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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Rain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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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十一点,周应躺在床上失了眠,不是因为别的,全都是因为“Heartbeat”那个英语单词。都怪李知予这个“狗头军师”,在前几天的早自习上乱说什么英语单词,让她这几天一直都在想和“Heartbeat”有关的事情!
想着想着,周应忽然觉得一阵口渴,她打开了床头的小台灯,起身走到了客厅。家里除了她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爸妈都在外面出差,且这种一个人的生活至少要过一个多星期。
喝完一大杯冰水,困意可以说是彻底的没有了。她索性回房间坐在了书桌前,准备写一套数学试卷,然后再记一记英语单词。
刚写完数学试卷的第一题,眼前的窗户玻璃那儿,就传来了一阵被什么东西砸到的声音。周应抬起头,警觉地站了起来。很快,下一秒,一个纸团就从下往上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然后砸了一下窗户,发出了和方才一样的声音。
周应皱了一下眉,谁家小孩这么不讲道理啊?
她走到了窗前,伸手打开了窗户。刚刚好,一个纸团又飞了进来。
紧接着,伴随着一种强烈的无语,周应走到了窗边。一低头,她却发现站在楼下路灯下的人不是别人,是张亦然。
他看见她的时候,还朝她挥了挥手。
周应心里的那阵突如其来的骂骂咧咧的感觉,顿时就消失了一半。要不是现在的时间已经不早了,不然,她真的想打开窗户直接探头出去,朝楼下路灯那的张亦然问一句:您有事吗?
但为了不扰民,她直接拿起了放在书桌上的手机,拨通了张亦然的电话。
“喂。”对面很快就接通。
周应开口说:“怎么了?”
张亦然:“睡了没?”
周应回答:“你看我像是想要睡觉的样子吗?”
张亦然接话:“不像。”
周应说:“没什么事我就挂电话了,我在写数学。”
张亦然笑了一下:“这么卷?大晚上的写数学?”
周应的心里叹了口气,正有的没的玩着身边的窗帘:“因为睡不着。”
“猜到了。”张亦然回答说,“我看现在时间也不算太晚,明天又是休息日,我想,你要不要下来和我走走?”
“现在?”
“嗯。”张亦然说,“带你去吃酒酿小汤圆,你最喜欢吃的桂花味的。”
“现在哪还有小店开门营业呀?”周应其实很想去,但她还是故作踌躇了一下。
“你吃不吃嘛?”张亦然像一只摇尾巴的小狗,正在等待着答案。
周应心里的小兔子早就蹦了起来,她点了点头,说:“吃。”
“有点降温了,楼下冷,多穿一点。”张亦然叮嘱说。
周应“哦”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立即就下了楼。
夜晚的小区很安静,几乎听不见任何一点独立于这个夜晚之外的声音。夏天已经彻底结束,喧闹了一整个六七八月的夏蝉,也对世界说了句彻彻底底的再见。
说是说简单收拾一下和随便穿一件外套,但实际上,周应还是精挑细选了一件新买的上衣。
走到楼下的时候,张亦然正低着头无聊地看着路灯下墙角处的小草。
周应整理好了思绪,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到了张亦然的面前。
“Hi?”周应不知道要用什么话来吸引张亦然的注意力,便随便想了个开头。为了配合这句话,她还挥了一下手。
张亦然听到了她的声音之后便抬起了头:“下来的挺快的。”
其实他也不知道在那一瞬间里要说些什么,所以便也随便地扯了一句话出来。
“走吧。”
小区里的路上几乎没有了人,偶尔会路过一两只瞌睡的小猫咪。
“我听说,你一个人在家?”张亦然试探性地问。
周应点了点头回答说:“嗯。”
其实张亦然是故意跑到楼下去的,在他知道她是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他便想着去看看她有没有睡着。他还记得,小时候一直到初中的那会子,只要是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总是会时不时地睡不着。
刚跑到楼下的时候,他看见周应的书房已经关了灯。他那时候就在想,到底是长大了,一个人在家不会睡不着了。可正当他准备起身上楼回家的时候,头顶二楼房间里的灯忽然就亮了。
他立即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了光线传来的方向。于是,他向后撤回到了原先站着的地方。他看了好一会,最后确定她没睡之后,他拿出了口袋里废弃的草稿纸,把草稿纸揉成团,朝她的窗户那丢了过去,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力。
“你刚刚丢的纸团,捡起来了没有?”周应问。
“嗯,捡起来了。全部丢进了垃圾桶里,除了一不小心扔进你房间里的那张。”张亦然说,“我没想着往你的房间里面丢,我发誓,没想到你那么快就打开了窗户。”
“摆脱,现在谁还在用丢纸团丢纸飞机的这种方式叫人啊?你没带手机吗?”
“带了。”张亦然老老实实地解释说,“但是我突发奇想,想要这么叫你。”
周应:“……”
无聊。
“听歌吗?”张亦然拿出了耳机,“无聊的话可以听歌。”
周应:“?”
这家伙居然知道她心里刚才在想什么词,虽然那个无聊的意思和他话里的那个无聊不是一个意思。
周应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假装犹豫后,接过了张亦然递过来的耳机:“听。”
“你想听什么?”
“随便。你播你的歌单就好了。”
“这么相信我的品味?”
“不好听的话我可以揍你呀。”
行吧。
张亦然没有说话,只是点开了随机播放。
随机到的第一首歌是昨夜派对的那首《Love is Love》,这首歌的曲调比较安静,和这个夜晚还挺搭配。
风从枝头树梢吹起,穿过了稀稀疏疏树叶交织间的罅隙。路灯下的影子摇摇晃晃,正随着耳机里的歌慢慢地往前走。
没过多久,两人就走到了小区附近的那家矢量书店Mini店。这家店有个特色,彻夜不停业,24小时开着。晚间的时候,里面的咖啡馆会摇身一变成为甜品小店,向来这里的人售卖着独属于夜晚书店的味道。
店里的灯不算太亮,很暗,和外面的夜色呼应。周应一开始不解张亦然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直到她进去之后闻到了一股甜甜的滋味,看到了粉笔写着的招牌,才恍然大悟来着的原因。
夜间小甜品是刚开的业务,所以,这时候的顾客不算太多。
周应和张亦然找了一个没靠近窗边且比较靠里面的位置坐了下来。书店的小哥递上了菜单,询问着他们想要吃点什么。
“一碗桂花酒酿小汤圆。”周应看了一眼菜单之后,就立即做好了决定。
“我和她一样。”张亦然紧随其后。
点完单,店员小哥就离开了。小汤圆需要现煮,要等待一点时间。夜晚来这看书的人并不算太多,所以,在书店的另一个小角落里,还有未眠的吉他手正在轻轻地唱着民谣。
耳机里的歌早已经停止,当下的视线已经驻足在了那个传来着轻柔歌声的角落。
“你会不会忽然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
不知道为什么,周应现在听到这首《好久不见》的时候,竟然觉得还挺应景的。
从他回来到现在,她好像还没有同他说过这四个字。
缓慢的曲调,将回忆拉扯到了现在的一分一秒,周应在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是她第一次尝到桂花酒酿小汤圆的味道。
年纪不算太小,十一二岁的样子。两家的家里都没有人,周应去了张亦然家,问他准备吃什么,打算和他一起吃饭。
那天张亦然说要自己进厨房做饭,解决两人的午饭问题。等大人都回来了,他们就能拿着这一桌子菜来向大人们说明,他们已经长大了。
后来,等了足足一个小时,午后的太阳都快消失躲进云层里午休去了,周应都还没有看见张亦然做的菜。甚至,连一点菜香都没闻到。
肚子已经咕咕叫,周应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走进了厨房。
然后她就看见了小汤圆。
正在小锅里咕噜咕噜地煮着。
“我想了想,一会我们就不要洗碗了。直接用小汤圆解决午饭,怎么样?”
“这好吃吗?”周应怀疑。
“绝对的。”
小汤圆煮的有点多,两人吃了挺久。这是周应第一次吃到桂花味的小汤圆。在吞下第一口小汤圆的时候,她就确定了,自己爱上了这种味道。
后来,隔三差五的,周应就会想起那股甜甜的感觉。没有时间进厨房自己煮小汤圆,他们就会去找有桂花酒酿小汤圆的小店,这一找,就是好多好多次,数不清……
角落里的歌还在继续,依旧是那首《好久不见》。模糊的视线中,两碗酒酿小汤圆被端了上来,在那个时候,周应忽然渐渐地看清了角落里的人的样子。
是张亦然。
她想起了点完小汤圆之后和他的对话。
“想听歌吗?”张亦然指了指角落里的吉他。
“你会弹吉他?”周应说,“不信。”
“那我必须要给你证明证明。”
原来,一直都是他在唱这首《好久不见》。
只是在点完酒酿小汤圆的时候,回忆迅速翻涌上了她的思绪,让她的视线和当下的感觉短暂地产生了偏差。
“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角落里的歌落下了最后一个音符。
唱歌的人从角落里走了过来,停留在了她的眼前。
她也在他停在她面前之前,站了起来。
“不管这首歌其他的歌词会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知道,此刻我想对你说的,就是这首歌,最后的那几个字。”
他停顿了一会:“周应。”
在呼唤了她的姓名之后,他再次停留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好久不见。”
这句好久不见来得很迟,不管是谁,他们之前好像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说出这句话。
周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一别经年。
“好久不见。”
好像此刻,他们才对过去未曾见面的三年,说了彻底的再见。但他们现在还未知晓,在过去的那些时日里,他们是如何思念对方的,又是怎样度过没有彼此的夜晚和冬天的。或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刻里,答案会揭晓,又或许,他们永远不会知道。
“你以后还会走吗?”周应问。
他们坐在了各自的对面。
张亦然回答说:“不走了,我以后都不走了。”
“那如果,以后你要是还是说要走,怎么办?”
“不会的。”张亦然说,“我会一直跟着你走。作为朋友。”
周应的眼神里恍惚了一下,她在思考着他的答案。
但答案还没完全想清楚,她就说出了一个新的问题:“那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回来高考。”张亦然说,“你忘了吗?我的户口还在长宜。”
张亦然边说边勺起了眼前碗里的小汤圆:“尝尝?看看和我做的味道是不是一样的?”
他在掩藏着那个问题的真正答案。
他回来其实不是为了别的。
就是因为她。
因为,他没办法很好地控制住自己不去想她。
过去的三年里,身处国外的时候,他没办法和她有很好的联系。回国后的那一年,也就是他高一的时候,他曾尝试着联系过周应。可最后等来的,却是电话那头传来的空号音。
杳无音讯的日子里,他只能靠着文字写着同她的那些回忆和过往。不知道写了多少封未寄出去的信;看了多少次夜晚的月亮,只为了希望能够在冥冥之中触碰到看着同一束月色的机会。
将思念的思绪借给月光,不过是常做的事情罢了。
但好在,现在他回来了。他们还和以前一样,一起上学和放学,一起讨论做不出来的题,一起听着一样的音乐,去看同一场电影……
周应正在看着窗外。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下起了雨。直到视线看向窗外的那一刻,她才注意到了雨声。
有的时候,人们往往会忽略一种已经产生了的感觉。就像,一个伤口已经破了,但在你看见它之前,你是不会感觉到疼的。
这夜的雨也是一样。
没有看见的时候,压根就没注意到雨声的淅沥。
长宜的换季是在雨季中度过的。有的时候长,有的时候短。
雨季不仅降临在了世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周应感觉自己像是渐渐进入到了一个名为青春期雨季的时期。在她的十六岁里,思绪会时不时地泛上些许那些以前从未曾有过的涟漪,一圈一圈,逐步闯入她的周遭。
她无法忽视这些涟漪,和涟漪带来的信号与讯息。
但在她没有留意到“那些”的时候,她是未曾察觉这些讯息和信号的。“那些”是什么?或许,要从月光下的那晚找答案,要从阳光落在校服衣肩的那个时候找答案,又或许是更早,早到在那束只有他们两人的蓝色时刻去找答案。
不再关注夜晚中的雨,视线落在了桌子旁的杂志上。
封面的标题上写着:“重磅推荐!新锐作家‘亦夏’再发新作,感动《奔夏》杂志编辑部。”
周应眼前闪过了一丝激动,没想到《奔夏》杂志出了最新一期了。而且就在这一期,她喜欢的那为笔名为亦夏的作者发了新的作品。
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周应伸手准备拿起那本最新的《奔夏》杂志。
只是她的手刚触碰到那本杂志的一角,一旁就传来了张亦然的声音:
“周应!”
周应疑惑,但她还是笑了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