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往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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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西归只叫了几个人前去查看，留下一部分人守在原地，以防发生意外。
腥臭刺鼻的味道窜入鼻腔，刺激着众人的感官。鲜血从铁链蜿蜒在地，像是前来索命的恶鬼，双手血腥，罪不可恕。
红纱早已不知被风吹到哪里去了，面前的景物再无遮掩，清清楚楚的落在众人面前。
白日见还对人颐指气使的当家们，现在都被拴在手臂粗的铁链上，头发凌乱的垂落在肩膀上，双眼流出来的液体猩红滚烫，面目狰狞，像是经历了极致的痛苦，无声的嘶吼，就像默剧一般，安静的令人心惊。
像是注意到了贺周等人的存在，六具仿佛刚从血里捞出来的人……噢不，应该说是鬼了，将视线投了过来，双目空洞的顶着几人所在的方向。几人放缓呼吸，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随后，这些鬼才将视线挪开，继续开始其余人所看不见的“酷刑”。
复西归从自己的储物手环中拿出几个用玻璃瓶装的小瓶子，抛给了几人。沈尘接住了瓶子，结果手一抖，瓶子碎在了地上，深蓝色的粉尘散落一地，像是浩瀚宇宙被人撕了一小个碎片，散落于地。
詹青有点无奈的扶了扶额道:“0013你能不能别一见队长就手抖啊，这毛病你到底改不改啊，再这样下去，忘穿粉就要被你嚯嚯完了。”沈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偷偷观察复西归的神色，发现复西归还是一脸‘关我什么事’的表情，松了一口气，擦掉了头上浮出的汗。
贺周看着手里的小瓶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只不过……忘川水？是什么？喝完可以失去记忆吗？
复西归用脚尖踢了踢詹青的小腿，用下巴示意他来为贺周解释。詹青正在说道沈尘，甫一被人踢了下来，没好气的转过身来问道:“谁啊谁啊，踢我干……”话还没说完，便看见了复西归毫无表情的脸，一时噤了声。于是转头看向贺周道:“哦……哦哦哦，你是想问这个瓶子里装的东西吧，来来来来来，我和你说。”
詹青摸了摸头，额上已经浮出薄薄的一层汗，詹青擦了擦，背对着复西归深吸一口气后道:“呃……这个是叫忘穿水，但不是你平常听到的那种走奈何桥喝忘川水的那个，那种的是忘却前尘，解脱一身轻，但队长给你的这个，可是与之相反的。忘穿水，可以忆往事，窥前尘，是接近于预言的道具。你在训练场看到的玫瑰，就是还没提炼过的忘穿水。”说到这，詹青的眸光暗了下来，继续道:“副队长贺池就是被埋在了那片花海底下，用自己仅存的血肉，作为养料，滋养着玫瑰花田，延续着忘穿水的使用期限。副队的预言能力也融入了进去，将花粉的预言能力加强了。所以现在的忘穿水，效力贯通古今。”詹青言语间多有落寞，似是无限惋惜。
贺周看向沈尘，从他的话语中，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熟悉感和……伤感？为什么会有伤感？贺周自己也搞不清楚，也不想去弄清楚，太麻烦了。
复西归又抛给了沈尘一瓶，这次沈尘稳稳的接住了，没有再手抖。众人将那深蓝色粉尘喝了下去，随即眼前一阵白光闪过，各种画面走马观灯般闪烁在眼前。
这个村子以前的名字叫盛楠村，主张的是大男子主义。女儿家被当做物品一样被用来交换，毫无尊严可言。被凌虐致死的女子数不胜数，大多是用席子一卷，便扔到山上喂了狼。后来，有一云游道士来到了盛楠村，说此地怨气颇重，只要时机一到，便会形成怨鬼，使全村不得安宁。村中的族老听后，忙问破解之法，那道人说只要寻得百女，活埋于后山槐树之下，怨气得到镇压，可守村中安宁。
盛楠村最不缺少的便是女子，有些人家，为了生出一个儿子来，家中有数个女儿，全村集一集，百来个还是够的。此消息一出众人都怕会影响到自己家中的儿子，便纷纷将女儿往火坑里推，不到一天的时间，人数早已足够。
那道士将数百位女子活埋于后山，结果短短半个月，盛楠村就不存于世了。那些被人捧在手中的人，皆被捉入了幻境，成为了没有自己意识的奴隶。
幻境中的人保留着生前的记忆，她们模仿着施暴者，问题选择用暴力解决，从唯唯诺诺学习着暴躁的情绪，她们在把自己改变成自己曾经最为厌恶的样子。因为她们会自发感觉到，只有变成那样才不会任人宰割，只有那样才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哪怕所处的世界中，自己是造物主般的存在。
她们在白天用尽手段折磨他人，晚上便被生前记忆折磨，化身地狱的恶鬼，她们良心不安。
随即眼前的片段再度变换，转换到了连三娘的视角。
在一间用石头搭成的简陋房屋中，还是少女容颜的连三娘在缝补这一件衣服。衣服上到处都是补丁，已经烂的没法再穿了，冬日的阳光照在少女苍白的面容上，显示出丝丝苍凉。
那时的连三娘，叫连娣，寓意是连连生出弟。老旧的思想，毁了的人生，一切都毫无希望，连娣不知道活着的意义。
家中的幼子，她的弟弟，是家里第四个孩子。连娣排行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姐姐，都是小小年纪便要补贴家用。而那道士的一番话，无疑是将连娣推进了另一个深渊。
她抵死不从，终于为自己的命运反抗挣扎，最后却被自己身边之人活活勒死，死不瞑目。和她情况相同的女子数不胜数，皆是无辜枉死之人，何其可怜。
而那道士，并非什么得道高人，只不过是一个江湖行骗的骗子，贪财又好色。见盛楠村中女子长的美，便想出手亵玩，可惜那女子也是个性烈的，以死相逼。那道士受挫，便要来报复那些人，由此编造了个谎言，让那些女子通通为自己的不识时务付出代价。
世道人心中，女子本就落了下风，生存不易，又难防有心人陷害。她们的反抗，便是蜉蝣撼树，螳臂挡车。
……
夜晚，山村中安静的不像样子，连狗吠声都没有，只有风吹过丛林带来的沙沙声。连娣的房门被一下从外面踹开来，一群满脸横肉的男人冲了进来，不由分说的便要去拽连娣。因为那道士的原因，连娣夜晚本就失眠，再被人突然间从床上拽起来，一时间竟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了。
但也只是惊慌了一瞬，连娣便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男人满脸不耐烦的拖拽着连娣，嘴中骂的脏，冲周围人使着眼色，便有人拿着麻袋上前来，连娣看见后，很想拔腿就跑，但被身后之人抓着，动弹不得。
见手中之人还在反抗，男人像是有些不耐烦，手上的力道加重了许多，连娣痛呼一声，但她现在顾不上流泪，她必须跑。连娣不曾念过书，村中人一贯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偏偏家中的儿郎又不争气，打架逃课样样不少，还被人像是块宝贝般贡着。
她虽没有读过书，但也向往外面的世界，她要去游遍山川河流，看国土延绵万里，还要读遍天下书，办一间女子专门上的学堂，这样，所谓的封建思想便不在存在，她还想……想到这，脖子上骤然一紧，缺氧带来的痛苦席卷而来，占据了一切想法。
随即眼前一白，连娣昏死过去。后面的事贺周连娣就像是旁观者一样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装进简陋的袋子中，袋口被扎住，扔进了后山的深坑之中。
百人已够，数米深坑早已被填满，冬日的夜晚寒风刺骨，吹拂在尸体上，将原本单薄的衣衫吹起，露出青紫色的皮肤。
人命不卑贱，卑贱的是那时候的人。
场景再次切换，幽暗的天空渐渐变得猩红，地上堆满残肢，地面被鲜血染的触目惊心，就像是在一场盛大而永恒的婚礼上，玫瑰花瓣铺了一地，诡异又浪漫。然后，鲜血都凝固了的四肢蠕动起来，慢慢拼成了一个个“人”。那些碎肢组成的人缓缓站了起来，扭动着身体，牵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怪异的笑来。
盛楠村在一夜之间被灭口了，全村上下整整一百零三人，无人生还。不用说，必是那些“人”干的。
它们是从地狱里爬出来复仇的恶鬼，满身伤痕。
生前清白，死后却是拿起了屠刀，此后便也是不可能立地成佛了。
画面切换，转到了贺周他们现在所在的前厅中。连娣活成了自己的样子，成为了盛女村的大当家，正在高处座位上饮酒作乐，脸上洋溢着自在得意的笑容。
很快，不过是眨眼间，天色便暗了下来。
烛光摇曳，将人影也映照的不太真实。
很快，不过是眨眼间，天色便暗了下来。
烛光摇曳，将人影也映照的不太真实。明明上一秒还是觥筹交错间，宾主尽欢时，此刻的前厅，安静的有点诡异。时不时铁链的碰撞声响彻在厅中，莫名的让人感到心惊。
随即，铁链的撞击声越来越大，像是凌迟处死前的钟声。
血雾弥漫，像是能吞噬万物般从红纱后缓缓晕染出，仿佛有生命般，在地上蜿蜒前进。然后，像是没有止境一般，鲜血不停的喷涌而出，将众人包围其中。女子凄厉的声音从红纱处传来，铁链的撞击声愈发凶狠，红纱被吹起在房柱上，露出事物的样貌。
白日春风得意的大当家，此刻被拴在柱子上，周身全是铁链，血雾缠绕在周围，像是在吸食柱上之人的血肉。在那女子凄厉的嘶吼声中，参杂着谩骂，然后越来越清晰。
“赔钱货，养你到这么大，让你为了弟弟做点事就摆这副脸色，白眼狼！”“你是家中的长姐，你弟弟没钱，娶不上媳妇，那村头老李头虽然老了点，但你也就别挑了，你也应该为这个家做点事儿了。”“你跑什么？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养不熟的白眼狼！”……声音越来越大，刺的人耳朵生疼，像是要穿透耳膜一般。
……
“我可以帮你报仇，但要你永生永世不入轮回，游荡在世间，践踏自己的真心，看自己从前种种皆是命，自卑自贱，毫无尊严，每日饱受折磨，生不得，死不能。”一个飘渺的声音传入连三娘耳中，带着些蛊惑的意味。
“好！好！我……我答应你，只要让他们这些人得到报应，尝到自己的因果，我都答应你！”此时的连三娘面目狰狞，脸上不见得意，不见怯懦，只有恨。
她恨那些在她身上吸她血，剜她肉的那些人，他们将她榨的一滴也不剩，然后扔到了深坑之中，她要他们死。
“可以，我可以让你亲手毁了他们，毁了这座山庄，杀尽所有人，但要你成为一个只会杀人的冤魂，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只要他们不得好死，便是一起下地狱又如何？”连三娘声音癫狂的响在前厅，凄厉悲凉。
“好，我答应你，让整个胜楠村的人生不得，死不能，永坠地狱，饱受恶火摧残，但你的代价，便是贡献出灵魂，受自己理智的折磨，此后化为厉鬼，世事不得安宁。”那声音道。
“我……我愿意，求神仙帮忙，助我报仇雪恨，此后……此后种种，连娣皆会偿还，谢过神仙大恩，让连娣得以报仇，之后自会听命于神仙。”连娣匍匐在地上，满是恨意的道。
“你既以想好，我便助你重塑肉身，赐尔凶术，重返人间”
“谢……谢谢神仙好心，连娣不敢忘”说罢，身上的铁链掉了下来，发出刺耳的声音，连三娘……哦不，现在她是连娣，从柱子上跌落后，感受到手臂四肢充满了力量，她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阴森森的笑道：“从前种种，今日，我便一样一样的讨回来。世道不公，我便逆流而行，我身上所受不公，通通都要那些吸血虫偿还！”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往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