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花信 ...
-
捧着一沓账本的十六疾步前行,路上不少部落里的男女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十六冷眼旁观着她们聚集起来窃窃私语,还冲着她指指点点。她冷肃着脸,愈发挺直脊背,加快步伐向着大帐走去。
十六看到卢克立在大帐外,心里一沉。
卢克明显也发现了她,但只是居高临下地瞧了她一眼,就浑不在意地撇开了视线。
十六咬咬牙,上前压低声音用部落的语言对卢克说:“这里我来守着就行,你去忙吧。”
卢克仍是不动如山,鼻子里
冒出一声轻蔑的“哼”。十六纵使咬牙切齿也拿他毫无办法。并不是打不过卢克,鱼死网破的话谁先输还说不准,但是她不能给月迟找麻烦。要怪也只能怪安德鲁那个狼子野心的怪胎。
卢克还算是识相,站在离大帐有一定距离的地方。他既能在危机状况下迅速做出反应,又不至于把帐子里的声音听得太真切。部落里的人远远地看到卢克就知道让开,但他们会在一旁围起来看热闹,不时爆出大笑,一看就知道没在说什么好话。
十六贴着大帐笔直地站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抠着身后的毡子,帐内的靡靡之音格外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里,哪怕捂住耳朵那魔音也能钻进来。不用看都知道帐子里面该是怎样荒唐的景象。
月迟不得不违心地在里面强颜欢笑。她却只能无能为力地在外面干站着。
她们还是太天真了。就算艾勒教会了她们一切又如何?
她们早该知道的。早在那场屈辱的宴席上,安德鲁的侵略性就暴露无遗。
安德鲁,在过去、现在以及很漫长的未来,都将对糟蹋她的月迟乐此不疲。
安德鲁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粗粝的脸上带着餍足。
十六低垂下眉眼,她恨极对他奴颜婢膝,但却还是收敛住阴暗怨毒的目光。等安德鲁和卢克二人走远了,十六叫来阿伊朵准备沐浴,向她仔细地交代过,这才转身又进了大帐。
一进大帐,十六就闻到了那股荤味道,不自觉地皱了眉头。
十六看到月迟衣衫不整地横陈在锦绣堆上。
听见响动,月迟慵懒地侧过身子,身上的锦缎滑落,露出一片带着青紫的风光。月迟凤眼微张,笑里带着点妖邪。十六见着她这副样子,眼里更是盛满了心疼,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只得快步上前,跪在她床前。
“来送账本?”
“是。”
月迟拿起一本随便翻翻,却用余光瞥着眼前人。可十六只是低垂着眉眼,视线停留在地毯上撕裂成好几截的亵衣上,脸上不动声色,藏于袖中的拳头却是越捏越紧。月迟看着近乎冷漠的眼前人,眼神暗了暗。
大帐里安静得只听得见翻书的声音,一种怪异的沉默带着愤怒的意味在里面弥散开来。
阿伊朵撩开门帘,抱着大浴桶往里走,发出夸张的响声,打破了这诡秘的寂静。
“公主准备沐浴吧。”
纵使月迟已经生下了安德鲁的孩子,已经被正式封为安德鲁的阏氏,十六仍旧叫着月迟“公主”,好像这么自欺欺人地叫着,那些苦难磋磨就与她们无关。
十六忙起身帮阿伊朵将笨重的大浴桶往里搬,又接过她肩上背着的小包袱,熟练地安置好沐浴的一应用具。阿伊朵提来热水往浴桶里一气倒完,发出哗哗的响声。十六提来最后一桶冷水,把阿伊朵支出去守帐门。
十六拿着木勺舀冷水,时不时把手浸进去试试水温,等到温度合适了,她才安心牵着月迟坐进去。
月迟半仰躺在浴桶里,任由十六跪在她身后。十六粗糙多茧的手贴近月迟的头皮按摩,和她散乱的青丝一同在温热的水里纠缠。月迟满足地用脸蹭十六的手臂。十六不自觉地收回了自己沾满泡沫的手,没有察觉月迟一瞬的僵硬。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但在这沉默中却酝酿着什么。
十六心无旁骛地替月迟打理纠缠的长发,待收拾好头发便起身告退。月迟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匍匐着行礼的忠仆,面色阴晴不定。
“还没洗完……这么着急是要去哪?”
十六低垂着眉目,例行公事般回答:“公主,部落里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
“今日歇在哪儿?又是在一堆事务卷里凑合?”
十六的头更低了些。
“是,请公主早些歇息。不必等……”
只听得哗啦的水声,公主就这么从浴桶里走了出来。她浑身流泻着水珠,脚踩得十六的衣摆湿了一大块。十六惊讶地抬起头,嘴里嗫嚅着:“公主……”
“连你也觉得我恶心?”
月迟蹲在十六跟前,浸湿的墨色长发粘在她开始从内里腐烂的皮囊上,让她变得像只魑魅。
月迟直把脸往十六脸前贴,两只上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十六惶然地看着眼前已然被逼得有些疯癫的人,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不知是怜惜还是悲痛,一时没来得及辩解。
月迟也没等她辩解,便伸出双手掐住十六的脸颊,幽幽地开口:“人人都说我人尽可夫,唯独你不可以!”
月迟加重了力气,同十六鼻尖顶着鼻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在她跟前说:“唯独你不可以!”
十六还没反应过来,月迟却是说完便捧住十六的后脑勺,将她压在地毯上。十六回过神来不自觉地挣扎起来,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倒是变成了啃咬。月迟蛮不讲理,十六且战且退。月迟气急之下咬破了十六的下唇,一股铁锈味在二人的厮磨中弥漫开来。
“公主,不可……公主!”
十六好容易才脱身,受伤的嘴唇红肿着。月迟满含泪光地看着她,悲泣又愤慨地揪住她的衣领,声嘶力竭地质问她:“有何不可!你为什么就是不愿?你我明明就……”
十六紧紧抱住月迟,用宽大的衣袖将娇小的人包裹住。手臂处传来温湿又酥麻的感觉,十六克制住自己,用手轻抚着月迟脆弱不堪的脊背,在她耳边喃喃道:
“公主,十六会永远陪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