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情理之中 ...
-
“田姐，我……我不是很明白。”
梁乐意没想到自己那无端的猜测竟然应验了。可他无论如何也弄不懂，突然之间的峰回路转，究竟是因为什么。
难道，是俞之音在暗中帮了忙？可田真真刚才提到的“网上的人气”又是什么意思？
“公司高层看到了你发在网上的视频，既然你已经积累了一些人气——”
“什么视频？”
梁乐意觉得清明的雨雾缠缠绵绵地罩住了他的大脑，若不是田姐开口喊过他的名字，他甚至一度怀疑是田姐打错了电话。
田真真也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朝晖乐队的建队日记，不是你发在网上的吗？你……难道不知道？”
“什么日记？”
梁乐意还真不知道。
他概念里的视频，只是老岳让俞之音拍下的那些日常，是留着自个儿做纪念的，可这所谓的“朝晖乐队的建队日记”全然超出了他的想象力。
见梁乐意是真没弄清楚状况，田姐也没逼着他对续约的事立刻表态，只说会把视频转给他，等他弄明白了再联系方槐。
梁乐意云里雾里地挂下电话，也顾不上回家，坐在老岳墓碑边的小石阶上，点开了田真真分享给他的视频链接。
田真真分享的这则视频挂在最近大火的视频分享网站上，拍摄时间大约是俞之音为了保护他而被大铁门砸了那袋之后的几天。
视频里，俞之音把酡红色的晚霞拍得美如油画，把梁乐意拍得像油画里的忧郁文青，看得他自己都对自己怦然心动。
视频最后，他走向镜头要给俞之音整理翘起的敷贴。看到这里，梁乐意忍不住勾了嘴角。
有趣的记忆跳进脑海——那一回，俞之音高高大大一个人，明明没伤得多重，却在回家路上挂在他身上装痛耍赖。
这视频像记忆大坝上裂开的一道口子，和俞之音相处的种种一下子冲破缺口，浩浩汤汤冲击梁乐意的神经，撩拨得他心口发酸。
视频的原版他从老岳的手机里看过，而挂在网上的这段视频明显是剪辑过的，声音稍作处理，还加了些后期效果。
这么复杂的技术工作自然不可能出自老岳的手笔，看来又是俞之音暗中操作的。
梁乐意想了想，把视频链接直接转给了俞之音，想用这视频作为借口，试试能不能重启和俞之音的联系。
他承认，他想见俞之音，想道歉，想道谢，甚至想拥抱，想像那夜在灶台边一样，用深吻报偿长久以来的默默关心。
[这视频也是你和老岳的计划吧？]
只是，也许俞之音已经失望地放弃了他。
等待回复的同时，梁乐意浏览到了视频页面底部，被那数据吓了一跳——近百万的点击，九十多万的收藏，三十几万的评论。
梁乐意无法相信眼前的数字，凑近屏幕又仔细数了好几次，才发现自己真没数错。
他从视频的相关推荐栏进入了名为“朝晖乐队的建队日记”的视频合集，见到合集订阅居然有六十多万时，直接懵了。
合集的最后一篇，拍的是老岳缠绵病榻那段时间中的某天，梁乐意陪着老头在院里晒太阳，边弹着吉他唱歌给老头听。
视频里，他把一首歌唱得荒腔走板，可点赞几乎接近千万，评论区里，所有人都在刷那一句“老岳，走好。”
至此，梁乐意懵懵地确认了一个事实——自己真的莫名其妙地火了，还是在他本人全然不知的情况下。
他展开了长到翻不到尽头一般的评论区，不断下拉，最终在统一队形的“老岳，走好”中找到了一条不一样的。
[从冬冬的围脖来的，结果破防了。]
冬冬——柳冬！
梁乐意循着这条珍贵的线索摸到了柳冬的围脖，这才明白了莫名火爆的原因——柳冬在她的围脖转载了朝晖乐队的视频。
[在汇声绘色节目里认识了有趣又有才的朝晖乐队，可惜天不遂人愿。老岳，走好。（蜡烛）@梁乐意，节哀。]
柳冬这条围脖发于大约半个月前，只是梁乐意那段时间根本没心思在意网络世界里的事情。
因着柳冬的这一@，梁乐意围脖的私信几乎被柳冬的粉丝挤爆了，都是好心的劝慰，而他的围脖关注人数也一下子从两位数暴涨到了快十万人。
不知柳冬是从哪里得知了老岳离世的消息，也许是汇声绘色节目组透露的，总之，这无偿地一转，阴差阳错地就让梁乐意收获了人气。
可梁乐意高兴不起来，或者，是弄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人气是他一直追求的，可他没想用这种不太“常规”的方式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更不希望大家关注他是出于同情。
回到小院，梁乐意花了一下午时间把“朝晖乐队的建队日记”里二十多个视频看了个遍，直到手机电量告急。
懵怔间，跳出一条消息提示。
[是，未经你的许可，抱歉。]
梁乐意还来不及仔细揣摩这话的意思，手机便自动关了机，留他盯着漆黑的屏幕胡思乱想。
抱歉？为什么要对他说抱歉？
梁乐意匆忙回忆，忽地追悔莫及。那问题没头没脑的，文字又传达不了语气，俞之音该不会误会他是在质问吧？
可俞之音现下回复他了，还诚恳道歉，是不是意味着俞之音不再为争吵时那过分的话而生他的气了？那他合该趁这机会赶紧联系俞之音才对！
糟糕，俞之音一句“抱歉”已经发来这么久了，可他却什么也没回，俞之音又该误会他傲慢又小心眼了吧？
梁乐意慌了神，冲进屋里四处找充电器，等待手机重启的过程中，紧张得来回踱步，心情愈发急不可耐，等待更加抓心挠肝。
手机开机，他来不及想更多，直接一个电话就打了出去。
拨号音只响了一声，梁乐意已经后悔了。等俞之音接了电话，他该先说什么呢？
来不及等他想清楚，这一次，电话立刻就接通了。
……
那次争吵之后，俞之音当然没舍得就那么丢下失魂落魄的梁乐意。
梁乐意那时正在气头上，他也为那一句“滚出去”感到伤心，便赌了个气，从老岳的小院搬去了村里的招待所。
走归走，俞之音没归还小院的钥匙，生着气，又忍不住偷偷从外头关注小院里的情况。
梁乐意整日还是丢了魂儿似的窝在老岳卧室里，直到因为生病而在去卫生所的路上晕倒。
俞之音没想到梁乐意能这么倔，明明有自己的联系方式，人都已经病得神志不清了，也不愿意打个电话求助。
他把人送到卫生所，陪了一夜，梁乐意中途醒来了一次，迷迷糊糊喝了几口水又昏睡过去，梦呓说的都是埋怨他的话。
俞之音骗人时想得洒脱，这会儿见梁乐意怨他怨得这么深，又心慌了。
想着冷战不联系，总比醒了一见到他就要一刀两断的好，他干脆装起鸵鸟，趁人睡醒之前联系了花姐，做了一回不留名的好事。
就这么冷战着到了三月下旬，而后便是梁乐意那天突然发出了短信。
俞之音自然不知道老岳还留了视频，两条短信总共没几个字，他翻来覆去地读，还是摸不透梁乐意的真实想法。
通知他老岳下葬时间的那条语气还挺平静，也合乎情理，可紧接着的那句“对不起”，就显得有些异常了。
对不起什么呢？是因为要彻底斩断两人之间的关系，所以提前道歉吗？
俞之音弄不明白，更不敢随便回复，干脆晾着，装作没看见。
清明是老岳入土为安的日子，他自然得去，只是刻意到晚了些，果然没碰上梁乐意。他祭拜完正要走，却没想到梁乐意杀了个回马枪。
那时扫墓的人已经多了，人群掩护下，梁乐意没能发现他，虽然他送的那束花还是被察觉了。
梁乐意抬头四顾寻人的急切和寻不到人的失落，都被他看在眼中，因为那句“对不起”的惶恐这才稍稍消退。
见梁乐意在墓边石阶上坐下了，俞之音也没着急走，干脆立在远处角落里，再多偷看人一两眼。
黑色高领衬得梁乐意整个人都白得发光，人还是瘦条条的，可气色已经好了很多，微雨蒙蒙里眉眼低垂，忧郁但不再颓唐，像株优雅的白菊，叫他舍不得移开目光。
扫墓的人大多结伴而行，人来人往中，只有梁乐意一人坐在那里，那片身影太孤独，太单薄，叫他忍不住想去抱一抱梁乐意。
[这视频也是你和老岳的计划吧？]
俞之音是在恋恋不舍地离开墓园时收到的这条消息，他看不见梁乐意发这消息时的表情，只觉得语气似乎仍是冰冷。
梁乐意是个情绪敏感的人，也许会不想用老岳的故事换取流量，虽然，挂这些视频时，俞之音和老岳谁都没想到，老岳会走得这么快。
回到招待所，俞之音心中怅然若失，思绪纷飞间，看到了梁乐意的来电。
他接起来，电话那头很久没人说话。
“梁乐意？”俞之音揣着小心，叫了一声。
梁乐意只是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他不再是“昱木头”“昱哥”了，那他们在海源村的这段“特殊感情”还能作数吗？
“我接到公司电话了，是想和我续约，因为那些视频。你觉得我该回去吗？”
不知怎么称呼，干脆省去了称呼，梁乐意有很多想说的话，最后挑了最无关二人之间微妙感情的那句。
“我觉得，你听从心意就好。”
听从心意，这想法倒是和老岳的想法不谋而合。
“那——你会回公司吗？”
梁乐意又生出了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情理之中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