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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   宝诗原本仗着自己的社交资本以及青年会积累的成绩,觉着9月份换届后的新会长一职,已成囊中之物。

      谁知被顾夫人捉到外联部擅离职守、令杜馨欣钻空子的事故,不仅好好地难为了她一把,更操纵选举结果,只令她得了个区区的副会长一职。

      中秋节前两天,等宝诗拿到顾夫人的舞会请帖后,立即忿忿道:“什么舞会,无非是她的私人庆功宴,我凑什么热闹!”

      梦家劝她道:“我看你不仅要去,而且要漂漂亮亮地去,带着男朋友高高兴兴地去!叫那些存心挤兑你的人看看,沈家的女儿可不是软柿子!”

      宝诗愁眉苦脸道:“可我不想看到那个老女人!她地盘儿上的那种味道,隔老远就能把人熏死!”

      梦家决定自己亲自过去一趟,哪怕点个卯就走呢。说到底,大姐选举失利这件事儿,她也有责任。

      因为司机临时有安排,她又不想做黄包车,只能开着自己的轿车上路,幸好这年月路上机动车极少,一路上战战兢兢,总算把车安全开到顾府。

      镂花铁门敞开,男仆朝她摆摆手,示意她把车子停到露天的停车场。

      偌大的场地里已停了不少轿车,她东张西望,总算发现一个最宽敞的位置,哪知道车子倒了好几次也没对准地上的停车线。

      她今天和停车较上了劲儿,非端端正正地停到线框里才算甘心。

      是她摇下车窗,又如此这般地重复多次,总算心愿达成,脊背上出了不少汗。

      梦家长吁口气,摸着车门刚想下来,就听见有人幽幽道:“车尾还没摆正。”

      那声音听上去近在咫尺,梦家吓得一哆嗦。

      她定下神,四下里张望,这才发现天色已全黑,紧贴着她车子的乃是辆黑色老爷车,驾驶位上有个红点,一会亮,一会灭。

      原来有人正在里面抽烟,朦胧中看不清他长相,只能隐约看到他上衣口袋里插着朵山茶花。

      这是参加舞会的打扮,应该也是顾府客人。

      只是刚才她的精力都在停车上,如果对方不出声,她根本留意不到这里还有人。

      “砰”地一声,梦家关上了车门,没再理会那人。

      等她进入顾府的舞厅,感受到那种人声鼎沸的繁华气象,刹那间就想起上次在花园里和力玮聊天时的情景。

      梦家不由生出一种感慨,时间真是飞快,一年复一年,也许人这一辈就这样过去了。

      今天顾夫人的打扮依然璀璨夺目,看梦家后,还说了好大一通客套话。

      等到她融入人群,连忙寻找熟悉的面孔,好容易看到何茂林,他仍旧郁郁寡欢的样子,看上去懒懒的,任凭眼前多少风华正茂的漂亮女子,都引不起他的注意力。

      恰此时迎面就见一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正是石屏梅。

      也就几个月不见吧,她身上多了种时髦劲儿!说话时表情丰富、手势很多,似乎随时都在演戏。

      她一见到梦家就上前握住对方的手,笑道:“好久不见了,二小姐读了大学,越来越时髦了!”

      不知这是否也是石屏梅在上流社会的社交场上学来的招数呢——对女人要热情百倍、而对男人则爱理不理。

      梦家被她湿热的手心抓得怪不自在,又不好意思把手立刻抽出来,就见石屏梅拉近两人的距离,压低嗓音道:“你姐姐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这位顾夫人真把自己当西太后了。”

      她以前爽朗活泼,总令梦家想起晴雯,然而现在她更像赵姨娘。

      等梦家摆脱她,发现何茂林早已不知去向,抬头就见一个男子正在笑眯眯的望着自己,这人头发有点自来卷,穿着银灰色条纹的西装背心,上衣口袋里插着朵粉色的山茶花。

      哎吆,这不就是潭拓寺见过的那一位!

      还有那朵山茶花,哼,又是他。

      梦家正猜测那人身份,就见打扮入时的唐力丽热情洋溢地朝她招呼,还拉着她手来到那男人跟前说:“梦家,给你介绍下,这是我二哥,我觉得他比我大哥还要好看!”

      原来这就是那个讨人厌的唐力群?

      力群和力玮一点都不像,他的五官更立体鲜明,肤色偏黑,神态里有种骄纵,看上去有点,呃,不太好惹。

      梦家想起那天自己在潭拓寺的豪横刚烈尽数被他看到了,竟然有点不好意思。

      见梦家没说话,力丽笑道:“你们小时候还打过架呢,不会忘了吧?”

      唐力群举起手里的鸡尾酒杯,朝她打了招呼,梦家也冲他点点头,都没有说话。

      这时舞厅的乐队已经开始演奏,梦家刚离开唐氏兄妹没几步,就遇见了顾东篱。

      他把手伸到她跟前,笑道:“顾先生邀请沈梦家小姐跳支舞,可不可以呢?”

      虽说是邀请,但举手抬足间的那种果断,都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架势,梦家不由自主搭上了他的手,随着悠扬的乐声滑入舞池。

      顾东篱的舞步很娴熟,即使对方舞步生涩,她只要把手架在他的肩膀上,就能够忘却脚下的步伐,随他在人群中穿梭。

      梦家的舞步起先还有些生涩拘谨,后来在他的引领下渐渐放松,等到她不再拘束,这才发觉舞厅的乐队里萨克斯和单簧管乐手都停止了演奏,只由一位小提琴手尽情发挥。

      琴声悠扬,即使那些未曾跳舞的人,也不由闭上眼睛,轻轻随着乐声摇动身躯。

      顾东篱笑道:“很动听吧?其实听多了音乐才会发现,庞大的交响乐虽然震撼,一把提琴却也能够以一当十,直入肺腑呢!”

      梦家道:“我明白,就像我一位学西洋画的朋友所说,中国画尽管不如西洋油彩绚烂,但黑白之间,一样可以描摹大千世界、书写心胸。”

      顾东篱见她很有悟性,高兴道:“对对对,一个人心不同了,耳目口鼻自然也就不同了!”他好像想起了什么,随口道:“怎么今天没见宝诗来呢?”

      话一出口,两个人立刻都意识到同一件事,原先热络的氛围稍微有那么片刻的尴尬,不过这个裂痕立即就被顾东篱关切的语调弥补了,他说:“宝诗是不是很不开心?唉,这件事,内子真是处理的不好,实在委屈了你姐姐!”

      梦家听了这话,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是她内心好像又有一个声音,不断提醒她:机会稍纵即逝,快,抓住它!

      她被一股强大的冲动控制了身心,就听见她用低低的、轻的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顾叔叔,这件事还有转机么?我姐姐很难过,她想去南京代表联谊会进行述职演说。”

      梦家明白,一旦选举结果出炉,几乎是铁板钉丁的事儿,唯一能够扭转乾坤的就是去南京述职。

      这个机会寻常只有会长获得,偶尔才会由副会长代为执行,那是实权派才能得到的机会。

      因此这话一出口,梦家就感到后悔:她怎么能这样鲁莽呢,怎么能向顾夫人的丈夫提出这种请求呢?

      这不仅使得顾东篱难办,也更容易使得自己处于一个难堪的位置。

      这时另一对舞伴从他们身边转过去,其中一个就是唐力群,梦家觉得他好像听见了自己的话,因为他看她一眼,嘴角随即浮现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顾东篱的步伐则稍微停滞片刻,在这敏感的时刻又显得那么长,梦家几乎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

      这时就听见他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可以,这事我来做主。”

      梦家的心顿时雀跃不已,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由抬头“啊”了一声,眼中充满了惊喜。

      顾东篱受到她这种毫不掩饰的情绪感染,脸上也绽开了笑容,就是这个笑,使她对他的承诺产生了深信不疑的坚定。

      这时的她被一种成年女人的虚荣心所摆布,难免有几分得意,内心又隐隐觉得不好。

      不过虚荣心满足所带来的成就感立刻覆盖了其它情绪,梦家觉得今天这个舞真是跳得畅快淋漓!

      眼看着一阙舞曲将尽,顾东篱问她:“要把你带到哪里去?”

      梦家看到唐力群的身影在舞厅门口晃动,就朝相反的方向努下嘴。

      随即顾东篱就带着她在地板上快速移动,然后抬手举过她头顶好叫女舞伴来一个利索的转身。

      舞曲戛然而止,他们的舞蹈也正好划上休止符,彼此都感到十分的舒心畅意。

      毕竟这支舞跳得有点“艰辛”,梦家并不急于立刻再入舞池,而是默默地观察着舞场上的红男绿女。

      力丽和男舞伴几乎要紧贴在一起了,一旦分开,她的眼睛再也离不开对方,随便那男人说句话,就能把她逗得花枝乱颤。

      呦,她恋爱了吗?

      梦家不由细看那男人,竟然是郭品超,以前管自己送过鲜花的小郭,听说前阵他还在追一个富家女,转眼又有了新的目标。

      她不由有点替力丽担心。

      那种男人目的很明确,而力丽又过于单纯,说不好听是缺心眼。

      这时就听见有人说:“你也瞧出来了?”

      原来不知何时,唐力群竟然来到了她身边。

      她张了下嘴,还是没说话,只是顺手接过了他递来的饮料,说了句:“谢谢。”

      梦家见对方仍然盯着自己,在恍惚中,她相信有那么一霎那,他们在某件事上结成了共识。

      果然,就听力群感慨道:“晚了,你要是现在向她挑明事实,她反而更心急火燎地要朝火坑里跳。”

      “那你就不管了?”她忍不住问。

      唐力群瞥她一眼,叹口气道:“父母干涉婚姻的话,女孩子通常都不愿听,何况同父异母的兄弟?”

      这人倒是相当坦诚,梦家不由对他有了些好感。

      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又彻底把好感打破了。

      因为他说:“刚才跳舞时我都听到了。”

      梦家心虚,装傻充楞道:“听到了什么?”

      唐力群笑道:“二小姐真有本事,武能拳打比丘尼,文能哄大佬折腰。”

      梦家坦然接受他的“赞美”,接口道:“你忘了我小时候有个外号叫鲁智深嘛?”

      这回轮到唐力群发楞了,他好像吃不准是否有这回事儿。

      梦家笑道:“你自己当了镇关西,就把被揍的事儿忘了?”

      她这样寒碜他,他也没生气,反而被逗得哈哈大笑,然后才认真道:“我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相反我觉得你很会保护自己,那天好多女孩子都被迫买了假尼姑的佛牌,就你没掏钱还倒打一耙。而且今天的这事儿,我也认为你很精明,非常会利用女性优势换取好处,所耗费的无非是一支舞,几个娇羞眼神,唐某佩服至极!”

      这话并不能起到抚慰她的结果,因为语调有些酸,梦家顿时感觉自己欠了他一百万,还是利滚利的那种。

      她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了,很利索地怼了他一句:“鬼才信你!”

      说完后,她还有点担心这样粗鲁会不会惹恼对方,哪知他看上去仍然笑容可掬。

      好像她越凶,他就越觉得好玩。

      就听他感慨道:“大哥运气太好了。”

      梦家把这话理解为讽刺,对唐力群道:“是我运气太好,遇到了他,但我今天运气又太差,遇到了你。”

      唐力群喝了一口饮料,说:“别介,将来你嫁到了我们唐家做大嫂,咱们相处的日子还多呢。”

      他那种自负的腔调,好像嫁到唐家就是进宫当娘娘。

      梦家立刻反唇相讥道:“将来我是不是你大嫂,你哥说了都不算,何况你?”

      见他没有说话,梦家想这人一定在酝酿别的坏主意。

      她现在蓄势待发,就像一只饱满的弓,随时准备向敌人射出利箭,好戳他几个窟窿。

      哪知过了几秒钟,就听见他用哄人的语气柔声道:“好啦好啦,不吵了,咱们是多年的发小,你还对我还那么凶。”

      明明是倒打一耙,偏还用这么做低伏小的态度,仿佛之前的争端都源自于她刁蛮。

      她本来还想不依不饶地继续怼他,突然心思转动,想要不要请他帮忙,不要在力玮跟前嚼舌根?

      但她又不想开口求他。

      唐力群见她表情渐渐缓和,眼珠却骨碌直转,凑近她小声道:“要不,今天这事儿我先帮你保密,不告诉力玮?”

      她警觉地盯着他,明显不相信这句话没条件。

      果然,就听他缓缓道:“但你从此就欠我一个人情。”

      梦家心里有点恼,表面上眼皮都不抬,也根本不看他,轻声道:“你就是这样当人发小?什么人啊。”

      力群双手一摊,认真地说:“老实人啊!一个从不吃亏,也不肯占人便宜的老实人。”

      梦家脸色微变,带着被人戏弄后不甘脱口道:“哼,欠你人情?随便你跟他怎么讲!拜拜,我要先走了。”

      她随即转身离去,走起路来跟带了风似的,背影上都带着劲劲的表情。

      力群笑着目送她远去,想:这人仍然又皮又拽,逗她依然是件很好玩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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