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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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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萧瑾回京的第二日,祝老夫人忽然病重。
安家举荐了一位神婆,先是做了一场法事,说祝老夫人是灾星侵体,唯有阴年阴月出生且还尚未婚配的后辈在旁侍候七年,才能度过此劫。否则,不仅祝老夫人会出事,还会祸及祝远清的官运。
而这样的后辈祝家倒也有一位。
那便是祝遥。
如此,祝夫人也歇了在祝遥婚配上动手脚的心思。
此后三年,祝遥与萧瑾时常互通信件,年节也互送土仪。
祝遥知道萧瑾在殿前司领了都虞候的职位,知道她在贞宁六年时随母出征,在嘉谷关中一战成名,回京升任副都指挥使。
而女帝也有意破格让她继承其父的爵位。
在贞宁七年,祝远清携一家老小到京,填了通政司参议的空缺,多年京官的夙愿在这一日总算达成。
新宅子是萧家出面找的,离萧府隔着三条街。
祝遥搬进新院子的那一日,院外匆匆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与冬茗抬头看去,门口站着一位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女子。
女子身形高挑,眉目英气。
不是记忆中的萧瑾,却是阔别多年被她藏在心中的萧长宁。
“长宁……”祝遥起身,给她沏了一壶茶,倒茶时忍不住望她身上看,笑:“在锦州时常听人说,萧小将军往那一站,连镇虏将军都比了下去,今日一观,果然名不虚传。”
萧瑾喝了一口茶水,唇齿留香,失笑道:“旁人胡诌也就罢了,阿遥你可莫要取笑我。”
两人相视一笑。
中间隔的那段岁月所带来的陌生感很快就散去。
萧瑾在休沐时会带着祝遥到茶楼听书,到郊外与人打马球,谁人都知道她萧长宁与刚到京城的祝家小姐关系亲厚。
六月,京中大雨。
吴、锦两州水灾,死伤无数。又逢北疆鞑靼来犯,难民南下进入吴、锦两州,再加上水匪肆虐,一时民不聊生,两州知府八百里加急奏书,请朝廷拨钱赈灾。
水灾之事已不是什么秘密。
萧瑾在院中帮祝遥修剪花枝时,提起了这件事,祝遥道:“赵国连年征战,国库只怕没有看上去这样充盈。”
萧瑾在军中摸爬滚打,哪能不知道这件事。
祝遥又道:“历来朝廷拨钱赈灾,层层往下,十成最终也只剩下两三成。只怕吴、锦两州知府要失望而归了。不过……”
萧瑾追问:“不过什么?”
“前些天工部侍郎曾与我父亲交谈,意是皇上准备为太后重修登月楼。皇上的意思……莫不是打算以工代赈?”
萧瑾抚掌:“阿遥这般聪慧。”
祝遥摇头:“拾前人牙慧罢了。我能想到的,皇上自然也能想到,只盼水患能早日解决。”
说话间,祝遥从小厨房拿出了一碟糕点,个个模样小巧玲珑,还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萧瑾尝了两个,又就了口茶水,夸道:“阿遥,你的厨艺又精进了。”
祝遥替她拂去手背上的糕点碎,说:“以鲜花为料,果然能清爽些。”
萧瑾明媚一笑:“为何你的脑中总有这般多的奇妙?”
祝遥看她一眼:“为何有人自夸奇妙?”
萧瑾:“谁呢?”
祝遥:“不知。”
萧瑾愣了几秒,从椅子起身,深深呼了几口气,说:“阿遥,我还有公务,先、先走了。”
她朝门口走了两步,又回头,盯着祝遥:“那年你可是燃灯了?”
祝遥:“自然。”
萧瑾:“你可是瞧见了?”
祝遥:“自然。”
萧瑾一笑:“好,我是奇妙。”
祝遥猜的不错,女帝确实是有以工代赈的想法,吴、锦两州的水灾也都得以妥善处理,还修了一条互通南北的水路。
入秋,在太后圣寿这天,萧瑾袭爵的旨意终于还是下来。
不仅是朝野,连坊间都在议论着这件事。
文臣死谏、学生闹事,皆没能让女帝收回旨意。
吵吵嚷嚷到了十二月,宁远侯府重新修缮完毕。立冬这日,萧瑾从宫中出来,先去了一趟祝府。
她拿了支湖笔给祝遥,笑道:“皇上赏的,于我是暴殄天物,还请祝小姐收下,莫让它明珠暗投。”
祝遥笑说:“那就多谢侯爷好意了。”
萧瑾道:“连你也取笑我。烈火烹油的富贵罢了。”
女帝继位将近十年,已不是当初的十余岁的小姑娘。只是许多朝臣仍旧没有歇下心思,其中,天下文人之首的张阁老是贤亲王的老师,对女帝不满已久。
七年前萧瑾的母亲是太后的刀,而今萧瑾也是女帝的刀。
用来割去那些人的喉舌。
萧瑾冷哼一声,“那些顽固不化的老东西。”
祝遥把湖笔收好,看了一眼萧瑾,“想必日后盯着你想抓你错处的人不会少,我帮不上忙,你要珍重自身。”
萧瑾点头:“你放心。”
祝遥看了一眼窗外阴沉的天空,“风雨欲来,皇上想必不会只走让你袭爵这步棋。”
萧瑾点头:“确是如此,因我袭爵一事朝廷空了许多缺,定是要人补上的。”
祝遥思索片刻:“女子?”
萧瑾笑:“阿遥聪明。”她手撑着下巴,与祝遥看向同一处,“你要的世道,或许就要来临。阿遥,我很希望能与你共同瞧见那盛世。”
祝遥转头看她,眉目柔和,“我亦是。”
在一年一次的官员考绩以后,朝堂之上多了几位女官。有官员一气之下称病不上朝,在第三日后,便又多了一位女官。如此三次以后,再无人因故不上朝。
这段时间弹劾的奏折雪花似的送进都察院,弹劾对象以萧瑾为首,再到余下几位女官。
朝堂局势波谲云诡,百姓仍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又是一年上元节。
萧瑾带着祝遥上街,与她逛着灯会,在千万盏明亮的灯笼中,挑了一盏送给祝遥,“我没诓你吧?这里确实不如锦州热闹。”
祝遥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了一盏木刻的小灯笼,“做了许多日,总算是能赶上上元节。”
萧瑾一拿到就爱不释手,颇为不好意思:“这比我做的要好许多,嗯?这下面是……”
上面也是一行字。
也是诗经。
也是柏舟。
是我心匪席,不可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