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真真假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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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乐意听不进去，也没有心思去理解俞之音这话的含义，直到俞之音把一张白色小卡塞到他手里。
竟然是一张居民身份证。
梁乐意只觉得莫名其妙，下意识就要抬手还回去，余光瞥见了证件上的名字，猛地愣住了。
“姓名俞之音”
脑内一道惊雷劈下，梁乐意被这毫无征兆的坦白，打击得失去了思考能力，捏着证件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双眼旋即憋得血红。
“你什么意思？”
俞之音冷静道：“这是我的身份证。”
如果一定要有人为老岳的离开负责任，如果找到一个“值得追究的错误”能让梁乐意放过自己，他愿意做那个错误。
他不在乎梁乐意讨厌他，恨他，离开他，他只是不想再让梁乐意这样无休止地陷在痛苦的泥淖里，不能自拔。
“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早点坦白身份，你早就能回公司了，老岳也不用非要参加什么比赛，就不——”
话未及说完，梁乐意扬手把那身份证甩向俞之音，身份证划过脸颊，在俞之音挺括鼻翼的右侧留下一条红印。
俞之音不躲不闪，眉眼低垂着沉声说：“梁儿，是我对不起你和老岳。”
“什么叫对不起？”
梁乐意被这诚恳态度激怒了，不顾床边还有一地的玻璃碎片，一拧身就要站起来。
眼见着梁乐意要赤脚踩上玻璃碴，俞之音来不及多说，拦腰把人抱起来又推回床上，可衣领被梁乐意拽着，他便只能压着梁乐意，二人一同倒在床上。
“你他妈想干什么？！”梁乐意气恼至极，一拳凿在俞之音脸上，用力把人推向一边。
俞之音结结实实挨下了直冲面门的一拳头，脸颊生疼却不躲避，无怨无悔地承受了接二连三带着怒火的拳头，却始终箍着梁乐意的腰不松开。
“梁儿，地上有玻璃，你会受伤的！”
梁乐意本就身心俱疲，这样歇斯底里地爆发一通后，精神和身体很快都过了极限，最后只能无力地倒在床上。
心里有成千上万个问题，有拳脚无法发泄的怒火，可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往昔种种，朝夕相处，蛛丝马迹，擦枪走火，此刻全都成了压垮梁乐意的重复，成了压抑不住的被背叛后的恨意。
费劲千辛万苦寻找的人，原来一直在身边，那他和老岳傻乎乎的努力，努力到甚至搭上了老岳的生命，都是为了什么？
那些甜言蜜语、关心照顾、理解信任，又有几分是出于真心，几分是为了掩盖真实身份的哄骗？
“梁儿，对不起。”俞之音确定他不再乱来了，这才起身收拾一地碎片。
半晌，梁乐意坐起身，无力地望着蹲在床边捡拾碎片的人。
“我受不受伤，你真的在乎吗？”
他还是那个高高大大的昱木头，结实可靠，话不太多，却总是为梁乐意做很多。可现在，梁乐意已全然看不透他了。
“为什么要这样啊？老岳那么信任你，我也……”
后面的话，梁乐意说不出口了。
我也那么信任你，我依赖你，我需要你，我喜欢你，我早把我的身体和心都没有保留地交付给你了，可你居然告诉我，你不是你？
本就被失去老岳的痛苦和自责撑满的心脏，被俞之音的坦白捅出一个口子，所有乱七八糟的情感就那么喷溅出来，来势汹汹，已然失控。
“梁儿，都是我的错……我确实有苦衷，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我不在乎，你走吧。”
梁乐意的反应是俞之音早料想到了的。他知道梁乐意需要很多时间消化，也可能永远无法消化，甚至会这么恨他一辈子。
可是，让梁乐意恨他一辈子，总比放任梁乐意恨自己一辈子好些。
俞之音带着玻璃碎片走到门口，临出门回头又看了一眼虚弱痛苦得仿佛随时会碎掉的梁乐意。
“我先走了，你自己待会儿。明天——”
“我的意思是，请你从老岳的房子里滚出去。”
梁乐意的声音里没了其他情绪，冷冷的，比玻璃碴子更尖锐。
……
俞之音真的离开了。
在二人争吵的次日，他简单收拾了行李就走了，没留下什么信息，在梁乐意睡醒之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梁乐意发现时，心中产生过那么一瞬间的怅然，而后很快被恨意取代。
他视为榜样的前辈，他当做偶像的歌手，他信赖的同伴，他交托了情感和身体的恋慕对象，原来是一个自私又懦弱的骗子。
但无论如何，俞之音的计划产生了效果。
寄托在俞之音身上的责难与恨意，让梁乐意逐渐能跳脱出老岳离世的痛苦与自责，这样之后，接受事实，只是时间问题。
梁乐意独自一人留在小院等待清明，冬天终于过去，三月初倒春寒的时候，他实在撑不住，大病了一场。
被自己作践得极度虚弱的身体根本挡不住流感病毒，头疼高热得没了法子，只能去卫生所输液，独自走到半路，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恢复意识时，他已经躺在输液大厅里了，身边坐着个人，可头昏脑涨的，他根本没力气看清是谁，只觉得那人身形高大结实。
嗓子像吞了块烙铁，呼出的气儿都是烫的，身体像被放在火上烤，梁乐意费力动了动嘴，隐约里觉出有人在给他喂水。
他累得撑不住了，闭上眼睛，无意识地一口口喝着喂过来的水。凉水缓解了高热带来的难受，他很快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花姐在身边坐着，脸色凝重，攥着他没扎针的手一直捏，还贴心地给他盖了块小毯子。
“唉，小意，你这孩子真是……”花姐心疼得快落泪了，“老岳也是，平时啰啰嗦嗦的，这时候也不知道给你这傻小子托个梦，让你好踏实过后头的日子。”
梁乐意还在烧着，张嘴哑声向花姐道了谢，还没醒多久又睡了过去，也没顾上看一看那小毯子的图案。
他若看了便会知道，毯子是从老岳的小院里拿出来的，可他出门去卫生所之前，分明是锁了院门的。
病毒性感冒折腾人，梁乐意休养了很多天才恢复气力，花姐不放心他一个人，和刘老师轮流着来照顾他。
也许是因为这二人劝慰的话说了太多，梁乐意还真梦到了老岳。
梦里，老头儿还是那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洒脱样子，又笑眯眯地数落了梁乐意。
“小兔崽子，尽知道给我添堵……没了外公，日子就不过了？地球就不转了？瞧你那怂样儿。”
梦醒，梁乐意出了一身大汗，感冒终于好了，脑袋也清醒了，洗了热水澡，又被太阳那么一照，心里的坚冰“咔嚓”就碎了。
老岳说得不错，放任自己沉湎于伤痛又何尝不是一种懦弱的逃避，带着思念好好生活下去，才是真的勇气。
三月中，墓园联系梁乐意，说是石碑已经按要求刻好了，梁乐意也已振作了精神，便着手收拾老岳的遗物。
小院里到处是老头生活过的痕迹，梁乐意不打算处理，只想把老岳生前贴身用的东西烧给他。
他独自一人整理了好几日，其他地方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最后才敢再进老岳的卧室。
卧室里的摆设都没变过，除了床铺被他自己发癔症时弄得一团糟，房间角落里，还留下了一块那日争吵时留下的玻璃碴。
俞之音还真是说走就走，此后再没了任何消息。
梁乐意等心情平静了再回头想，俞之音也没他恨极了时觉得的那般一无是处。
至少，作为能在乐坛搅动风云的大明星，他心甘情愿地照顾了无亲无故的老岳这么久，已经仁至义尽了。
单就这一点，他就不该向俞之音说那么过分的话。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再联系俞之音，不免显得他太矫情。
梁乐意一个抽屉一个抽屉地慢慢收拾，这才发现，老岳为自己制备的东西其实不多。
除了衣物和药，老岳在抽屉里藏得最多的，是他和岳乐晴的照片，还有老岳亲手做给梁乐意的木头小玩具。
收拾到最后，梁乐意在老岳床头柜里找到了那只用来拍视频的手机。
那时，老岳玩笑说，这些视频是留着等梁乐意回申城了，他自己要再拿出来回看的。
结果，还好有这些视频，梁乐意此刻才能再从画面里，看见老岳鲜活的笑颜。
视频的数量远多于梁乐意的想象，许多还是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时候拍摄的，画面外面偶尔会传来俞之音带着点调侃的旁白。
梁乐意搁下手里的其他东西，在床边坐下，一条一条点开来看。
从朝晖乐队成立，到老岳在家里度过的最后时光，几乎全能从视频里找到记录，排练，抱怨，争吵，和好，每一瞬间，现在看来都无比珍贵。
就这么连续看了一下午，梁乐意一个人又哭又笑的，像个傻子。
看得外头天色都暗了，梁乐意的心又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让他觉得，带着这些回忆，他应该有力量走得很远很远。
最后一条视频的起始画面是一块空白的墙壁，拍摄时间是元旦之后，老岳再次进抢救室之前。
梁乐意对这场景没印象，也不觉得那时的老岳有什么机会拍这视频，便好奇地点开看。
镜头从对着墙壁猛然一转，变作对着老岳自己。老岳靠坐在床上，形容已经十分憔悴，但眼睛里还有精神。
“意啊，我是外公……这样自拍怪不好意思的。”
老岳说完这句，对着镜头一阵尬笑，愣是半天没说出后面的话，末了自己也憋不住笑场了。
“哎你别说，做大明星是不容易哈，这镜头怼着脸拍，还真是容易紧张忘词。”
老岳又干咳了几下，正了正神色。
“意啊，你看到这条视频的时候，估计，外公已经去天上享福咯~”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真真假假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