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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人生如寄 ...

  •   “你们挖好土,放下棺材就可以走了。”夏问池说。

      大汉们走后,夏问池吻了吻夏沉樾的额头,她想起了时宴所说的,人身死魂散,夏沉樾只剩活着的躯体了。

      倘若不是……倘若不是她马上要去往神庭,那她一定会让无魂的夏沉樾陪着她一辈子。

      可是世上没有倘若。

      她的脸同夏沉樾的脸相贴,眼泪打湿了两个人的面庞,仿佛两人都在为同一件事而悲伤。

      “沉樾……”夏问池眼睛和眼眶都哭得通红,她不再将脸贴着夏沉樾的脸,转而仔细端详起她永远看不厌的爱人。

      “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面临这样的抉择。”夏问池疲惫的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哭腔,“沉樾,我不奢求你原谅我。”

      她的手放在了夏沉樾的脖颈上,轻轻地抚摸夏沉樾细嫩的脖颈。

      “我不会活太久的,我很快就去陪你。”她微笑着闭上眼睛,与此同时将力道注入了指尖。

      她怀中的人依旧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夏问池重要瘫坐在地,放声大哭。

      “沉樾,我下不去手。”

      夏问池眼泪和鼻涕混合在一起淌下,打湿了夏沉樾的前襟。

      她手忙脚乱地擦拭着衣服上晕开的深色:“抱歉,遇上你的事我总做不好。你看,这件寿衣这么漂亮也被我弄脏了。”

      “要好好惩罚我,好不好?”夏问池说完,抽出藏在靴腋里的匕首,闭着眼割开了沉樾的咽喉。

      血喷射而出,溅了夏问池一脸,夏问池紧紧抱着沉樾不知是否断了呼吸的身体,僵直地坐在地上。

      太阳逐渐西沉,至天幕完全暗下来时,夏问池才如梦初醒一般:“要赶时间的。”

      熊熊大火燃起,夏沉樾的尸体化作灰烬,火光暗了下去,寂然无声的午夜只有夏问池捡拾骸骨的声音。

      骸骨被放进金斗罂中,夏问池将坛子装进棺材里,而棺材底部已经放了一套女式寿衣了。

      “沉樾,我们也算是葬在一起了。”

      填完土后夏问池就离开了,时宴也准备结束这次回溯之旅,却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沐剑。

      “人界下贱的猪狗!我还是晚来了一步!”沐剑一拳打在树上,树叶沙沙作响,掉下了不少,“枉我费了那么大的气力才修补好这具已经烂掉的尸首,没了他,我怎么威胁时宴和夏问池!我又怎么长生!”

      时宴终于了然,那位掳走夏沉樾尸体的,大概就是沐剑。

      如同案子中找到了最关键的线索一般,电光火石剪,时宴想通了所有的关节。

      南穹元君恐怕没有向夏问池说实话——沐剑那时还未堕神却能下界,那大概率是数斯设下的结界出了问题,神明又可以去到人间。

      而南穹元君要封死的,恐怕不仅仅是通天塔上进入神庭的入口,还有神明去往人间的结界漏洞。

      这也可以解释为何当初金乌为何要那么着急要哄骗时宴和沉骛上神庭,他们的身体是打开这两个地方最好的养料。

      而之后沐剑为何要堕神,恐怕也没有沐剑所说的那么简单。

      时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退出了回溯,将自己在回溯中看到的告诉了沉骛。

      沉骛听完沉默良久,他声音涩然地开口:“我原本还想让他们合葬在一起,如今看来,只需再为司酒立个衣冠冢就足够了。”

      他强颜欢笑地环视了一圈院落,再次开口:“司酒攒了很久的俸禄才购置了这里。猞县风大,百姓的茅草屋常常被卷走,司酒就将朝廷分发给地方父母官的宅子分给无家可归的居民居住,自己住到这里。”

      他站起身,带着时宴走到那扇在风雨的腐蚀下已经剥落了漆色的木门旁,伸手一推,被冲天的霉味扑了一脸。

      他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这个举动反而让他避开了烟尘,看清了屋内的陈设。

      他离开这里已经是十年前了,可屋内陈设依旧简单,发生的最大变化仅仅是多了许多蛛网和灰尘。

      “我是在这里长大的。”沉骛边说着边往里走,“我记事时司酒就已经住在这里了,但她觉得这里条件太过简陋,不是我一个幼童该住的地方,把我安排在了司酒府居住。”

      沉骛陷入了回忆之中:“我那时候将司酒和大哥认作父母,但我只能在白天看到他们,等到晚上他们回这里居住后,我是找不到他们的。”

      那时的时宴以为,他的“父母”不喜欢他,所以才会在晚上离开他。

      他为了检验“父母”对他的重视程度,特地在一个夜晚装病。他假装疼痛到泪水汗水齐出,逼得在司酒府的门房连夜赶了许多里地去通知夏问池和夏沉樾。

      当他如愿见到两人时,也顾不上装疼了,飞奔着扑进两人怀中。

      二夏一路赶着骡子,恨不得早些见到沉骛,此刻哪还会不知是什么意思,象征性的训斥了几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我那天晚上磨了他们很久,他们才答应让我住这里。”沉骛蹲下身,指着大门旁的一个一丈见方的小洞,“大巫猜这是什么?”

      那个小洞早就被杂草覆盖,时宴勉强辨认很久才答:“狗洞。”

      沉骛拨开生长得十分茂盛的杂草,耐心地清理着,慢条斯理地笑答:“是也不是。”

      时宴摁住沉骛的手,道:“我来。”

      “我可以的。”沉骛并不挪位,边继续着手边的动作边说,“这是我挖的。”

      “我小时候不爱诗书,只爱和街头巷尾的小孩疯玩,为了让我能静心,夏司酒有时会把我关在这里。”

      沉骛正是好动的年纪,哪里坐得住,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办法。

      他央求夏问池养只小犬同他作伴,夏问池同意了。

      有狗自然要有狗洞,沉骛照着自己的身量在墙角挖了个洞,方便逃出去玩。

      沉骛总会算好夏问池回家的时间,每次都赶在夏问池回家之前赶到,装作读书的模样。

      但对于夏问池来说,小孩儿的演技实在拙劣,没几次她就看出来了。

      夏问池向来认为,教育应该因材施教,成材更是行行出状元,如果小孩厌恶某件事,那就应该停止。

      于是夏问池添置了几把武器,又增加了一些除了诗书之外的书籍,并暗示沉骛,她已经发现了对方出逃玩耍的行为。

      武器对沉骛有天然的吸引力,况且夏问池也没有下一步的惩罚计划,他便一心扑在那些武器上,想要弄明白每件武器的用法,也顺便默认他可以不学那些他讨厌的东西。

      “这就是我学武的开端。”杂草已经被沉骛尽数拔除,他继续道,“小犬寿终正寝后,这里就没有再养过其他动物,这个狗洞也作为纪念保留了下来。”

      这里已经介绍完毕,也清理完毕了,沉骛站起身,带着时宴前往夏问池的卧房。

      夏问池的卧房里只有一案一榻,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案上还有一块缠上了密密麻麻的蛛网的砚台,可就算如此,砚台的粗糙、砚台上的裂痕也清晰可见。

      这是一块极其劣质的砚台。

      沉骛用宽大的袖子将砚台擦拭干净,低头轻声道:“我想在司酒的衣冠冢里为她埋下一套文房四宝。”

      沉骛希望,夏问池能畅快地写下她卓著的政见,在她的江山里恣意书写一次。

      “好。我们一会去镇上买。”时宴答。

      为了拿取衣冠冢所需要的衣服,沉骛又打开夏问池的衣柜,轻便的衣服已经都被对方带走了,衣柜空空如也,只剩下官服和婚服被孤零零地叠在一角。

      沉骛抚上那两套衣服,想起了那套已经被夏问池埋下的寿衣,原来一个人的一生,只需要三套衣服就可以概括。

      沉骛掰着手指数:“铲子、石碑、刻刀、笔墨纸砚,要买的应该就是这些了。”

      时宴很自然地搂过沉骛的腰,问:“饿了么?顺便去集市上买点吃的?”

      沉骛顺从地点点头,任由时宴往外带。

      关好了院子的门,两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时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不知道集市该怎么走,还是你带我吧。”

      沉骛笑出了声:“大巫还是一如既往地有趣。”

      由于沉骛的体力原因,他们商议还是在家中吃饭更好些,于是两人买了所有想买的东西和酒菜后,就打道回府了。

      回到小院,时宴院中的石桌上布好了菜,沉骛笑着问:“大巫这是第一次伺候人吧?”

      时宴嗯了一声,他变出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大有任沉骛采撷的意思。

      沉骛大喜过望,伸出手去狂摸了几把。

      时宴也笑:“这段时间你我都在为未来而忧虑,明明成了爱侣,生活却反倒不如先前在盛京时那般有情趣了。”

      沉骛为两人面前的酒杯满上酒,答:“那我们就今朝有酒今朝醉!”

      时宴笑着用掌心盖上了沉骛面前的酒杯:“你不能喝。”

      沉骛不愿意撒手:“就一口。你忍心让我成为一位没有酒的剑客么?”

      “真拿你没办法。”时宴将沉骛杯中的酒倒了一大半在自己杯中,只留了个底,“下不为例。”

      猞县的风烈,酒也烈,沉骛将那口酒一口闷了,呛出了眼泪。

      时宴紧张地为对方拍背。

      沉骛笑着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说:“当年司酒用一碗践行的罗福春让我记了十年,这么久过去了,口味竟然没有丝毫改变。”

      “我十六岁离开猞县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就算一直念着这里的罗福春,也总因近乡情怯,不敢靠近。”

      “如今总算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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