衍。
挂断电话后,我心情五味杂陈。我决定,无论如何,这次回国势必要去广东一趟。
我和安之恒之间的联系犹如破桥摇摇欲坠。
那意味着,我必须要对自己的感情进行宣判了。
但我并没有想到,安之恒比我勇敢的多,终究是他对我们之间的友谊判下了死刑,逼迫我们去正视那份早就不知道在何时强烈到无法忽视的爱情。
......
我们在欧洲要待大概两个月的时间。
9月份的时候,国内的大学陆续开学。
安之恒在8月底的时候还是回了趟家。我从父母的口中得知的,那时候和安之恒的联系已经很少了。
我更加觉得安之恒在躲着我。他大可以在大学刚刚放假的时候回去一趟的,换做以前,我们作为最好的兄弟,坦坦荡荡的,他会想回来见我的。
杨隐溪升入大三,作为学生会的重要成员,刚刚开学的她任务繁重。她还抱怨我怎么还不回来,说她在学生会缺个下属,缺个打杂的。
在欧洲的那段时间,我常常有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间。远离一切人群让我有机会想很多东西。
这次回国,我和杨隐溪可能需要一场深刻彻底的谈话,关于我们这段感情还有没有继续维持的必要。
我想像当初坦然我心中有一个深爱的人一样,坦然告诉她我在维持这段关系的感受。
我想问她累不累,问她是否感受到了我其实是一个非常无趣乏味,不浪漫也不热衷感情的人。
我觉得如果我感觉累,杨隐溪是可以感知到的。甚至可能她也觉得累。
我自己说不出分手这样的话。
但我却像个渣男一样,希望杨隐溪看到我的一切缺点,率先提出和我分手。
我反复自嘲,我到底是个多么自私的人。我逃避内心想要分手的真实感受,想让另一方率先开口,想把责任推给另一方,从而获得心理上的安慰和心安理得。
我一遍遍骂自己,
林景行,
你他妈是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