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朋友都这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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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乐意一肚子火，一口气跑到上次被“岩石咚”的砾石滩上，朝着大海大吼大叫撒气。大海慷慨倾听，只用海浪轻拍砾石滩，算是安慰的低语。
梁乐意吼累了，盯着海发了会儿呆，突发奇想脱了鞋袜，试探地踩在海浪边缘。
这里的碎石总被大海抚摸着，没那么硌脚，海浪温柔，一下下略过脚面，又顺着脚趾缝隙退回去，挠着皮肤，痒痒的。
天色渐晚，日头西沉，太阳的暖意逐渐褪去了，海浪从恰恰略过脚面的高度涨到了脚踝以上，肚子里那团火，也被凉凉海水浇灭了。
梁乐意觉出寒意，却不想回家，反正鞋也脱了，干脆缓步走到上次那片礁石边，三两下爬上最高处，坐下迎着大海吹风。
天凉了，人也变得冷静些，再回想方才和老岳的争吵，他又觉得愧疚。
真的话、对的话，总是最刺耳的话。
在公司，大家是竞争对手或者利益相关的上下级，看他笑话的人居多，没人会替他着想。
在家里，梁海光和林佳敏都心疼他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只会顺着他的意思，无条件地宠着他，也从不敢对他多提心理障碍的事。
也就是老岳，不怕他玻璃心，也不惯着他的少爷病，且是真心实意想推他一把，才会说那么直接又扎心的话。
梁乐意不是不愿意面对问题，只是这么多年他一直努力尝试，却从没成功，难免要灰心丧气。
求助价格不菲的心理咨询师，用黑布蒙住录音棚观察窗假装只有自己一人，甚至不怕丢脸地在川流不息的大商场门口搞路演。
不管如何改变环境，只要他主观上意识到还有除了自己以外的第三人在场，他就无法唱得音准无误。
努力多年毫无成效，加之公司又一直逼着他走不愿走的道路，梁乐意只能独自坚强，就总会有觉得累的一天。
公司要和他解约的事，一定程度上帮他转移了注意力，便让他把克服心理障碍的主要矛盾暂时搁在了一边。
可老岳问得太切中肯綮了，让他不能再逃避。找到俞之音，回到公司，然后呢？梁乐意不知道，也无力去思考。
太阳完全落下了海平面，天边只留紫红色霞光，风也更大了。
梁乐意出门时没顾那么多，只穿了条短袖，这会儿被吹得透心凉，下意识蜷了腿抱成一团，半张脸埋进臂弯里。
心中情绪翻搅，肚子也有些饿了，露在外面的胳膊腿和光脚丫都冷得有些发僵，更让他觉得自己怪凄凉的。
自怨自艾的情绪将将要达到顶点的时候，肩头一暖一沉，搭上来一条灯芯绒夹克。
梁乐意一猜就是昱木头，怄气一般，一耸肩，把外套抖落了。昱木头也不恼，捞起来又给他披上，他又抖掉。
“你再抖掉，我可要抱你了。”俞之音威胁道，又拾起外套在人肩头围好。
梁乐意这下老实了，从臂弯里微微扭头，勾起一边眼角，瞥着身边人，发现那人侧脸的轮廓在霞光余晖里异常英俊。
梁乐意躲在臂弯里，闷闷问：“又是老岳让你来的？”
“嗯。过了饭点你也不回，老岳担心得晚饭都没吃，还怕你冻着。”俞之音撒了个谎。
其实，老岳还在生闷气，气得吃不下饭，还没顾得上担心梁乐意冷不冷。
梁乐意一听果然心软了，嘴还硬，说：“你别劝我，我不回去。怪老头，想一出是一出，就会替我瞎做主。”
俞之音看见梁乐意踩在礁石上的光脚丫，白生生的，左右交叠，脚趾蜷着，大概是冷了，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描述的冲动。
“我倒是觉得老岳说得没错。就是他这方法极端了一点，但说不定，你逼一逼自己真能有效果？”
梁乐意就烦这样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说教，总觉得他是不懂事的大少爷，可他在背后的努力谁也不在乎。
梁乐意撇撇嘴，说：“我怎么没逼过自己？申城的中央广场你知道吧？就是逢年过节，人多到脚踩脚的那个。我还在那儿弄过乐队路演呢。”
俞之音好奇问：“效果怎么样？”
梁乐意没好气说：“被人拍下来发网上了……人生唯一一次没花钱买就上了热搜，标签是‘街头喜剧’，再后来交警说我妨碍交通，把我赶走了。”
俞之音听到这里没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梁乐意觉得丢脸，抬脚想来一记侧踹腿，可惜腿脚冻得僵硬，动作迟缓了，被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脚踝。
“你干嘛？！”梁乐意慌了，想抽回脚，却觉察出对方不想松手。
俞之音觉得，梁乐意这样气鼓鼓说着自己又辛酸又搞笑的往事的样子很……可爱。
“可爱”这两个字撞入脑海时，俞之音心跳乱了一拍。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捏住那截冰凉脚踝时，一瞬有些心疼，又想再逗一逗这样“可爱”的梁乐意。
他没犹豫，一敞开衫前襟，把那只冰凉的脚丫塞进怀中，贴在腹部最温暖的地方。
“我去，你丫干嘛！”
梁乐意吓得叫出来，几乎破音，一脚往前用蹬却反而贴得更紧，脚掌隔着一条薄短袖，能感受到那人巧克力块似的腹肌。
“寒从脚起，你这样会生病的。”俞之音又装上那副老实人的表情，一本正经地做着最厚脸皮的事。
梁乐意被臊得声音都打颤儿，嚷道：“那也没有你这样的啊！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你别多想，朋友都这样。”俞之音用最真诚的表情胡说八道，“暖和么？左脚要不要一起？”
梁乐意完全被这真诚弄懵了，摸不透这“榆木脑袋”到底是纯粹的傻愣愣，还是藏着不得了的坏心思。
可那块腹肌是真的挺暖和，暖意从脚底蔓延到脚踝，顺着血液涌上心脏，让他有点迷恋。
梁乐意盯着那真诚眼神又看了一会儿，迟疑抬起左脚，很快也被那人捉走了，毫不犹豫塞进怀里。
情况有点太出人意料，被俞之音这么一折腾，梁乐意满心的复杂情绪都退潮一般落了，只剩下心脏怦怦乱跳。
“你……”梁乐意想再问问这呆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冰脚丫让心冷静了一些，俞之音抢过话头，苍白解释道：“捂暖了就回去吧……我怕你脚冻僵了，一会儿爬下去的时候出危险。”
“哦……谢谢。”梁乐意居然觉得这解释还算有道理，身上渐渐卸了力气，享受地在人怀里舒展了脚趾。
时间静止了一般，海浪的沙沙声好像也变得遥远了，只余暧昧不明的晚霞。
又捂了一会儿，俞之音抬眼觑着梁乐意，发现他眼角鼻尖都红红的，忍不住打趣问：“你哭了？”
“谁哭了，我这是冻得。”梁乐意终于回神，抽回脚，“差差差不多了。回家吧。”
晚霞余晖散尽的时候，二人走上了回小院子的村道，暗沉的天色恰好掩盖了局促的表情。
天光已尽，路灯还没亮起，视线变得晦暗不清，两人便有理由走得缓慢，一路无言，尴尬的安静竟然挺惬意。
背后有车靠近的声音，二人正想避让，那车忽地打开了前灯，在地上烙下两条狭长影子，光线角度刁钻，影子的头便挨在了一起。
“两双大长腿，走路都这么慢，幽会散步呢！？”
老岳的大嗓门从刺眼灯光后面传来，二人都被撞破秘密似的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是老头儿开着电三轮儿来接人了。
“上车！磨磨蹭蹭的。”老岳一边数落，一边把三轮儿开上来。
梁乐意眼尖，看见驾驶座上搭着条小毛毯，不像是老岳给他自己准备的，心就更软了。
二人爬上车，在车斗里并排坐着，手臂挨着手臂，贴得皮肤发烫。
“今天降温，冻得够呛吧？”老岳见梁乐意被冻得鼻青眼红的，立刻心疼了，“角落里有个保温杯，装了姜茶，你喝了。”
梁乐意没答话，摸索到了保温杯，扭扭捏捏拧开喝了，身体很快暖和起来，心也彻底暖了。
“老岳，我饿了，想吃虾仁小馄饨。”梁乐意给老头儿铺了个台阶下。
“没有。”老岳言简意赅否决，是不想轻易下台阶，显得自己没原则，可语气明显松快了。
梁乐意趁热打铁，软声说：“老岳，我知道错了~明天我就好好练歌……这样，我现在就练！”
说完，他还真是不顾面子地就大声唱起了起来，声情并茂、手舞足蹈地，仿佛不是坐在车斗里，而是站在舞台上。
“坐好！”老岳被逗乐了，装着还在发火，“回头掉下去。”
梁乐意继续说：“我看见冰箱里有虾仁小馄饨，你下点，我们一起吃嘛~”
老岳不吱声，心里早同意了，已经在盘算着一会儿馄饨汤里要不要再加点儿葱花和虾皮。
梁乐意不屈不挠，一扭身趴在车斗最前的栏杆上，一下勾住了老岳的脖子。
“老岳，外公~我刚才在海边反省来着。你的话虽然刺耳了点，但对我好的人才会那么说，我都懂。”
“您最心疼我了，还让昱木头出来找我，还给我拿外套。”
说这句时，电三轮儿恰好经过一处碎石小路，颠簸间，老岳没听清梁乐意的话。
“啥外套？”
编的瞎话眼见着就要露馅了，俞之音突然大声打断道：“梁乐意唱歌的事儿，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也许可以试一试！”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朋友都这样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