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三个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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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突然，俞之音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脑内飞速盘算着对策。
他不清楚这小院里到底藏了多少诈骗团伙成员，也不清楚那些人有没有藏着武器，更不清楚梁乐意现在情况如何。
如果直接给梁乐意打电话，他不觉得梁乐意有足够的智慧，能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说明处境。况且，梁乐意可能已经无法接电话了。
如果直接拍门喊人，或者干脆翻墙进去，一旦惊动了诈骗团伙，梁乐意和他可能会立刻双双陷于险境。
如果报警，他手头缺乏切实的证据，一旦警方不信，或者大张旗鼓过来，难免会打草惊蛇。
左右为难之际，俞之音看见了院子门边的信报箱，忽然有了灵感。长年玩乐器的手指修长灵活，很快从信报箱投递口里抽出了不少个信封。
他快速翻阅，找到了最新一期的电费账单。
如果假扮电网工作人员上门催缴电费，他就能让里面的人替他开门，再以检查电表为借口想办法混进去，至少可以确认梁乐意的情况。
举手敲门前，俞之音长长出了一口气，心脏跳得如同擂鼓，手心不知不觉都是汗。
电光火石之间，他感到背后贴上来一个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膝窝被一顶，他便被迫跪在了地上。
“不许动，别出声。”
……
警察冲进诈骗团伙藏身的小院时，梁乐意正在餐厅里悠闲地喝着白胖小哥给他泡的茶。
而后他被勒令抱头蹲下，只要他一抬头想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马上会被犀利的目光怼回去。
很快，他被上了铐子带进院中，白胖小哥也戴着铐子，看他的眼神十分怨毒，全然不见初次相遇时的友善。
一群人被押上了警用面包车，白胖小哥恰坐在他正对面。车上还有另外三人，都慈眉善目的，叫人难以相信他们会犯罪。
从警察零星的对话中，梁乐意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当成是诈骗团伙成员了，就是此前老岳提到的那个卖“仁华舒心丸”的案子。
他一边难以消化心中震惊，一边慌张地尝试着，说明自己只是来找朋友的无辜群众。
不料，那白胖小哥悠悠开了口，对他道：“虎哥，都到这份上了，您就坦白了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您说是不是，警察同志？”
“你在说什么？！”梁乐意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你丫是不是有病？！”
“闭嘴，让你们说话了吗？”押送的警察厉声呵止了对话。
警车开往滨海市的路上，梁乐意想了很多，越想越绝望。
方才那白胖小哥的话已经让他明白了，那人根本不是俞之音。
此前他说话遮遮掩掩，不是为了隐藏明星身份，而是在刻意假扮俞之音，好诱骗梁乐意来做替罪羔羊。
其实，只要让警方联系公司，证明梁乐意与诈骗团伙无关并不困难。但如果让公司知道，他居然被裹挟到这种事情里，不用等三个月期满，公司立刻就会提出解约。
但就算立刻解约了又如何呢？反正，寻找俞之音的线索已经断了，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车子停在滨海市公安局，梁乐意被带进了侯问室，一眼便发现阿昱也等在里面，一时惊得立在原地。
阿昱见了他，急急问：“你没事吧？我已经向警方说明情况了，一会儿老岳会来接我们。”
“你……为什么……”梁乐意用已经不太清醒的大脑，努力理解着此刻的情况，“你……又跟踪我了？”
“先不说这个。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你受伤没有？”阿昱继续关切问。
“聊什么呢？都老实点。”侯问室门开了，一名警官走向梁乐意，“走一趟吧。”
梁乐意下意识躲开，也许因为太紧张，激烈地动作引起一阵眩晕：“我不是诈骗犯。”
警官冷漠说：“这里谁都不承认自己是诈骗犯。”
警官带着梁乐意进了审讯室，那阵仗让他禁不住更加慌乱，心跳加快，脑袋却因失血更加眩晕。
例行询问基本信息后，警方问：“你刚才说你是歌手？你的经纪公司是？”
“盛景传媒。警官，能不能不要和公司联系。您可以在搜索引擎里找我的名字，有专门的词条！”
“为什么不能联系公司？词条可以自己创建，不能证明什么。”
“拜托您了！或者，或者您在音乐播放器搜我的名字，我出过一支数字单曲。”
“我们怎么知道，不是你冒用了别的歌手的名字？”
梁乐意被问住了，觉得前所未有的委屈，前所未有的荒唐。
这短短几天里，他不断看见曙光，又立刻被现实打垮，不断觉得事有转机，情况又会急转直下。甚至，他还要不断地向别人证明，他不是骗子，他就是他自己。
荒唐情绪压得心脏沉重，眼睛已然无法聚焦，乏力感迅速在全身蔓延，大脑失控一般停滞了理性思考。
“对不起，警官……我……能不能喝点水……我好像缺氧了，好晕……”
梁乐意觉得意识逐渐脱离身体，眼前出现重影。不待警官递来纸杯，他颓然瘫倒在了椅子上，失去了意识。
……
俞之音从没想过，自己人生中竟还能有进局子的经历。好在，老岳及时赶到，带来了证件，警方这才确认了他并非诈骗团伙的一员。
他后来才了解到，白胖小哥是警方一直在搜捕的诈骗团伙头目，虎哥。
那天，虎哥在渡轮上借梁乐意金蝉脱壳之后，警方便就在梁乐意身边布了控。没成想，还真借着梁乐意，找到了虎哥的藏匿地点。
虎哥本想再借梁乐意玩一出偷梁换柱，可因为俞之音的跟踪，警方不得不提前收网，导致虎哥偷了梁，还来不及换柱，就被抓获了。
警方原本认为，梁乐意是去海岗村与虎哥接头的同伙，但讯问才持续了没多久，梁乐意就昏迷了，把讯问他的实习警员吓了一跳。
一行人匆匆忙忙把梁乐意送去医院，一做血液检查才知道，梁乐意喝的那杯茶被虎哥做了手脚。
但也亏得如此，加上老岳和俞之音帮助提供了诸多证明，梁乐意得以洗清嫌疑。
二人正要带昏睡不醒的梁乐意回家，警方又打来电话，说梁乐意此前登记的盗窃案件有了调查结果。
小偷找到了，可梁乐意的大部分值钱行李都被销了赃，只剩下一把旧吉他，挂在二手网站上还没来得及卖掉。
折腾了一天，再回家已经是傍晚。也不知喝了多少有问题的茶，梁乐意一直睡得很死，时不时还梦呓。
老岳见外孙这样，自然又气又心疼，在卧室坐不住，干脆去厨房炖汤。
俞之音留在卧室守着梁乐意，闲来无聊，瞥见了摆在床边的梁乐意的那把吉他。
他踌躇了一会儿，到底没抵挡住诱惑，拿过吉他包，小心翼翼扯开拉链，手握住指板的时候，心中忽地涌起一种无法言明的踏实。
像一生行走江湖的侠客又握住了尘封许久的佩剑，手指仿佛不受大脑控制，那些拨动琴弦的动作，几乎全是凭着肌肉记忆。
小偷对这把琴很粗鲁，音准已跑了十万八千里。俞之音受不了这个，在床边坐下，情不自禁架起琴，调校起音准。
俞之音天生有绝对音感，且不到五岁就开始接受音乐训练，所以，大部分时候他无需使用设备就能校音。
调校没几分钟就搞定了，他舍不得放下，便端着吉他细细查看。
木质的民谣吉他，琴身和弦枕上都能发现磨损的痕迹，足见这琴被人频繁地使用。但按照梁乐意性格，他怎么会愿意用这样一把陈旧的吉他呢？
俞之音翻转吉他，很快发现了玄机，琴声侧板的位置上有用马克笔写下的签名。
他一眼认出了那签名，一瞬间恍惚。那是他自己的签名，从样式上看，像是他出道四年多时，喜欢用的那个。
那时，俞之音风头正盛，公司的歌手后辈们很喜欢让他在乐器上签名，可他不记得有叫梁乐意的后辈来找过他。
也可能是他忘记了。
那时，他心高气傲，对除了音乐以外的任何事，都不怎么放在心上，不在乎形象管理，不在乎与前辈的关系，不在乎媒体的评价。
现在想来，那之后发生的一切，也许就是上天在惩罚他的傲慢。
他从苦涩回忆中回神，忽然意识到，这样在梁乐意面前摆弄吉他，或许并不合适，便心虚地观察起睡着的人。
梁乐意大概又做了什么梦，喃喃地发出了一些他听不懂的声音，而后皱了皱眉，睫毛微颤，最后恢复了沉静。
俞之音松了口气，转念又想，其实，会弹吉他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就算被梁乐意看见了，也很好解释。
对音乐的上瘾是刻在基因里的，他很快说服了自己，拿了吉他走出卧室，直走到二楼走廊尽头的小阳台。
从这里可以望见海，日头西斜，大海被映成金色。他迎着海风，任由手指随心所欲地拨弄琴弦。
和声之间彼此吸引着，仿佛不是他在弹奏音乐，而是音乐在冥冥之中指引他的动作，仿佛他只是替音乐之神记录曲谱的侍从。
若是以前，他会开着手机录音，录下这些自然流露的创作灵感，但现在他无所谓了，他已经对自己立下了誓言。
他再也不会写歌了。
可此情此景，思绪如此澎湃，他仍舍不得就这么放下琴。
不能写歌，可以唱歌。他思忖了片刻，手指轻盈挑动琴弦，诗意的音乐从指尖缓缓流淌而出。
“Well I\'ve loved, I\'ve lost, but I still can\'t find, the way to the middle of my heart...But you gotta let it go.”[1]
一曲终了，心里那阵骚动终于平息了，变作咸湿海风。
俞之音收了琴，一转身便怔住了。
梁乐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三个骗子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