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杨家村1985年春
“杨大林，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给不给钱？”
赵明芬站在杨大林家的院子里，这里曾经也是她的家，她和杨大林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两人育有两儿一女，四年前他们离婚了，离婚是由她提出的。
杨大林双手叉腰，狠狠啐了声，“我呸！赵明芬，当初是你要离婚的，现在还想要从我这里拿钱，门都没有。”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才不会要你的钱，我是给小雪要钱，当初宏强死了，赔偿金是你拿的，现在小雪的生活费理应由你出。”
杨宏强是赵明芬和杨大林的大儿子，三年前，宏强夫妻因为意外去世了，当时赔了一笔钱，彼时，她和杨大林已经离婚了，这笔钱全都攥在杨大林的手里。
当初，赵明芬执意要跟杨大林离婚，两个儿子和儿媳都不同意，他们觉得离婚是丢人的事情。
但是，她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杨大林的脾气暴躁，稍微惹恼了他，他就会拳脚相向。
赵明芬挨了二十多年的打，这样的生活她过够了，想要离婚的念头在她心里存了很多年。
当时，所有人都劝她，说忍一忍就过去了，就当是为了孩子，而且杨大林是心疼她的，如果像隔壁村的孙瘦子那样狠心的，早就将她打个半死了，她每次也不过只是受一点皮外伤罢了，这说明杨大林是留着力气的，以后杨大林一定会改的。
她当时也信了这样的话，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后来，赵明芬是为了孩子才没有离婚的，杨大林那个杀千刀的威胁她，如果她要离婚，他就打死三个孩子。
受制于人，没办法！她只好忍了！
四年前，最小的女儿慧兰也出嫁了，赵明芬再也没有顾虑了，这一次，她再次提出了离婚，无论身边的人怎么劝，她都不改主意。
两个儿子和儿媳十分生气，认为赵明芬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现在都老了，还折腾什么，如果他们真的离婚了，那就要像隔壁村的孙麻子家一样，一辈子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
让所有人都预想不到的是，这一次，赵明芬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什么都不肯听劝了。
庆幸的是，赵明芬有一个好女儿，慧兰理解她，在她的支持下，赵明芬终于和杨大林离婚了。
从那以后，她跟着女儿女婿生活，两个儿子并不管她。
这样的结果赵明芬后悔吗？
不后悔的，她只是寒心，从小含辛茹苦养大的两个儿子，没有一个人跟她一条心。
后来，大儿子夫妻意外去世了，赔偿金被杨大林用来在镇上开了一间杂货铺，如今杨大林摇身一变，在村子里可以说算是有钱人了。
去年，他再婚了，对方是隔壁村的一个寡妇，带着一儿一女嫁了过来。
赵明芬根本不在意这些，唯一让她牵挂的是小雪那孩子，在杨大林再婚以前，他们虽然不多么在意这个孩子，但是也不会故意去欺负孩子。
但是，杨大林再婚后，他新娶老婆和继子继女但凡有个不顺心的，总要拿小雪撒气，宏杰的两个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也跟着欺负她，宏杰夫妻和杨大林也根本不管这些事。
两个月前一个中午，小雪嚎啕大哭着跑到了慧兰家，跪下来求奶奶和姑姑收留她，说如果不收留她，她就要被打死了。
这天，宏杰家的两个儿子连同杨大林的继女一起欺负小雪，小雪反抗时，不小心将杨宏杰四岁的小儿子推倒了，孩子当场磕破了脑袋，血流了一地。
年仅十岁的小雪惊恐交加，她知道闯下大祸了，小叔和小婶一定不会放过她的，不能留在这里，对！要像奶奶一样离开这里，她要去找奶奶，自从爸妈走了以后，这个家里只有奶奶对她好，后来奶奶也离开了，再也没有人对她好了。
大儿子生前的时候，赵明芬是怨他的，但是现在再计较这些也没用了，已经没有那个人让她计较了，大儿子已经死了，现在只留下了这么一个血脉。
孩子那么小就失去了父母，现如今被欺负成这样，赵明芬自然想要将小雪留下来，而且，这还是从牙牙学语就软乎乎喊她“奶奶”的乖孙女，她怎么能置之不理！
但是现在她住在女儿家，已经给女儿增加了负担，如果再加上一个小雪，那对女儿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赵明芬为难之际，女儿慧兰和女婿王志成都是心软之人，他们也十分心疼小雪的遭遇，于是商量过后，将小雪留了下来。
但是，赵明芬觉得没有道理让女儿来养侄女，而且女儿家也并不富裕，不过刚刚够一家人吃饱饭而已，现如今大儿子的赔偿金在杨大林的手上，怎样都应该让他们来出这个生活费。
赵明芬不指望杨大林把所有的赔偿金都拿出来，跟她生活了这么多年，她太了解他的为人了，但是，即便不是所有的，一半也要拿出来吧！
现在杨大林利用赔偿金，也赚了不少钱，家里的房子都盖了好几间，他是有这个钱的。
但是赵明芬没有想到的是，杨大林竟然一毛不拔。
“杨大林，你到底有没有心，小雪是宏强的孩子啊！你自己用了这些钱，一分不给孩子，你不亏心吗？将来你有脸去底下见宏强吗？”
“谁说我不给小雪用钱了？赵明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利用小雪从我这里套钱吗？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这个钱，我一分都不会给你，你可以把小雪送回来，我的孙女，我杨大林养得起。”
“那你有好好养小雪吗？小雪在这个家里，谁都欺负她，你难道没看到吗？”
“妈！你这是什么意思？”一旁传来尖锐的声音，是赵明芬的小儿媳冯双华，“谁欺负小雪了？明明是小雪欺负我们家虎子，把我们家虎子头都打破了，差点要了虎子的命，你可不能颠倒黑白啊！”
“就是，妈，你这心也太偏了，我们虎子就不是你孙子吗？”杨宏杰歪着头，居然委屈上了。
赵明芬懒得跟他们扯皮，她再次对上杨大林的目光，“杨大林，今天这个钱我是一定要拿到的，你不给我我就不走了，反正我耗得起。”
一听这话，杨大林现在的老婆李红梅不答应了，她一把挽起袖子，就来推赵明芬，“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当初是你自己要跟老杨离婚的，现在看老杨挣到钱了，就后悔了是吧！现在还来耍无赖，天底下哪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啊！”
赵明芬被她推得趔趄，当下也恼火了，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狠狠往下扯，李红梅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
“哎呀！杀人啦！老杨，快帮我打死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杨大林连忙上前去拉架，杨宏杰正准备也去帮忙，却被冯双华一把拉住，“你去干什么？你妈打死李红梅才好呢！”
杨宏杰听了话，面上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选择站在一旁袖手旁观。
有了杨大林的加入，赵明芬敌不过，李红梅挣脱出来后，与赵明芬扭打成一团，但是李红梅的个子矮，力气也没有赵明芬大，明显落在下风，于是，杨大林开始不管不顾朝着赵明芬下狠手。
杨大林抬起脚狠狠朝赵明芬的肚子踹了一下，赵明芬脑袋撞到了后面的墙上，当场两眼一黑，瘫软在地，墙面上留下了一行猩红的血迹。
“哎哟！不好，头都摔破了，流了好多血。”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一声惊呼！
“不会死了吧！怎么一动不动的。”
“作孽哦！”
周围人一拥而上，有人试探着伸出手，放在赵明芬的鼻子下，“哎呀！没有气了，死了，赵明芬死了。”
现场闹作一团，没有人能看到，赵明芬站在一旁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或许，不应该说是赵明芬本人，是虚影？是灵魂？
赵明芬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躺在地上的是她，现在站在这里的也是她，她清清楚楚感受到，自己是怎么从身体里脱离出来的，难道这就是灵魂出窍吗？所以她是真的死了吗？
可是，她还没有活够啊！
人生在世五十一年，小时候生活条件差，吃不饱穿不暖，后来结婚生孩子，过得更苦，家里家外忙不完的活，还要挨杨大林的打，只有离婚后的这四年对她来说才算是过得不那么麻木。
怎么现在就到头了呢？
赵明芬看着躺在血泊里的自己，非常想哭，她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呢！
赵明芬看着抱着自己身体嚎啕大哭的小儿子。
到底是自己疼大的孩子，虽然他不理解她，但到底是对她还是有感情的。
而杨大林呢！已经惊得待在原地好久了，听到儿子的大哭声，他终于回过神来，惊慌失措地上前来查看，但是被杨宏杰一把推开了，他大声朝他吼，“你打死了我妈！”
说完，他一把揪起杨大林的衣领，对着杨大林就是拳打脚踢。
杨大林老了，早已不是能在孩子面前作威作福的杨大林了，孩子的拳头一下下砸在他的身上，剧痛传来，他抱头苦苦求饶，“宏杰，这不能怪我呀！是你妈妈先动手的。”
“宏杰，我是你爸爸啊！儿子怎么能打老子呢！”
“宏杰，你别打了，要打死人了。”
面对杨大林的哀求，杨宏杰丝毫不手软，拳头如雨点砸在杨大林的身上，害怕会再闹出人命，周围的邻居急忙上前将两人拉开了。
杨宏杰还在挣扎，要冲过去再打，力气大得惊人，“放开我，我要打死他，他打死了我妈妈。”
杨大林吓得缩在人群后面，不敢露头。
就在这时，有一道响亮的女声从门口传来，“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都围在我家，你们看到我妈妈了吗？”
人群分开让出了一条路，杨慧兰夫妻带着儿子小军和侄女小雪走了进来。
“慧兰，你妈妈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