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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小郎君过来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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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婉儿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坐在桌边好整以暇。
忽听外面传来侍女齐声唤道:“奴婢参见郡马。”
她心道,哟,回来得挺早啊。不枉费她给他准备了“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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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许余被灌得晕头转向,由小厮扶着回内院,半路忽觉肚子里翻江倒海,没忍住扶着某棵青松树,歪头吐了一阵。吐过后又觉咽喉火辣辣,渴水得厉害。
他还低头嗅了一下,只闻自己身上酒气熏天,还有一股腥臭味。
这...如何能伺候郡主啊。许余晕乎乎地想,他是不是该先沐浴焚香,漱口净面再进屋啊?毕竟那可是郡主啊。
宫里嬷嬷怎么教得来着?
他记忆力一向不错,怎地此刻有些想不起来了呢?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也没容他多想,距离小院十几步外,瑄王妃身边的春晓带着一行人正等候于此。
她朝着许余微微欠身做礼,随后多余的话一字不说,直接让人把他架起来送到旁边一厢房,里面备好了热水,皂荚,香豆。
许余被架进去后,先是被灌了三碗又酸又苦的解酒汤,后又被人扒光衣服扔进了热水桶里。期间不知有人往水里撒了什么,他身上的皮肤和脸颊都越来越红,越来越热,身体里的酒意被一点点蒸熏出来。
这边许余洗好了,另一拨人马上过来把他捞出来擦干净,套上新的红色喜服,又送回了小院门口。
此刻许余意识已是比刚才清醒多了。
而等他踏入垂花门时,眼前的一切让他彻底酒醒了。
左手边,刀枪剑戟森然林立,右手边,斧钺钩叉寒光凄凄。
两侧明烛引路,烛光之下,侍女皆佩剑悬刀。
刀光剑影晃得许余魂飞魄散,惊慌失色,他急忙后退,慌乱中脚后跟踢到了门槛上,疼得他一呲牙。
他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院门已经被人关上了。
他试着推了一推,没推开,再看身前,那些婢女齐齐屈膝朝他行礼,“奴婢等见过郡马”。
许余倒吸一口凉气,一时也忘了该怎么回,沿着院中的路中间小步小步挪过去,一边挪一边弓着腰,朝两侧点头,“抱歉,抱歉,打扰了,打扰了。”
婢女们低头忍笑,忍得很辛苦。
好不容易挪到房门前,许余扶着门环,轻敲两下,退后一步,恭敬地作揖,“许余,请郡主妆安。”
这下,院里的人忍不住了,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低笑声。
许余开始很茫然,后心里一颤,觉出不对,请安这话该是明早说的。他练了这么久,竟然在今晚出错了。
该死,该死,喝酒误事。
他马上弯腰又要重新行礼,房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郡马,郡主请您进去。”红缨立于门侧,做出“请”的手势。
许余小声道了声谢,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这是他第一次成婚,又是娶的郡主,紧张忐忑,期待害怕,像是推倒了一灶台的瓶罐,酸甜苦辣咸,心里五味杂陈。
手搭在红色帷幔,他缓缓推开,桌子中央是两个足有小臂粗的龙凤双烛,内室被他们照得恍若白昼。
红烛边,美人身着红衣,凤冠置于案边,一头柔顺乌发散落在肩头,如云堆叠,丝丝根根,缠缠绵绵。
萧婉儿早就让人为她洁面净身过,此刻脸颊半点胭脂未染,皮肤晶莹清透,吹弹可破。
红唇一张一翕,樱桃似得可爱,如果她没在嗑瓜子的话,画面或许会更仙气飘飘一些。
然,这丝毫不影响许余看得呆了。
他静静地立在雕花栏杆边,仿佛刚刚的酒还没醒,后劲又涌上来。加上红烛一闪一闪,他看得头晕晕的,像在梦里,眼睛眨了又眨,眨了又眨。
萧婉儿拄着下巴,仔细地观察这只不敢进来的“呆雁”。许多日子未见,他好像长高了?
不该长这么多吧,她又细细地看了看,哦,应该是腰板比那日挺得直了些。
久久未动,她朝他勾勾手指,“小郎君,看够了吗?”
这声音......许余吓了一跳,惶惶然松开手中帷幔,慌不择路地往门口跑去。
萧婉儿只见一个影子闪过,站在那里的人,没了。
空气中留下一句,“在下走错房间,唐突姑娘了!”
事发突然,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反应过来后,萧婉儿望着空空如也的栏杆边,扑哧一声,乐了。
这是才高八斗的新科进士?该不会她爹娘搞错了,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
许余冲出门后,仍心有戚戚,背靠门板,喘个不停。
罕见的容貌,熟悉的声音,他不会记错,屋里的人正是那日在园中所见的婢女。
她为什么会在房里?把他引过来的小厮又是何居心?
一瞬间,许余头皮发麻,各种可能在脑海里交织成线,最后指向一个结果,有人想置他于死地。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走出去?院门外会不会有一堆人埋伏着,等他出去,不由分说先定一个□□郡主府的罪名?
背后渐生出一层冷汗,许余抬起头,望向院中众人。
而院中的侍女也都诧异地望着逃出门的他。
守在门边的红缨更是惊讶,她都没听见里面有声音啊,怎么郡马就跑出来了?难不成郡主要动手,被他发现了?
郡主不会如此大意吧?
她疑惑地上前询问,“郡马可是有事传唤?”
许余看着她,胸前起伏未定,眼中充满戒备,回问道:“郡主在哪里?”
红缨被问得一时失语,“郡主,郡主在屋里。”
难不成郡主不在?不该啊,郡主刚还说计划不变的。司巧都已经去准备东西了。
屋里的是郡主?许余皱眉,“你如何证明屋里的是长乐郡主?”
证明?郡主就是郡主,何时还需要向人证明?
红缨被他几番质疑,恼怒直言道:“敢问许大人,何出此言?”
“这里是郡主府,大人若是对郡主身份存疑,大可叫王爷王妃来此对证。”
虽然郡主没打算和这个许大人洞房,但也没想过偷梁换柱啊,这不是污蔑嘛。红缨有些生气。生气之余,还有点担心。
这个郡马看起来有点聪明呀。她们今晚的计谋成不成啊?
许余本想解释,被她夺过话头,责了一通,心中也开始存疑。
这侍女如此理直气壮,莫不是他看错了?
他抬眼往院门那边瞧了瞧,只见那门动也不动,门外也无火光,安静地看不出任何异常。
难道,难道刚刚屋里面坐着嗑瓜子的红衣女子,真的是长乐郡主?
会不会,那天在院子里,她是故意拦他的路?
虽不知缘由,可这样似乎也说得通。就像他一直猜测长乐郡主是怎样的花容月貌的同时,郡主对他自然也是好奇的。
所以,所以,他现在要再进去吗。
许余打量了一下周围,悬刀佩剑的侍女看着他的眼神不善,旁边的红衣婢女也是怒容难掩。
他默默地退后一步,退后两步,双手推开房门,走进去,再恭敬地弯腰把门关好。
回身再掀帷幔,红烛摇晃,美人一袭红衣,美得惊心动魄。
萧婉儿翘着二郎腿,往嘴里扔了一粒花生米,不怀好意地笑着朝他勾勾手指,“小郎君,回来了呀。过来坐。”
她大方地拍了拍旁边凳子,示意他过来。
许余哪敢造次,如果眼前这位是真郡主,那他刚才所为已经十分失礼。
郡主若是生气,那他....是要挨板子的吧。
“许余见过长乐郡主。”
他施施然做礼,禁不住又微微抬起眼皮,去看她,试探地问道:“敢问,敢问郡主,许余与郡主是否,在哪里遇到过?”
练武之人,五感较之常人更为敏感,刚刚门外的对话,萧婉儿早已听了个七七八八。
是以,许余问出来时,她也没太惊讶,而是敛了笑意,模仿平日里她娘训人的架势,凤眼微垂,目光从他身上淡淡然掠过,又回到手中的花生米上。
拉长语调,故意慢悠悠地说,“许大人,慎言。今夜之前,长乐还是未出阁的女子,怎么会与许大人私下见过呢。”
这招果然管用。
第一次正式打交道,许余也分不清她到底是真生气了,还是同上次一样,戏弄他。
但有一件事,他眼下非常确定,此女确是那日花园中偶遇的“婢女”。相貌声音都像就算了,这牙尖嘴利的劲儿...必是同一人无疑。
至于这位郡主之前意图为何,尚不明确。
他弓下身子,道歉:“许余方才醉酒,出言无状,还望郡主恕罪。”说完还要跪下请罪。
萧婉儿最应付不来,这些“恕来恕去”的场面话。
她赶紧让他起来,拍了拍身边的凳子,“小事情,许大人过来坐吧。”
许余恭顺地过去,坐下之前,内心也是百转千回。
先是佯装怒,后又使怀柔策。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成亲第一晚,许余感到头大,常言说得好,倒插门女婿不好当。古人诚不欺他啊。
不过,他也打定主意了。无论郡主怎样对他,他都尊之敬之。
若能琴瑟和鸣,那很好,他定待她始终如一,白首不离。
若不能,许余也仔细想过,长乐郡主刚过及笄之年,才十五岁,而他虚长五岁,已经二十了。哪怕是不认识的小姑娘,他也会让着她,更何况是明媒正娶的妻子。
对妻子包容爱护是作为一个丈夫最基本的。即便卑微,他此生也会尽可能地护她周全,平安喜乐。
哪怕郡主不喜他,许余觉得,他也能忍。
瑄王夫妇于他有恩,虽然他还不知二人为何招自己为婿,可若真走到和离那一天,他许余也不是挟恩图报之人,一定会干干脆脆地离开。
这厢,许余思虑得万无一失,旁侧,萧婉儿也在明晃晃地打量着他。
她的想法就简单多了——这小郎君今日算是正式入她郡主府了。
进了她的府邸,就是她的人了,她的人都归她罩着。
若再有不长眼的(如于庆那厮),那她可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