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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地球之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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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分钟后,岑珂拔出采血针。
注射器被鲜红色的血液填满,暗示着不久前她跟云清的残忍暴行。
云清的两手分别按着郁晚的两条手臂,上身几乎挨着他。
这姿势有点不大妙,尤其是两人还在沙发上。
不过当下没人注意到这些。
“检测时间要一晚上,我凌晨赶过来。”岑珂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一根抗凝管,将血液注入进去后盖紧试管塞。
云清怀疑岑珂的口袋里是不是什么都有,没准还藏着几把锋利的手术刀。
“我尽快,不会耽误你前往新海。”岑珂扔给云清一包止血的棉签,转身快步离开。
屋内于是剩下钳制与被桎梏的两个人。
一条猩红的血线从郁晚的左臂肘窝起始,一路沿着肌肉线条滑到了小臂后面,与云清桎梏着他的手险险擦过。
郁晚盯着那条红线,一直没动。
变成人类后,他身体的肌肉不知为何也兼备了曾经触手的力量。
他的力气理论上应该比穿戴着外骨骼的她大许多,但他到底没反抗她。
看在她养了他三个月的份上。他想。
客厅寂静了约莫十秒钟。
云清略微思索片刻,松开手,把岑珂扔给她的医用棉签丢给郁晚止血。
要怎么用?
郁晚取了几根,犹豫地把有棉的那头按在了肘窝的针孔处。
见云清神色无常,他松了口气。
猜对了。
云清从桌子上翻出一包湿巾来,郁晚这回很确定应该做什么。
他抽出两张,把胳膊上的血液擦干净。
他们要在这里静候完这半个白天,以及半个夜晚。
时间太久了,云清想。
指不定要出岔子。
假如她是郁晚,一定会认为自己是个神经病,时刻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逃离这里。
她低着眉眼稍加思索。
“伸手。”
话音落下,云清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的语气不对。面对新认识的陌生邻居,怎么说都应该用敬语的。
这下她看起来不是神经病了,而是个随时准备杀人灭口的变-态。
然而郁晚已经向她伸出手。
不只是伸出手……
他极其自然地握住了她的右手。
云清:??
郁晚在她讶异的表情中骤然反应过来:他现在已经不是她养的章鱼了!
“伸手”的意思也不是要握手。
他们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几分古怪的尴尬。
谁要先松开手,这是一个难解的问题。
云清看向他们握着的手。
行吧。既然他这么主动,那她就不客气了。
金属碰撞,清脆的“嗒”的一声落地。
一只手铐结结实实拷在了郁晚的手腕上,金属的质感冰冰凉凉。
郁晚:……
这什么?
又是“嗒”一声轻响。
同一副手铐的另外一只,被云清轻飘飘拷在自己的右手腕上。
“你在做什么?”郁晚问。
“不做什么,只是担心你逃跑。”云清在心里说了声抱歉,她恐怕要把变-态的形象扮演到明天早上了。
“在检测结果出来之前,我希望你待在这儿。”
郁晚闷不吭声。
憋了一会儿。
“能开一下感应屏吗?”他想看电视。
云清:……
*
凌晨四点。
岑珂匆匆赶回来,胳膊下夹着厚厚一叠检查结果。
云清习惯了在凌晨入睡,岑珂进来时她的头脑还十分清醒。
“检测结果如何?”
岑珂喘了口气。“是人类。”
“……然后呢?”
岑珂愣了下,“呃,就检测出是人类。”
云清皱着眉头,“就没从他的基因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弄清楚他的身份?”
岑珂满头黑线:“我是医生,不是侦探!”
要她再强调多少次!
郁晚看着这一幕,倏然放松下来。检测没问题,也就是说他的拟态并不是只有外貌的改变。
他猜测自己是不是可以走了。
“……”
等待一晚的成果让云清不免觉得失望。
“难不成闻遇真的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双胞胎兄弟?”
“或者,我可以再给闻遇做一个DNA检测……你应该有带有他基因的组织吧?”
“譬如……”云清勾起一个温柔的笑,“保有他发根的几十根头发?”
“难不成你觉得我会在他死后还留有他几十根头发?”
“……也许是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一根断掉的手指?还是一条被我保留了两年仍未腐化的腿?”
“你们之前不是恋人么。”岑珂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小心说道,“那个,我是说,体-液……什么的。”
云清咬牙:“没有!”
恋人?
郁晚抬眸扫了她一眼,又很快移开。
他暗自懊恼。
合着他拟态的样子,曾经是她的恋人?
他变成了她恋人的模样,居然还天真地以为她不会识得这张面孔!
怪不得她见到自己时反应那么奇怪。简直蠢透了。
眼下再懊恼也无济于事。事已至此,郁晚只好想办法把此事圆过去。
双胞胎,这个理由相当不错。
“那结果就只能这样了。”岑珂无奈地道,“耽搁了你一整晚的时间,却是白费功夫。”
云清长出了口气,起身。“我得走了。”
再不走,伏霄那边该等急了。
郁晚问:“你去哪?”
他从没见她在凌晨时分出过门。
云清淡淡瞧他一眼,觉得莫名。
这人脾气倒是挺好,被薅了头发、抽了血,又被她绑在这儿至今手铐都还没解开。没生气也就罢了,竟然还好脾气地问她要去哪?
但她仍然不答话。
去哪跟他有什么关系?
郁晚想起前一日感应屏上盖着的防尘布,以及收拾得空空荡荡的客厅。
她似乎是要出远门。
“对了,封荣驭会在上午派人取地室的箱子。别让他们碰到地室里的其他东西。”云清对岑珂说道。
封荣驭送来的箱子,放入各种金属材质的工具器材,至少有上吨重。要她把那些工具运送过去压根不现实。
并且物品的装载跟人不一样,要在其他的渠道进行检验后才能装载。
“我知道怎么做。”岑珂顿了下,“一路小心。”
难得说了句温柔的祝福语。
她脸上带着由衷的祝愿,并无担忧。
岑珂并不清楚云清要去做什么。
云清和伏霄都没有告诉她实情,否则岑珂大概会不择手段地把她留在沧澜海域上。
——去外面玩两个月,让孩子放松放松心情。
这是岑珂老母亲的想法。
云清注视着岑珂,很想上前抱住她,却又担心被看出端倪,于是只轻轻地碰了下她的胳膊。
撒谎的代价就是,她没办法跟最好的朋友好好告别了。
“你去哪?”
郁晚坚持不懈地问她。
她曾经打算吃掉他,她还没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郁晚满脑子报复的狠毒念头,却不知道,站在他面前一脸淡定的女人此刻在想什么。
云清盯着郁晚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试想想,你即将离开,大概率会死在外头。
就在这时候,家门口站着个跟已逝前任一模一样的男人。
而你们曾经深爱彼此。
云清认真地思考着:这没准是老天爷送给她最后的礼物。
地球母亲送来的离别礼物,是不是应该好好珍惜利用……
人总有冲动的时候,产生一些不恰当的念头。
云清做了两个深呼吸,在心中默念:但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我们拥有理智。
“你要去哪?”郁晚不知死活地问。
客厅没有开灯,他的面孔被感应屏散发的颜色各异的柔光笼罩,光芒如同圣诞树上挂着的彩灯。
看起来更像一份礼物了。
不做人了。
云清弯下腰。
轻柔的吻印在“礼物”的嘴唇上。
她动作轻巧,果决,用了不到两秒的时间结束了亲吻的全过程。引发的后果却像惊雷,把两米之外的岑珂劈了个结结实实。
岑珂嘴巴大张。
她看着厌世又冷漠,情绪激动的时候表情却总是夸张得像个小孩。
起身的时候,云清抿了下嘴唇,心跳略快。
她后悔了。
一点儿也不爽,只有浓浓的负罪感。
罪过啊。
她心里感叹着,抽出墙上挂着的刀,看也不看郁晚以及一旁目瞪口呆的岑珂,面无表情地飞速离开作案现场。
她连郁晚的手铐都没敢解开,担心被掐住脖子以性骚扰的罪名告上法庭……
云清只在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自己手腕上的那枚手铐,又不知何时把它锁在了墙壁的挂钩上。
逃了个彻底。
岑珂:……
她僵硬地回转头,却见郁晚还看着云清离开的方向,眼神清明。
怕不是被吓傻了吧?
“你——”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他。
一个被强吻的男人。
郁晚回神,平静地看着岑珂,开口:“她要去哪?”
岑珂:“……”
能指望一只章鱼对人类的亲吻产生反应吗?
显然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