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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 70 章 ...

  •   再说十良这里下了戏,可谓筋疲力尽,进得后台,早有伺候的人一拥而上,连连对她说:“杜老板辛苦,辛苦了。”

      她刚把彩妆卸下、披挂拿掉,就见跟班笑嘻嘻的拿着几页纸过来,十良逗她道:“捡到什么宝贝了?看把你乐的!”

      跟班道:“刚有人非要把这几幅画给您瞧,我一看,画得真有意思,说是像您吧,又不全像,说是不像吧,倒又挺像。”

      十良估计又是哪位热心戏迷画了自己的小像。

      于是她并没有急于接过去,而是继续用着湿手巾细细擦去脸上的余彩。

      忽听得跟班“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张洗风菜的小姑娘是谁啊?怪有意思的。”

      十良的手顿时停住,问道:“说什么‘风菜’?”

      跟班随手把画纸递过去,说:“您瞧,上面可不是一个小姑娘在忙活呢!”

      十良接过那画纸细细一看,顿时就起身急急问道:“送画来的人呢?”

      跟班鲜有见到她着急的时候,倒是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估,估摸着还在外面呢。”

      梦家在这里等到大戏散尽,还不见倩云回来,她坐立不安中干脆转身正对包厢门,忽听得远处脚步声急促,转瞬已有人来到门前,翠蓝色的绸幔尚未掀起来,就听见一个爽朗的声音笑道:“就知道是你!”

      这四个字令两人关系骤然拉近,梦家喜不自禁,回道:“知道是我,为什么那天不言语!”

      十良只是笑着看她,却并不答话。梦家猛然想起,十良为人向有傲骨,为免叫人觉得她意欲高攀,在彼此没有了解对方意图前,肯定不会主动联系。

      梦家刹那间又感到了懊恼,小时候两人交往就有诸多藩篱,现在再会面,仍然隔着这样一层身份,而且隔阂更深了!

      不过这种烦恼转瞬即逝,她觉得自己特别兴奋,简直平静不下来。

      十良立刻就感受到她的情绪,不由细细打量眼前的这位少女,只见她穿着翠绿色白点子雪花呢长袍,外面套着浅灰法兰绒大衣,加上她雪白的肌肤和秀美端庄的五官,完全是位端庄仕女。

      而在梦家眼中,面前这位故人那漆黑浓密的头发以及长而俊美的鬓角,都彰显着一种蓬勃的朝气与活力,与她寻常接触到的那种矫情做作的太太小姐截然不同。

      两个人喜极而静,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只凭着小时侯那份交情,她们并不能完全了解面前这个人,连话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太近的事儿吧,没头没脑的说出来突兀,太远的事儿,更是八竿子打不住。

      见梦家只是一味傻笑,十良忍不住笑道:“看你,还是那副样子!”

      恰在此时,就听见外面传来女子叽叽喳喳的声音,等到那人进来,原来也是位青春少艾,只是打扮俗艳,此人正是金巧惠。

      她本来还想嗔怪师姐不打一声招呼就跑,等她进了包厢,一眼看到有位少女正满脸喜悦的和师姐在一处,不由立即就噤声收敛。

      十良连忙为梦家介绍自己的师妹,并说这位沈家小姐乃是自己的故交。

      巧惠眼尖,一眼就瞅出来梦家浑身上下的首饰和衣料都是上好的一等一货色,连她身后还站着的丫头,那种打扮竟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要好许多,可见这位沈小姐来路不小。

      巧惠嬉笑道:“还说是故交,你以前也没提过呢!”

      十良笑道:“可见对你说过的话,向来都是春风过驴耳。”

      两个人又絮叨几句,眼看戏园子人都要散尽,梦家不敢回家太晚令父母担忧,恋恋不舍道:“你每天晚上都在这里唱么?那我尽量都要来捧你的场。”

      巧惠笑道:“我师姐也不是每晚都有戏,一般是她唱两天,剩下的夜戏就归我了,这里的徐怀璋老板特别捧我,对我很好。”

      梦家乍然听见“徐怀璋”的名字,暗自叫声“不好”。

      她想这件事确实是自己疏忽,明知道倩云和徐家有仇,还总让她陪自己来春明。

      万一仇人见面,那不是分外眼红吗?

      果然,她余光里就见倩云听见巧惠嘴里吐出那个名字后,不以为然地撇了下嘴。

      梦家怕巧惠再提徐家人,忙点头道:“既然你们是师姐妹,肯定都是一样的好本事,金老板的戏我也一定会来捧。”

      巧惠见对方很给面子,非常得意。

      梦家又问:“你现在住哪里呢,我在东直门那片儿。”

      十良喜道:“离我倒是不远,我羊尾巴胡同158号租了个院子,四四方方的。”

      “好,”梦家道:“咱们还是这么近,那以后可要常串门子。”

      她是个急性子,既然定下来这事儿,就非得立即有个结果,于是她急道:“不如这样,明天下午两点,我去你家里认门,如何?”

      十良本来想说:“也不急这一时片刻。”

      可她看梦家那种殷切期盼的神色,只好含笑应允。

      梦家一离开戏园子,坐上自己家的车子,立刻就对倩云说:“是我粗心,总让你陪我到春明,要是让你想起过去那些事,千万请见谅。”

      倩云忙道:“不碍事儿,人总要向前看,何况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二小姐你一个人来,太太肯定不放心。有人跟着总归好些。”

      梦家不由舒口气,两人说起了今晚的戏。

      倩云笑道:“您那位发小的手,长得圆润修长,十指伸开,手背上还有肉肉的指涡,这可是有福气的人呢。”

      梦家奇道:“你还会看这个?”

      倩云捂嘴笑说:“就会一点儿,不过那位金老板就不同了,她的手虽修长,但太有棱角,骨节又粗,不是一双有福气的手,是个眼皮子浅又福薄的人。”

      梦家忙道:“好啦,不要背后说人家。”

      既然说到了徐家,她不由想起最近徐怀璋出了个大丑。

      原来他新娶的四姨太太和黄包车司机私奔了。。。。。

      也许因为四姨太很美,徐怀璋有些舍不得,表示只要她肯回头“恪守妇道”,自己可以既往不咎。

      哪知道那位女子对带话的中间人说:“回去告诉徐家少爷,我不要他的什么原谅,他也没资格原谅。叫他自己想想,他坑进门的女人有多少?还有嘴有脸说原谅我?呸!”

      这件事一时传为笑柄,还是力群告诉了梦家。

      这些年轻的公子哥们虽然也爱玩,却很少有人娶姨太太,因为他们觉得那都是落伍的老太爷才干的事儿。

      你别看男人们虽然很多不守男德,但具体到怎么不守这件事儿上,还是要划分个上三路、下三路出来。

      好像在荒唐好色这件事儿,上流社会和下流社会之间,落伍和时髦之间,也有子丑寅卯可以大书特书那般。

      梦家想,那位金巧惠提到徐怀璋就沾沾自喜,不像个慧眼如炬的聪明人,说不定还把那厮当成宝贝。

      她一时间有些踌躇,不知道明天要不要对十良说这些。

      疏不间亲,人家才是相依为命多年的姐妹。

      再说梦家走后,巧惠和十良这边也说了不少和她相关的话。

      巧惠先问:“你这个老朋友,家里很有钱吗?”

      十良说了她的背景,巧惠发出“啧啧”声音,道:“怪不得一股贵气,原来是位官家千金,可她虽没什么架子,你看她身边的那个丫头,都不拿正眼看我,怪膈应人。”

      十良嗔道:“谁叫你徐少爷长,徐少爷短的说个没完,我都听不下去了。”

      回家的路上,十良突然想起来前儿她们两个是在北海公园包厢里见的面,那位财大气粗的沈宇秀竟然是梦家的小姑姑。

      那位胖胖的姑太太常来听戏,身边好看的男伴儿换了一茬又一茬,给人打赏特别爽快,戏园子的人都认得。

      可就是这位姑太太,最近十个人倒有八个人说她在做非法买卖,大意就是吭了别人的钱拿出来放高息。

      有些人拿不回款子就闹。闹得凶了,沈宇秀才拆东墙补西墙地还一点。

      十良也不晓得梦家那位做副市长的父亲,知不知道妹妹的所作所为,有没有参与其中。

      明天她们见面叙旧,她到底该不该说呢?

      毕竟血浓于水,人家才是一家人。

      要说沈宇秀的生意,确实不如以前了。

      她赚得沟满壕平的造业钱,也确实都是骗来的。

      但也真是痛快,钱赚得痛快,花得更痛快,仇报得更痛快。

      因为她那个死鬼老公的家产也被她顺带着坑完了。

      连那男人外室的私房钱都被掏了个底朝天。

      现在那男人缠着她,把她当活菩萨供,就差下跪求饶了,外面的人都说宇秀吃上了“回锅肉”。

      沈宇秀自问她的钱财,都源于这类不事生产、却又想财源不断的人。

      图啥?

      图开心啊,照她的话来说,就是阎王爷干小鬼,舒服一会儿是一会儿!

      你不把他们骗光坑死,他们就把钱拿来花天酒地、赌牌抽大烟,既不会拿来做善事,更不会优待自己的妻儿。

      就像她那个死鬼男人,当初他外室的孩子还小,宇秀本来不愿意,后来还是狠心把他拉了下来。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当初他对自己的结发妻子和亲生女儿,何尝心软过?

      盗亦有道,像那种孤儿寡母,或者家里有人求学、有人长期卧床的家庭,沈宇秀从来不碰。

      最近,她还打算把跟自己最久的那个小男人打发了,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别看她云淡风轻,小男人却痛彻心扉。

      他简直死不撒手,甚至还把电话打到她的老姐妹那里,让她们劝宇秀继续跟他在一起:“我对秀姐是真舍不得,如果秀姐非和我分开,我可什么都做得出。”

      这下,宇秀身边的那帮老娘们儿炸锅了:“小男人真爱上咱秀姐?”

      这事儿真把宇秀逗笑了。

      就见她拿出一笔钱对小男人说:“你还年轻,姐不能误你。”

      小男人握着宇秀犹如猪蹄一样的手,眼泪一个劲儿掉,说自己不怕被耽误!

      宇秀的脸色开始往下沉,拍拍小男人的手说:“你是个重感情的有心人。可说句实话,钱我可没多少了。来,听话,以后有啥事儿找秀姐,姐能办的肯定会出力。”

      于是,小男人拿过钱口袋,轻轻放开宇秀的手,再也没在她的生活里出现了。

      沈宇秀知道自己玩火自焚,要兜不住了。

      她最担心的就是会连累大哥,虽然她和兄弟并没有财产来往,并没有用他的名义敛财坑人。

      可万一真出事儿,必然会累及沈宇轩。

      他们家刚经受了一次舆论冲击,倘若再来一波打击,用岌岌可危来形容,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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