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两个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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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天时间里，这是梁乐意第二次说“不想一个人在医院”，俞之音猜到这里面估计有些什么隐情，没多问，决定今天先不回去了。
老岳的住院手续还是得补办，他快快出门，在医院繁忙人来人往中一路穿梭小跑，用最快的速度办好了一切。
再回到病房，老岳还在睡，手指头的位置可能都没变过，梁乐意在小沙发上，自己给自己拆头上的小辫儿。
塑胶皮筋挂头发，他又是看不见摸索着操作，一边拆一边把自己疼得龇牙咧嘴的，可他仿佛享受这痛似的，越拆下手越狠。
俞之音怕他真因为心里不痛快，生生把自己揪秃了，上去制止了他的手。
“我帮你弄吧。”
梁乐意没拒绝，乖乖面对俞之音坐好。病房里终于有个能动能说话的人陪他了，呼吸都不再那么紧绷。
梁乐意是真的害怕一个人待在医院，尤其是这样静悄悄的病房。
岳乐晴不辞而别那次，他哭得太惨了，被梁海光接回去又做了一宿噩梦，第二天起来觉得胸口疼，去医院一查，是肺炎。
梁少爷金贵，生病自然是住豪华单间，空荡荡的VIP大病房，就睡了他一个人，也没个隔壁床的病友能做个伴。
当然，梁乐意也不想聊——那天哭得实在太累了，仿佛用光了这一整年的力气，说一个字都觉得费劲。何况，肺炎病人本就该静养。
住院之后，梁海光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总是很忙，白天从来见不到人，只在晚上等梁乐意睡下了才会来看看他。
保姆阿姨虽然时刻在医院陪着他，可也只是在外间会客室里待命，不和他多谈天。
一点点大的小孩子，亲妈说不见就不见了，说什么劝慰的话，对他应该都是徒劳。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那段时间，梁乐意时常独自在病房里安安静静半躺着，看滴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落，边看边数，数到五百左右就会走神，然后重新开始数。
他就这么数着数儿，呆坐一整天，唯一开口是向来送药的护士说谢谢。
因着话少，打针吃药也从不抗拒抱怨，护士们都表扬梁乐意是她们见过的最乖的小病号。
其实只是因为梁乐意知道，抱怨或者大哭，他的爸妈都听不到，根本没有意义。
心情不太好的时候会失眠，大概也是那时落下的毛病。
梁少爷从小要强，觉得掉金豆豆丢人，就算想哭，也一定憋到晚上偷偷哭，边哭边想妈妈，想爸爸，总之不想一个人待着。
后来，病好了，岳乐晴不见了，梁海光模棱两可地胡诌了一个理由，他也根本不信，而且，他还失去了正常唱歌的能力。
总而言之，他讨厌死医院了。
但此刻，梁乐意感觉着有手指在他头顶摆弄，眼睛里能看见那人卫衣的灰色口袋，心里的不安便缓解了一些。
俞之音的手也不灵巧，尤其给人拆辫子还是头一次，嘁嘁咔咔一通操作，揪下来好几根头发，梁乐意还是疼得龇牙咧嘴。
猝不及防的“啵”一下，头发被拔掉一根，生理性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就从眼角冒出来。
梁乐意觉得丢人，可现在这样也再难以掩饰，干脆心一横，往前一倾，额头抵在那人结实腹肌上，眼泪很快就被卫衣布料吸收了。
梁乐意心想，一定是因为头发被摆弄得真的太疼了，所以眼泪才收不住，一定不是因为他觉得无助又心痛。
俞之音感到对方磕在自己腰间压抑不住地颤抖抽噎，想了想，手指穿过已经拆散的发丝，轻轻按揉。
他记得，以前老岳就是这么安抚梁乐意的，像安抚小动物，轻轻揉捏就能让他觉得好受些。
两人保持这姿势许久，梁乐意声音带着鼻音问：“老岳到底怎么了？我看到了他抽屉里的药。”
俞之音一手兜住梁乐意后脑勺，一手搂着他的肩膀，盘算着怎么说可以让梁乐意好接受些，想来想去，怎么都不会好受，不如快刀斩乱麻。
梁乐意被人按在怀里，有了依靠一般镇定道：“你说吧，我有准备。”
“脑胶质瘤……恶性的，不好治。”俞之音诚实说完，立刻感到怀里人僵了一下。
梁乐意心想，这说得也太直白了，都没给他留点缓冲的时间。
老岳三年前就查出了这个病，就在俞之音留在海源村后不久，他动了手术切除了病灶，没想到，才过了三年就又复发了。
梁乐意听了来龙去脉，听完突然很想知道自己三年前到底在干嘛，外公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竟全然不知，他也讨厌死他自己了。
如果不是今天出了这意外，老岳说不定要一直瞒着他，直到——那两个骇人的字，梁乐意想也不敢想。
他沉默了一会儿，失控的泪收了，又问：“那你一直留在海源村，该不会是因为……”
“嗯。”俞之音很轻地回答，仿佛这三年的照顾和陪伴是理所当然的，“老岳对我有恩。”
三年前的手术，是俞之音陪着老岳做的，手术后，他照顾老岳左右，无微不至，比亲外孙更亲。
“对不起，我刚才还打你了……疼不疼？”梁乐意抬头，肿着眼睛去看俞之音，左脸颊一个醒目红印，好像还有点肿。
俞之音蹲下，望着梁乐意红肿的眼睛，说：“你不疼了，我就没事。”
梁乐意瞪了他一眼，怪这人不分场合的柔情，又不自禁地很想让对方再抱一抱他，像刚才那样，让他觉得悬着的心被人托住了。
知道老岳的病因后，之前的种种都变得有迹可循，消瘦、头痛、晕眩、嗜睡、抵抗力减弱、爱发脾气，都是脑胶质瘤病人会有的症状。
可梁乐意从不往那些可怕的方向去联想。他本想着老岳能活到一百岁呢！可就一瞬间，白天还做了帅气的造型，晚上就倒在病床里了。
生活的玩笑，真不把人当人。
老岳还是一直昏睡，梁乐意寸步不离守在床边，用俞之音买的冰咖啡敷眼睛，想老岳快点醒，又怕太快，他的眼睛来不及消肿。
守到后半夜，梁乐意开始发愣了，脑袋越来越沉，眼皮酸胀得几乎要阖上时，俞之音轻拍了他，让他去沙发上眯一会儿。
梁乐意一开始不同意，直到看见手机屏幕上映出自己的憔悴模样——他不是怕自己身体遭不住，是怕老岳看见他这样，既生病又生气。
按理说，这种心境下，他又该彻夜难眠才对，大概是因为有昱木头陪着，一沾沙发，他竟然很快昏睡过去了。
俞之音拿了两条毯子把人裹好，情不自禁挑开他额前的碎发，手指调皮地在人额头上弹了一下，见人没丁点反应，确定是睡熟了。
他走到老岳床边坐下，轻声说：“您憋坏了吧？小意睡着了。”
病床上的老人家睁开眼睛，压低声音急急道：“还问！你怎么不早叫他去睡！快点，憋死我了。”
老岳不想在外孙面前表现的脆弱狼狈，可对俞之音不一样。早前照顾他时，俞之音什么都做过，伺候小解这种事，早轻车熟路了，更不会害臊。
俞之音是早发现老岳醒了，还总趁梁乐意走神的时候转眼珠子，他便趁梁乐意脑袋垂下去时，捏了老岳的手。
老岳懂了他的意思，眼睛睁了一条缝，疯狂使了一通眼色，不想俞之音还真看懂了。
“这下小意都知道了，您打算怎么办？”俞之音替老岳收拾爽利，扶着他翻了身。躺了大半天，换谁都难受，需要按一按。
老岳问：“比赛怎么着了？”
“退赛了。”俞之音简单回答。
下午时，汇声绘色节目组给他们来过电话，梁乐意想也没想就决定退赛，挂下电话才通知的花姐和刘老师，当然，没人会不同意，除了老岳。
可老岳转念一想，他都这样了，还指望梁乐意去参加比赛，他外孙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
俞之音替老岳按揉后背，手法娴熟，很是舒服。
老岳叹了口气，说：“计划赶不上变化，你说说这事……再撑几天就是冬至了，就能顺利把小兔崽子送回公司了。等那时候，就算直接嗝屁了都——”
“您别胡说。”俞之音打断他，语气不太高兴，“且不说我会不会难过，梁乐意知道了，得难过成什么样儿？”
老岳答不上来，思忖了半天又说：“现在已经这样了，得想想后头怎么办。我们俩合伙儿瞒着他，他生气了吧？你这脸，是他打的吧？”
俞之音笑笑没说话，按摩完，扶着老岳半坐起来，喝了点温蜂蜜水。
老岳被照顾舒坦了，脑子也清楚起来：“总之，你身份的事，现在还不能告诉他。事事都瞒着他，他不得恨死我们俩？”
老岳说完看了眼梁乐意，头发乱七八糟，脸色发白，眼睛肿着，蜷在沙发里，瘦瘦一团儿，让人心疼得不行。
“这什么破VIP，连个大床都没有？”老岳愠问，往床边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空位，“你把他搬上来吧，臭小子瘦，我俩挤挤。”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两个骗子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