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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 63 章 ...

  •   梦家一直相信,如果两个人互相爱慕,在一些瞬间是会心灵相通的。

      那就是你在想他的时候,他也在想你,有点类似荣格所谓的“共时性”。

      她这些天尽管没见到他,有次放学的路上却又忽然想起他,她在脑子里栩栩如生地描绘出力玮,好像他就真站在那里。

      她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在头脑中把他描绘出来,也从来没在他的眼神里看到那么丰富的情感:有点委屈,又有些愤懑,就像在表面张力下缓缓起伏的海水。

      有那么一会儿,梦家觉得那个空间是真实存在的,她肯定真的沟通到他了。

      第二天她回家后,就收到了他的信,落款时间正是昨天她想他的时候,信里说最近电话没联系到她,这才写信,让她不要伤心,更不要难过,他一定会有办法。

      力玮的字和他本人不大像,每一笔都雄纠纠气昂昂,看着令人安心。

      终于,他们又见面了,力玮上来就说:“杭州国立艺专邀请我去做美术讲师,我想去,从此画家无为就在世间消失了。”

      不等梦家开口,他又道:“讲师的薪资不高,但等到你大学毕业,我有机会升任教授的话,收入拿来养活妻子儿女没有问题,大不了我和父亲开口。”

      他担心的是:区区一个教书先生,不知道沈先生夫妇会不会看得上。而且,这样的安排就意味着女儿必须远嫁异乡。

      毕竟,宝诗的未婚夫背景深厚,称得上政坛新秀。

      按照他的打算,只要她觉得计划可行,他马上就能接受艺专的聘书,立刻去杭州任职,两个月后就能转正,到时候回来参加宝诗的婚礼,还能顺便向沈家提亲。

      梦家的第一念头却是:我从来没想过终结你的艺术生涯,让你为一段恋情付出这样的代价!

      我不忍心,更有愧,因为你明明会大放异彩,成为旷世闻名的艺术家,现在却被我拉下神坛,甘心做一个默默无闻的美术老师。

      就算我愿意,上天也会谴责。

      而且,她也无法承担若干年后,力玮在绘画上一事无成的懊恼。

      他将来会后悔吗?情浓时当然不会,但情淡时呢?

      力玮看出她的担忧,急道:“照你所说,我在另一个世界里已经事业圆满了,那么这一世,为什么我就不能重新换一个活法呢?”

      他迟疑一下,才道:“何况现在我的画,卖得也不大好。”

      梦家明白,这社会对男人其实也存在某种偏见,认为真正的男人就该去追求荣华富贵、光宗耀祖,感情属于超我的一部分,并不在传统文化的提倡范围里。

      毕竟,很多男人的衣食住行都还没解决,哪里顾得上爱情这样东西?

      正是如此,愈发凸显出力玮的可贵,可也正是如此,她越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命运慷慨的馈赠。

      她非国色天香,更非天赋异禀,上天的这种安排,她怀疑迟早一天,它会连本带利收回来!

      只是现在无论说什么反对的话,对他的满腔热情都难免伤害,梦家强打精神道:“去杭州也好,说不定将来能和你一起经常去西湖边走走。”

      顾夫人的小天地里来访者身份迥异,既有政客、商贾、艺术家,还囊括着一些名声有几分狼狈但却别有魅力的人。

      这天下午在顾夫人的小客厅里,大家就见识了这样的一位来宾。

      当时的气氛本来很热烈,宾客们根据自己的喜好聚集在不同的地方谈话聊天,那人一进屋,大家的闲谈顿时就停了片刻。

      尽管很短暂,每个人都感觉到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就见这位年轻的来宾,用优雅的步伐来到顾夫人面前,那种毕恭毕敬的态度再配上俊美的面容和挺拔的身材,显得特别悦目。

      那家伙除顾夫人以外,似乎谁也不放在眼里,因为没见他和其他宾客说话,哪怕一丁点的眼神交流也没有。

      等到他离去,有人想去顾夫人那里打听些情况,她也只笑着说:“是位故交的儿子,并没有什么特别。”

      她越是这样不肯吐露实情,大家的好奇心越重。

      后来这种局面终于被打破了,些微的消息从防御最脆弱的地方透露、扩散,最后简直人尽皆知。

      原来他生于越南,母亲是法国人和英国人的混血,当年和北平某位阔佬春风一度,才有了这个孩子。他十岁那年母亲去世,随即被父亲接回北平。

      家里多一副碗筷倒也不算难事,只是地位比较尴尬,加上那位阔佬怯内,这孩子的日子并不算好过。

      就是在这样一种环境下,原先性格顽劣的倔强小男孩,慢慢的变成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更以不谙世故和放荡不羁而被视为怪人。

      只是这孩子天生一副好皮囊,圈子里的阔少老爷们但凡谈起他,一面鄙夷他的出身和财产,一面艳羡他在脂粉堆里的好运气。

      太太夫人们则不忘记劝诫女儿少与这种人来往,以免名誉被玷污(注意并不是真正的失节,仅仅指名誉而已)。

      被人传得最多的一件风流韵事,就是前教育次长左家小姐身败名裂那件事,据说因为她与他牵扯上暧昧关系,未婚夫一怒之下与其解约。

      就是在这种毁誉参半的环境下,他这个危险人物显得既有魅力,又臭名远扬,很能引起女人们的好奇。

      所以顾夫人出于某种原因,有时也会邀请他出席晚宴,就像马戏团偶尔用猛兽表演节目那样:看看也无妨!

      连宝诗都不由得留心到这人。

      那天她本来正在和人说话,忽然就有种不安的感觉,仿佛脊背上有一股冷气自下而上升腾。

      莫名其妙中,她转过身就看到了他!

      宝诗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个危险分子,假如女人和他打交道,毫发无损是不可能的事儿,奈何她的好胜心已经被舆论撩拨起来,觉得自己肯定不会失手,说不定还能捕获对方的爱慕。

      终于,在一次聚会上,他又出现了!

      有人介绍他们认识,他只说句“久仰”,并没有像其他男子那样两眼闪光盯著她不放,这多少令宝诗有些小小的失落。

      因为她已经习惯了男人们卑微倾慕的目光。

      画展还没结束,他就匆匆离去啦!

      宝诗一向热衷于操纵那些仰慕者,现在竟然有了漏网之鱼!

      第三次他们见面,由头是为本地一个颇有些名声的画家送行,那人曾经追求过宝诗未果,伤心之余画了一幅油画肖像。

      他临行前的晚宴是在家举办的,看到自己的肖像被挂在客厅没有被带走,宝诗很有几分怅然,觉得又一个男人要摆脱她的掌控了。

      这件事对她的情绪颇有些影响,以至于整个晚宴她都觉得恹恹无趣,就在这时,宝诗和他四目相遇,他把宝诗浑身上下都扫了一遍,眼光相当的直率无礼。

      原以为接下来就是男女间很常见的套路,无非是搭讪、调情,表达爱意,顶多再多几场拉锯战,尤其是自视甚高的男子们,在折服石榴裙之前都要思考下尊严。

      谁知尽管那晚宝诗看上去那样动人,却丝毫没引起他的兴趣,似乎他并不打算和她更进一步。

      为吸引他的注意,她故意高谈阔论、急促热烈地发表意见,对男子们说话时都用那么种半嗔半呢的态度。

      到了宴会的后半段,最热闹的时候,客厅里几乎一半的男客都涌过来朝她献殷勤。

      他显然注意到了这些。最终,他遂了她的心愿,恰到好处的出现在她面前。

      一种蓬勃的野心在她心底流动,鼓舞着她的一颦一笑,只管把一双笑吟吟的眼睛频送秋波。既然她打定主意要引起他,必然使劲浑身解数来诱惑对方嘛。

      这双美丽的眼睛确实动人,他默默地看着她,眼睛没法离开她的脸蛋。

      宝诗凭借女性的直觉和多年纵横情场的经验,认定此人已经被她吸引。

      原来有名的浪荡子也如此不堪一击,宝诗心里真是洋洋自得。

      接下来两个人交往就明显熟稔许多。

      像一切勾搭的男女,他开始对她献殷勤、调戏,有时也会有些小小的冒犯,然后就是她生气不理他,周而复始。

      他似乎很擅长应付女人的那些小打小闹,但你别指望他做小讨好,这人身上明显带着一股恶狠狠的劲头,眼中常有讥讽的成分,情绪总有些喜怒无常。

      宝诗在其他男人身上的小把戏,到他这里常常失算。

      从头到尾,宝诗对他既有迷恋又有厌恶,有时还萌生惧意,倒不是说他脾气暴躁,只是他那种对什么都不以为然的嘲讽腔调,很容易把她惹恼。

      幸好他们并没有□□上的关系,哪怕偶尔的逢场作戏,也都是在公开的社交场合发生的。

      这令她很有安全感,但正是这种止步不前的关系,渐渐令对方感到不耐烦。

      宝诗渐渐也嗅出来了,他所表现出来的耐性和温存都是伏笔,目标只是掠夺,他才不像她以前的那些裙下臣,只要能讨女王的欢心就满足了。

      他胃口大得很,假如不想填饱他,就该别招惹。

      这个不好惹的男人,叫杨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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