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第 31 章 ...

  •   石屏梅因为熬夜陪人打牌,中午回家才睡下来,晚饭前醒来,恰好有人电话,石屏梅这才开始专心打扮。

      老妈子照规矩站在一边照应,为她牵大襟、牵领子,拾掇得整齐了,又拿出细银丝织的小钱口袋递给石屏梅,然后还在玳瑁烟嘴子上安上一根烟,等她衔着烟嘴,然后擦着火柴替她燃上。

      这天晚上石屏梅去的是一个老主顾家里,那些太太们见她披一件极其华丽的斗篷,都惊叹好看,石屏梅连忙轻轻慢慢的把斗篷卸下来,提着领圈交给大家看,介绍它的手工和价格。

      其实今天石屏梅来此,表面上是打牌,实际是为了之前的一桩生意,她和人合伙买公债,那人说是有内幕,必定能赚大钱。谁知今天见面,才知道这笔投机不仅没赚到分厘,而且都蚀了本,之前投进去的钱都打了水漂。

      俗语说,兵败如山倒,打牌的人手气一背,也是这样。石屏梅听了这消息,恨不能立刻起身出来,那种心不在焉的态度,不一会儿就把钱输光了。但是她仍然极力挣扎出笑容,打了好几圈牌,才借口身体不舒服匆匆回去。

      她刚回到家,就见老妈子过来说:“单先生来了,说你不在,他不肯走,非要在里屋候着。”

      里屋是她的闺房,非一般人能够进去,石屏梅听了就不高兴,想训斥老妈子太不懂事,想想这一发作少不得被单克伟听见,只好先进去再说。

      进屋就见单克伟正在灯下闲坐,石屏梅没声好气道:“对不住!请你外面坐一坐,我要卸妆梳头发。”

      单克伟笑道:“你尽管梳,我最爱看人梳头。”

      石屏梅嗔道:“梳头有什么好看?”单克伟道:“美人梳头的好看,那就难说了。”

      石屏梅听了这话,只是哼一声。单克伟很知趣,见她闷闷不乐,只好先到客厅坐着。

      过了一会儿,老妈子来请,他才重新进去,只见石屏梅穿一件极单薄的蓝湖绉短夹袄,露出袖子里的花边水红汗衫来,真个是玉峰半隐,比得上芍药笼烟。

      单克伟遂坐到她的对面,道:“我今天来,是要向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儿。”

      石屏梅故作不解道:“你这人真有意思,前儿在一起呆了两天,偏不说,大半夜的跑到我家里,又来讲。”

      单克伟笑道:“那么你究竟要不要听呢?”

      石屏梅点根香烟,叹口气,说:“你讲好了。”

      单克伟道:“我家虽比不上钟鸣鼎食之家,面子上也算过得去,如今我在政坛也有一席之地,按说人生是很惬意了,只是我的婚姻完全是家里做主,两人之间感情并不融洽,这位太太也算贤惠端庄,尽管不和我的意,但无论如何,我不会和她离婚。”

      话说到这里,石屏梅冷笑道:“好端端的尽说不相干的事了,你醉了不成?”

      单克伟认真道:“你难道真的不耐烦听我讲完,倘若这样,只能说这段日子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石屏梅把烟掐灭丢在细瓷盆里,做出认真的样子,示意他继续。

      单克伟这才道:“我知道你心气高,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虽然离过婚,现如今也是靠着自己一双巧手凭本事吃饭的,所以尽管心里爱慕,行为上仍很慎重。”

      石屏梅苦笑一声,道:“多谢抬举。”

      单克伟见她并未着恼,才说:“后来,我觉得对于石小姐的爱慕越来越不能自己,苦于受家族的牵制,若只能拿出‘如夫人’的身份赠人,实在委屈你,像你这样的女子,不知道多少人追求,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单克伟道见她低头不语,忙道:“倘若石小姐能和我在一起,单某必将以妻子之礼相待,到时见家长、摆酒席都是必不可少的,或者你愿意登报、写婚书,都可以,只是做不得正室,难免教你受委屈。”

      石屏梅这几年混迹社交场,追求者甚众,像单克伟这样郑重其事的倒是头一个,她虽然有一技之长,也担心美女过了红利期,日子会更加艰难,像单克伟条件这样好的,真是过了这个村,恐怕就没下一个店了。

      于是她只伸出一只手来,拨弄单克伟西服上的钮扣。

      单克伟急道:“你这样,我却一点不明白什么意思?”

      石屏梅推他一把,低声道:“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难道你叫我击掌叫好?”

      单克伟蓦然明白她的意思,喜不自禁,连说了几个“好”,道:“即这样,明天我就陪你到珠宝店先把钻戒买了,你喜欢大钻戒,咱们就专挑大的买!”

      石屏梅嗔道:“你的心意我明白,可这么说好像我就是个贪财的妇人。”

      单克伟忙道:“哪里有这个意思呢?我是想早点让你戴上戒指,就早点是我的人!唉,恐怕今晚的梦里我都要笑醒了。”

      石屏梅这边和单克伟订了婚,并没有马上通知诸人,因为她和杜馨遗关系好,独独告诉了她。

      杜馨遗替她高兴,这天下午便坐着黄包车亲自来找她。

      谁知进了门,才发现石屏梅病了。

      杜馨遗紧走几步过去,拉着她的手说:“本来是来贺喜的,没想到你怎么病了?”

      石屏梅苦笑道:“估计是受了点凉,前面老妈子还说要不要去寺里烧香求佛爷。”

      杜馨遗道:“那些佛寺里祷告的女人,都是修下半辈子,或者修哪辈子的,咱们可不是那样,咱们这辈子就要过好。”

      两个人说了回话,石屏梅道:“麻烦你扶我起身梳妆,晚上我答应了别人的饭局,不能陪你了。”

      杜馨遗道:“都病成这样子了,还不在家呆着?”

      石屏梅叹口气,低声道:“我只和你说,其实这些日子我忧虑极了,欠了一屁股债不说,而且是驴打滚的高利贷,虽然克伟对我好,眼下刚订婚,不能就叫他替我堵窟窿。”

      杜馨遗知道她忌讳人家说她图钱,道:“那你一个人扛得起么?怪不得昨天我遇到唐力玮,他问我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儿,我想你若有事儿,我哪能不知道,没想你倒真遇上麻烦了。”

      石屏梅奇道:“怪哉,我也没说什么,他怎么知道?”

      杜馨遗道:“他心思最细了。”

      石屏梅听了,心想单克伟虽然也喜欢自己,竟没有这样的这样体贴入微,像唐力玮这般温柔多才的男子,可惜自己没福。

      因为晚上要见的是那位借她款子的人物,石屏梅尽心收拾了许久才妥当,她想着这一大笔钱,利滚利,心里焦躁的真是不得了。

      这一去,等她再回家,简直又是另一个世界了。

      石屏梅万没想到自己会陷入如此万劫不复的深渊,到底是向单克伟坦白,还是另寻他人求助,她时刻不停地改变着主意,被不同的想法搞得筋疲力尽,于是到了后来,内心忽然涌上一种决然的情绪,些年来的委屈和磨难,就生生白受了么,怎么能够说放手就放手呢?

      石屏梅决定找个有权威的人来求助,既有了这个念头,她脑海中头一个浮起的,就是顾夫人的名字。

      等到了地方,顾夫人很热忱的接待了她,并把她引到安静的小书房里。拉着她的手,很贴心的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有关单克伟和石屏梅即将订婚的消息她早就拿到了可靠的消息,顾夫人没想到好事促成的这样快,说不定将来这位石小姐还需要她来巴结呢,所以她一面盘算着该如何应对这位未来的单太太,一面善解人意地布茶、递手巾,安抚着石屏梅的情绪。

      石屏梅很快就止住了眼泪,觉得这样一言不发跑到别人家里掉金豆怪可笑的,她喝了口茶水,立刻利落地把情况说了个清清楚楚。

      顾夫人的眉尖随着她的讲述,皱得越来越紧,等到石屏梅完全讲完,更是完全在额头拧成一个大疙瘩,看到她情绪上也如此的投入,石屏梅觉得事情似乎有了转机,心头不由轻松稍许。

      可是她实在不知道,在顾夫人这里,石屏梅的价值无非体现在单克伟身上,如今出了这样丢脸的丑闻,凭她对单克伟的了解,这件婚事绝对不可能再继续下去。

      对于擅长布兵遣将的顾夫人来说,实在看不出来还有什么挽救的必要。

      顾夫人在长期的探索中,撒谎的艺术早就臻于至善。眼看着这个小美人在自己面前哭得花枝乱颤,顾夫人用她一贯的、夸张的手法,拉住了石屏梅的手,怜惜道:“可怜的家伙,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放心,我一定尽力帮你的忙!”

      有了这句话,石屏梅当即抹干泪水,难为情道:“说到底,还是我自己太轻率,这件事本该和克伟商量一下,我把顾夫人当掏心窝的人,还肯定你务必不要把这件事告知与他,好存我个颜面!”

      顾夫人假惺惺道:“关乎女子名节的大事,承蒙你把我当知心人,我肯定要护你的周全。”

      言罢她装模作样思考了一会,才说:“要马上找出来个帮得上忙的人,得给我些时间考虑一下,你不如先回家呆着,一旦有了眉目,我就会立刻告知,如何?”

      石屏梅觉得她说得很入理,遂告别独自回去,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起初还信心满满,后来就感到了神经质的焦躁,亲自致电顾公馆想问问究竟,打了几回电话,佣人一听说是她,都说:“夫人出门去了,您过会儿再打吧!”

      石屏梅先是一筹莫展,继而才慢慢回味过来,这个闭门羹是不是顾夫人故意的呢?

      顾夫人当然是故意的,早在石屏梅拜访当天的晚上,她就和单克伟碰了面,单克伟起初心情显得非常好,见面就嚷着要答谢顾夫人这个大媒,顾夫人笑道:“克伟,我可不是给三瓜两枣就能满足的人——不过你这杯喜酒,恐怕我是没福气吃到了。”

      单克伟一惊,以为顾府出了什么岔子,连忙去问究竟,顾夫人叹口气,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她一面说,一面观察对方的表情,就见单克伟不停地抽着烟,先是脸色通红,继而就开始泛青,烟也不吸了,一双手握得骨节咯咯生响,未等顾夫人讲完,他忽然起身道:“我这就通知北平警署,叫警察带枪灭了丫的!”

      顾夫人疾声道:“不可!”

      见单克伟面露不解,顾夫人才娓娓道来,说:“那白元奎是个道上的流氓,又是个地头蛇,你这样的强龙大张旗鼓去斗他,未必有好果子吃,到时候你把警署拉扯上了,人多嘴杂,倘若再有几张她衣不遮体的照片流传出去,你将来还要不要在政界立足呢?”

      顾夫人一席话,单克伟听得浑身汗涔涔,他想自己只顾着“冲冠一怒为红颜”,却没有做出这样鞭笞入里的利害分析,差点莽撞行事。

      于是他接过顾夫人递来的汗巾擦下脸,才缓缓道:“依着夫人的意思呢?”

      顾夫人冷笑一声,从茶几上的一副象棋里,检出来个“卒”朝地上一丢,努了努嘴才说:“你先去南京几天,就说有公务缠身,北平这里我帮你应付,人又没娶进门,咱们就当不承认!”

      单克伟脸色惨白,迟疑道:“这样,这样是不是也太绝情了?”

      顾夫人叹口气,道:“你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如今风头正紧,多少人等着揪你的小辫子,怎么还能够如此冥顽不明呢?”

      单克伟被她一番口舌说动了心,又觉得忒对不住石屏梅,苦笑道:“英语里管小姐叫‘miss’想念她该说‘miss a miss’,失去她也是说‘miss a miss’,唉,想念等于失去,不失去又怎会想念呢?”

      顾夫人笑道:“克伟你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等这件风波过去了,我再帮你介绍温柔漂亮的淑女。”

      再说那可怜的石屏梅,顾夫人联系不上,单克伟偏偏又去南京公干,只把她一颗心煎熬地无以复加,最后还是杜馨遗开了口,她说:“你也别怕难为情,我们干脆去求求力玮好了,唐家人脉多,总比咱们坐在这里干着急要强百倍!”

      石屏梅无奈,唯有点头应允。

      等到力玮赶至石屏梅家中,就见那平日里千娇百媚的佳人哭得两眼红肿,杜馨遗也是束手无策的样子。

      两个人见了力玮,便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最后还是杜馨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讲了一遍。

      事情很简单,那天石屏梅赴约去见债主,到了地方才发现此人竟然是本地有名的流氓白元奎,这驴打滚的高利贷,算下来竟然有2万元之多。

      白元奎对她早就垂涎三尺,本来以为这次见面威逼利诱一番,必定使石屏梅就范,谁知对方只是答应尽快还钱,除此以外态度颇为强硬。

      白元奎又恼又怒,他是个流氓出身,当下就命手下帮忙,胁迫石屏梅拍了些不堪的照片,只说倘若3天后不还钱,就把这些照片刊登在北平销路最大的报纸上。

      石屏梅想这事若闹出来,不仅自己身败名裂,单克伟也丢尽了颜面,两人的事儿铁定玩完!

      力玮也颇觉得此事颇为棘手,倘若牵涉到的是寻常商界或者政界人物,他好歹求求老父,说不定会有些门路。

      可那白元奎是个下三滥,唐家与此人真是毫无交集可言。

      为不教两个女人失望,唐力玮只好安慰道:“你且先宽心,既然这事嘱托了我,唐某必当竭尽全力。”

      焦躁中,力玮忽然想起上次去徐怀璋家做客,听那口吻,徐家似乎与□□颇有交情,既如此,事不宜迟,他火速朝徐家致电,徐府只说少爷在长安俱乐部。

      力玮立刻决定今晚就去俱乐部找徐怀璋求助。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