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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灾祸四起 ...

  •   沉骛的供词被查证核实,楚宁邦让他父亲身边的方士再炼一炉丹,而后选取了几位大臣试丹。

      没有人因为试丹出现什么不良反应,王东白也没查出碰到时、沉二人谋害楚齐贤的证据,案子进入到盖棺定论的阶段。

      在解忧国,开国女君嬴雁风针对重大疑难案件创立了三刺制度——即在证据充分后交给中央群臣来讨论,若不能解决再交给下属官吏,还不能解决便交给百姓。

      这项制度自开国延续至今,是明德慎罚的体现,皇帝就算十分专政也很难冒天下之大不韪干涉最终结果。

      廷尉署将写好的决断糊好交给楚宁邦——这份决断须得等朝臣得出结果才能拆开,若二者结果相同,便按照此结果施行;若不同,再走下一个流程。

      王东白虽为廷尉,但他并不能做廷尉署中所有人的主,廷尉署最后给出的决断是判定二人无罪,而朝臣亦是如此。

      楚宁邦还是太子的时候,为了得到群臣的支持,走的是兼听纳言的路子;楚齐贤专政已久,朝中大臣都不太敢说真话,在楚齐贤死后,朝中的大臣以为有了畅所欲言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直言不讳的机会。

      这也是楚宁邦刚继位就赶着将时宴与沉骛打入监狱以此立威的原因,血脉难改,他同他父亲一样,不容许任何一丝忤逆。

      但他毕竟年轻,立威的手段与楚齐贤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经历了楚齐贤一言不合就砍头的时期,便会觉得楚宁邦的立威方式十分仁慈,因此此次立威并没有让朝中大臣收回多少真话,两人才在群臣口中讨了一条生路。

      狱卒宣布了时宴和沉骛无罪。

      那把厚重的锁被打开,拉扯铁链时发出了刺耳的“刺啦”声,但这丝毫影响不了沉骛的好心情。

      他站在时宴身侧,偏头对时宴说,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雀跃:“大巫,我们平安了。”

      时宴扯出一抹极淡的笑,回应道:“嗯,平安了。”

      两人并肩走出昏暗潮湿的监牢,屋外是耀眼的阳光将两人照得仿若新生。

      楚齐贤去世前,沉骛临阵倒戈,他如今表面上为皇家所用,自然也就不用回大巫府当差。

      正所谓同行千里终有一别,时宴同沉骛终于走到分开的岔路口,一位阉人早已候在远处,像是在等待必会经过那儿的时宴。

      两人一齐住了脚步,沉骛为时宴整了整衣襟,郑重地道:“大巫,保重。”

      时宴本想说些什么,他张了张嘴,最后却只道:“你也是。”

      夏日正午的阳光正热烈,它仿佛容不下半点阴影的存在,两人站定之处居然寻不到半点影子的踪迹,就好像阳光下容不下任何一桩腌臜事。

      可时宴知道不是这样的,楚宁邦找他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事,大概正应了古人所说的“福不重至,祸必重来”。

      他本想跟沉骛说清楚累积在两人之间的问题,看来又没赶上好时机。

      罢了,等一切都安定些再同沉骛说吧,也不知他们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时宴迈步向那位阉人走去,那位阉官垂眼道:“大巫随咱家来。”

      两人穿过层层叠叠的回廊,来到了楚宁邦办公的宫殿,阉官道:“陛下已在殿中候着大巫了。”

      时宴略一颔首,推门而入。

      殿中的楚宁邦正端坐案前批阅着奏疏,他面前的竹简已经堆得有如小山一般高,而案旁还放着一些尚未批阅的,看来应是国中出了大事。

      时宴向楚宁邦行了礼,楚宁邦赐坐,而后屏退了所有下人。

      时宴注意到,他面前的案上也堆着一堆奏疏,像是故意要给他看的。

      殿中只剩君臣二人,楚宁邦也不抬头,只向时宴扬了扬下巴:“爱卿看看面前那些奏疏罢。”

      时宴应诺。

      君臣二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殿中只有翻动竹简的声音,夕阳透过窗棂打在地上,为两人镀上一层暖黄色的光,香炉中飘出的香气令人昏昏欲睡,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这份温情被时宴手上的奏疏毫不留情地撕碎,水灾、旱灾、蝗灾、瘟疫……

      字字血泪、句句悲绝,每一份竹简上都是数不清的人间悲剧,无一例外地记载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灾情。

      眼前的景象就向被称作盛世的今日这般,是镜中花、水中月,只需要一声微弱的啜泣就足以打破幻象。

      从时宴前往神庭到如今已有两三个月,这期间他没有得知外界消息的途径,自然对这些消息一无所知,也就不会知道如今民生如此多艰。

      楚宁邦批完了手上的那份奏疏,终于抬起头看时宴。他见时宴面有悲意,满意地问道:“大巫有何应对之法?”

      时宴答:“赈灾为要。”

      楚宁邦不赞同地蹙起了眉,道:“此法不过是治标不治本。你说是否是因为有人得罪了上天?”

      时宴问:“陛下要臣做些什么?”

      楚宁邦答:“寡人要你问问上天的旨意。”

      也就是要时宴为这些灾祸占卜了。

      在解忧国,占卜在政治军事决策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王室贵族上自国家大事,下至私人生活,无不求神问卜,以卦象的吉凶祸福决定行止。①

      但国家大事与私人生活的占卜方式又有所不同,国家的大事小情需将想要询问的事务简单叙述,刻于龟甲或兽骨上,再以火烤之,得到卦象;而私事则简单得多,只需要用龟甲摇钱起卦便可。

      时宴答:“臣遵命。”

      时宴担任大巫的百年间,不知占过多少卦,从未失手,除去他本领过人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神庭给了他一包粉末,谓之“达天听”,每次在询问国家大事时,他都会往甲骨上洒上一些。

      那些甲骨上的文字便会通过达天听让神明知晓,若此事神明有意干涉,甲骨上就会出现“神书”,传达出他们的旨意。

      神书是神庭的文字,在旁人看来只是些繁复的花纹,只有时宴能看懂其中的意思。

      时宴很清楚地知道,风雨雷电都是神庭所控制,这次全国范围内大面积地发生天灾,应该是神庭想通过他向人间索取些什么。

      但他更清楚地知道,他在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推着往前,而他却无法自主地停下。

      这次全国性的天灾来势凶猛,且又发生在楚宁邦刚即位之时,因此非原太子党的大臣们正借此发难,他们质疑楚宁邦为帝是否是天意所归。

      楚宁邦虽为帝,但根基并不稳固,朝中大臣多楚齐贤时期的悍将,对楚宁邦并无多少敬意,他能登基原因有二:

      一是楚宁邦的母亲,先皇后卜氏虽贵为先皇后,却并不受宠,甚至楚宁邦也不是楚齐贤的长子,只是遵循着立嫡不立长的原则,他才能凭借着母亲成为太子。

      二是在楚齐贤时期,卜氏之前还曾有一位废后和废太子,废先皇后是氏族之女,其本家干涉朝政十数年,那段后宫干政的日子令许多朝臣苦不堪言,卜氏的母家并不强势,卜氏本人也没什么野心,因此后宫干政之事很难在发生在楚宁邦身上。

      三是楚宁邦为人善、为政仁,许多大臣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默许了楚宁邦成为太子直至登基。

      而楚齐贤为帝时,专宠葛贵妃,葛贵妃之子勤王在朝中支持者甚众,又是楚齐贤长子,许多大臣对勤王无法称帝十分惋惜。

      可以说楚宁邦的登基离不开一部分大臣的支持,但楚齐贤自立卜氏以来,原太子党一直质疑着楚宁邦太子之位的合理性和合法性,如今天灾一出,许多大臣借机发难。

      眼下对楚宁邦来说,他急需证明自己登上帝位是天命所归。

      楚宁邦正是考虑到了这一层,才压下了全国各地送上的关于灾情的奏疏。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他深知这个消息若不是从自己这里传出去后果有多严重,便在时宴一出狱就找对方商量该如何应对灾情。

      解忧国重巫,面对灾害有一套完备的祈禳之法,即行使法术解除灾难。

      按照楚宁邦打算,让时宴询问上天的旨意,而后再行祈禳之法,这样一来灾祸消弭,他也能证明自己为帝是天命所归。

      糟糕的是,他一将全国受灾的消息放出,关于他与时宴勾结,害死真龙天子楚齐贤,这才导致上天震怒降下灾祸的言论便甚嚣尘上,时宴因此平白无故地受到了同僚诸多恶意。

      “大巫,结果如何?”楚宁邦的声音唤回了时宴的思绪。

      时宴看着龟甲上一圈圈浮现的神书,心中震颤,却不敢在脸上表露半分情绪,唯恐楚宁邦发现端倪。

      神庭要让他再准备一次活祭。

      距离上次活祭才过去区区五年,按理说还要再过五年才需要活祭。

      “臣忽觉头晕目眩,恐影响问卜结果,陛下可否允许臣择良辰吉日再卜?”时宴一时心神俱乱,脑中理不出半点思绪,只得如此搪塞道。

      楚宁邦狐疑地看着时宴,见时宴脸色苍白不似作伪,才不满地道:“也罢。大巫先去歇息,稍后朕让御医过去一趟。”

      时宴本有内伤,倒是不惧御医前来验明他是不是真的病了,便垂眸颔首答:“是。”

      楚宁邦又道:“此事事关重大,况且有人疑心大巫是害死父王的凶手,大巫安心在宫中歇下,待解决后再离宫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灾祸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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