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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故人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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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知道你的规矩,可是,他说是你的故人,我看他一表人才,又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你若是不想见,我就去回绝他。”秦妈妈一边打量我的脸色,一边猜测我的想法。
“请他进来吧。”我用几乎颤抖的声音说。
再次相遇,我可以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吗?我不想吓坏他。至于苏晓这个身份呢?只是前尘旧梦,他又是新婚燕尔,想来不提也罢。冷静,冷静!我不断对自己说。就让我们从朋友开始吧,未来的事情就顺其自然吧。就这样,我决定了应对原则。
“小姐,苏公子来了。”站在门口的明月对我说。
“请他进来吧。”谢天谢地,我的声音已经恢复正常了,基本上。
“朝云姑娘有礼。”他依然如我记忆中一般俊朗儒雅,“我应该称呼你为朝云姑娘吗?”他看向我的目光中闪烁着某种不知名的东西。
我微笑,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我不明白公子的意思。我的名字叫朝云,你若想直接叫我的名字也可以。”难道他认出我了?不会吧。
“请问朝云姑娘可有姐妹?”他直视我的眼睛问道。
“没有。我是家中的独女。”我镇定的回答,“公子为什么这么问?”
“在下只是觉得朝云姑娘很像一位故人。”他依旧凝视我的眼睛,“那么朝云姑娘为何为在下破例呢?听说朝云姑娘是从来不单独见客的。”
“哦,说起来,是个误会。”我努力想着借口,“秦妈妈说是位故人找我,我还以为真的是我的故人。原来你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人。”希望能够骗过他。
“是这样啊。”他沉默了一下,“那么我能有幸结交朝云姑娘吗”
“当然可以。虽然是误会,可你我也算是有缘人。”看来是骗过去了。
“你我的确是有缘人!在下苏轼,很高兴结识姑娘。”他抱拳行礼,举止潇洒得体。
“小女子朝云,能结识公子是我的荣幸。”我还礼一拜。“公子请坐。公子,你想要做些什么,是想听听朝云唱歌,还是看朝云跳舞,又或者,你想聊聊天?”
他深深的看着我,考虑了一会儿,“那么就请朝云姑娘唱个曲儿吧。”
“这个没问题。”我笑着说,“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叫我朝云姑娘,就叫我朝云吧。我视你为朋友,可没把你当成恩客。”
“好,既然如此,你也不要叫我公子了,就叫我子瞻吧。”他微笑着,语气亲切,“请问你的表字是?”
“紫霞。”
这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竟然让我称呼他为子瞻,这是不是说明他也视我为朋友呢?至于我的字是什么,说实话,我并没有仔细想过。不过既然他问起,我也只好随口胡诌一个。
我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尽量不动声色,“好,子瞻,你想听什么?”
“就唱首你喜欢的吧,听说你唱的歌曲很特别。”他微笑着说。
“那么,朝云就为你唱首《女儿红》吧。”
经过半年多的练习,我的琴艺已经有了很大进步,说是到了绕梁三日的境界当然是吹牛啦,可是,想要完整并比较出色的表现出心中的曲调已经不成问题了。我轻轻拨动琴弦,唱起了梅艳芳的这首经典歌曲。
谁在我第一个秋
为我埋下一个梦
一坛酒酿多久
才有幸福的时候
一路上往事如风
半生情谁来左右
女人哪别无他求
贪一次真的永久
喝一口女儿红
解两颗心的冻
有三个字没说出口
那一个人肯到老厮守
我陪他乾了这杯酒
再一口女儿红
暖一双冷的手
有七分醉心被谁偷
记忆拌著泪水
一同滚落了喉
杯中酸苦的滋味
女人会才懂
我一直喜欢这首歌的含蓄深情,以前听的时候,只觉得它真挚感人,而今在亲身经历了爱情的风风雨雨后,再次演唱,更觉得它是如此贴近我的内心,似乎是从我心底发出的声音,唱出了我,甚至说是所有女人灵魂深处的期盼。
一曲终了,他注视着我,沉默不语。
现在,他应该不会认为我和苏晓是一个人了吧。即使刚刚有怀疑的话,现在也应该不存在了。因为,我坚信,以前的苏晓是绝对不会唱这样的歌的。
“你的歌真的很特别。”他诚恳的说。
“呵呵,谢谢夸奖。都是我闲来无事,唱给自己听的。”
“词曲都是你自己写的吗?”他好奇的问。
“是的。还过得去吧?”我理直气壮的回答。其实,有一点点心虚啦。不过,这是最简单安全的解释,也只好如此了。
“不止过得去,还很出色。”他由衷的称赞说。
“子瞻,你是京城人士吗?”我明知故问,做戏总要做全套嘛。
“不,我此次来京,是来赶考的。”他说出我意料中的答案。
“什么时候考试?”
“三个月后。”
“子瞻,你平常也喜欢流连这种风月场所吗?”我浅笑着问。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
“以前不太喜欢,只是,有时候和朋友一起聚会时陪朋友来过。”他淡淡的说,“可是,现在不同了。”
“怎么不同了?”我顺势问道。
“因为,我发现了你。”他注视着我的眼睛,平静的说。
“是吗?”震撼来得太快,我都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看来,他是真的被我吸引住了。不然,他不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不管他是出于对我的好奇也好,是在乎我这张类似苏晓的长相也罢,他在乎我,就好。我该做些什么,才能更加抓住他的心,让他视我为知己呢?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突然对我说:“不知我是否有幸能与朝云你共进晚餐?”
“当然,看我,光顾着说话了,你一定饿了吧。”
我吩咐明月端来晚饭,并请他入席。
我和他谈了很多,从诗词歌赋到人生哲学,从家庭出身到人生理想。总体来说,他说的和我在书上看到的对他的简介大体相同,他自小便有着忧国忧民之心及立志报国之愿。由于我有着希望继续与他见面的小小私心,便处处顺着他的想法说,往往他才说完前半句,我已说出他后半句想表达的意思。一席谈话过后,他看向我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惊讶和欣赏。
我们谈到了深夜,他惊觉时间已晚,便起身告辞。
“朝云,你不知道,你带给我多少震撼。我何其有幸,能够遇见你。”他诚恳的对我说。
“我也一样。能见到你,才是我最大的荣幸。”我不由自主的说出心里话。
“是这样吗?”他笑着说,“那咱们就彼此彼此,心照不宣喽。”
“你还会来看我这个朋友吗?”我脱口而出自己的心愿,生怕就此再次与他失去联系。
“当然会再来。我怎么舍得下你?”他深深的看着我,微笑着说,“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我会再来看你的。你的歌声,你的舞蹈,你的想法,你的一切,都很值得我探究,不是吗?”
听了他的话,我愣住了,忘记了反应。他竟然说他舍不下我!那种语气,那种深情,竟让我觉得,他是珍视我的。
望着他远离的身影,我的思绪再次飞远。
他说,我很神秘,值得他探究;其实,神秘的是他。我突然发现,我似乎并不是像我想象中那么了解他。
我错过了什么,又误解了什么呢?史书上的记载我从此是不打算尽信了。其实,以前是我太天真,仔细想想,真实是多么缥缈、多么具有相对性的东西啊,经过写书人加工过的文字怎么能代表真实呢?
也许,从今天起,我要重新用我的眼睛,我的心灵,好好的了解子瞻这个人了。
自从我与子瞻再次重逢以后,他便常常会来眠月楼看我。
有时候,我会唱歌给他听,他似乎对我唱的歌很感兴趣,每当我唱歌时,他总是会若有所思的凝视着我,每次他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我总是猜不透他的心思。他也许是对我的歌感到好奇吧。但是,自从上次我告诉他词曲都是我自己写的以后,他就没有再追问。也许是相信了吧。我虽然不确定,但是,也不想仔细考虑,总之,他不再继续追问就好。
更多的时候,他会和我天南地北的聊天。我们很谈得来。因为,他是我的偶像啊,呵呵。他尽管与我想象中略有差别,但平心而论,我无法因为他与我想象中有所出入,就否定掉他的优秀。他的旷世才华,他的广博胸襟,他的济世情怀,无不让我深深感动。
而且,我还发现了子瞻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优点,就是他很会讲故事。无论是正史记载,还是野史传闻,甚至是唐传奇和民间佚闻,他都耳熟能详,讲的声情并貌之余还适时的加以杜撰,简直就像一个智能型的点唱机,哦,不,是故事点播机,(子瞻:………>_<………这个称呼也太难听了吧,你就不能用个好听一点儿的词汇吗?!)他好像有永远也讲不完的故事,只要你一按电钮,他就能立刻从嘴里蹦出一个你喜欢听的故事来。这个发现让我兴奋不已,仿佛是自己买的股票在一夜之间暴涨。
我不能否认,他依旧牵动着我的心。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可我竟然觉得和他重逢就像是昨天的事情。这可真是快乐不知时日过。
秦妈妈和明月已经与子瞻很熟了。每次子瞻来看我,秦妈妈总是乐于放行,并同时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着我们。而明月则是像我一样,成了子瞻的粉丝。没办法,他的魅力实在是太大了嘛。
记得子瞻第一次来看我的时候,要给秦妈妈银子,可是,秦妈妈却没有收,“咱们朝云姑娘肯见你,可见她没有把你当成客人……我怎么能收你这位故人的银子呢?如果我收了,就贬低了你,也委屈了朝云姑娘了……”
这件事情是明月后来讲给我听的。这让我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测。秦妈妈绝对是个“有故事的人”。她精明锐利的眼神,优雅得体的举止,让我在初会时便觉得她与普通的老鸨不同;尽管她脸上常常挂着模式化的微笑,可是,却少有市侩之感,即使偶尔有些,也是为了配合环境需要。而后来,她对待我的态度,看我的眼神,更加说明了这一点。我虽然不清楚她有怎样的故事,但我可以确定,她不会逼迫我做我不想要做的事情。因为,她也有不屑去做的事情;更因为,她欣赏我。
上天待我其实不薄,如果,当初我碰到的是一个固执的不通事务的市侩老鸨,那么,我不知道自己今天会是怎样。我当然不会为了金钱出卖自己,可是,如果是为了生存呢?我不知道。我是幸运的,不用去面对如此残忍的抉择。
“小姐,苏公子来啦。”明月快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可见,这个小家伙儿是彻底被苏轼迷住了。
“快请进。”我一边说,一边捋了捋头发。女为悦己者容嘛。我毕竟只是翻滚于红尘中的小人物,自然不能免俗。
我今天穿的是一件水蓝色的薄沙长裙,简单的轻挽发髻,再配上银质的蝶形发饰,给人明媚清新之感。说实话,20岁的女孩子都是在乎自己的容貌的,对漂亮的衣服首饰自然没什么抵抗力,在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相信她们都会尽力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些。我也不例外。但在我内心深处,更加期盼的不过是他的一缕赞赏的目光。
“你今天真是美丽极了。”他见到我便迫不及待的说出赞赏之语,目光中的欣赏和热切说明他是真心的。
“谢谢。”没办法,生于20世纪的我,接受了太多直接表达感情的方式,已经不太适应古代女子应有的礼仪了,“你也一样。”
他哈哈一笑。两个多月的相处,他多少适应了一些我的说话方式。
可我说的也是实情啊,一身月白色的丝绸长衫将本就很出色的他衬托的益发俊逸出尘。其实,他穿什么都很好看,尤其是在我眼中。
“今天陪我出去走走吧,你也不能总闷在眠月楼里,而且,我想介绍我的一位好朋友给你认识。”
子瞻的话让我微微一愣,把握介绍给他的朋友认识,这是不是说明在他心中是有些重视我的呢?其实,我也不是讨厌出门,而是我好不容易才让秦妈妈答应我不用陪客人吃饭的要求,何况,我现在的身份,经常出门到处闲逛恐怕会惹来很多麻烦,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尽管与我的个性不符,我也宁愿当个“足不出户的闺秀”。不过,这是子瞻提出的要求……
“好啊,我也很想出去走走。”我爽快的答应了下来,甚至抛弃了一闪而过的“易容”的打算,毕竟,和他的朋友初次见面,总不能给子瞻丢脸啊……当然,说到底,还是自己的虚荣心在作祟,希望给他的朋友留下个好印象,起码不能惹人讨厌嘛。
我和子瞻一路走走停停,我突然发现,宋代的集市也是很繁华、很有趣的。若不是一会儿还要拜访友人,我一定要把好玩的小面人、美味的水晶包、漂亮的发簪、华美的锦缎统统买到手。呵呵,我的间歇性购物狂症候群又出现了,当然,我的自制能力也还可以,会适当控制的。
当我们停在一座华丽却不失清雅的府第前,子瞻告诉我,这便是他好朋友王巩的家。
“哈哈,你可真是有口福,我刚从天香楼买了刚出炉的巧手点心回来,你就到了。这位一定是朝云姑娘吧,果然清雅不凡,难怪……呵呵……”(后面的话因为子瞻“凌厉”的一瞪迅速转化为笑声。)
“这就是我和你提到过的王巩,字定国,是我的八拜之交,虽然他小事迷糊,可也不是什么坏人……”尽管王巩很有“诚意”的“看”着他,子瞻依然说个不停,很有“报仇”的嫌疑。
“哈哈,你好你好,认识你很高兴。叫我朝云就可以了,不用这么客气。”我正想伸出手去进行礼貌性的握手,突然记起这里是宋代,赶忙又僵硬的转成了宋代女子应有的礼仪,奇怪了,我紧张个什么啊,莫非是受了《全民情敌》里面台词的影响,认为一个人在做出自己感情方面的重大决定的时候往往会受到好朋友意见的左右?
初见王巩,我觉得他正如子瞻描述的一样,是个热情、开朗的青年,他的脸上总是挂着明快的笑容,一身简洁的墨绿长衫更显俊逸洒脱,真的很怀疑他这样的人是否也会有忧愁。
很快,我紧张不安的情绪就消失在子瞻和王巩幽默风趣地谈话之中,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而我也难得的把注意力集中在食物以外的事情上,尽管美食当前,却也有了食不知味的感觉。
“好久没与你比试了,还真有些技痒。难得今天朝云也在,这样吧,咱们每人为朝云画一幅画像,看看谁的更出色,怎么样?”王巩一边兴高采烈的说,一边冲子瞻颇有暗示意味的挤眉弄眼。
子瞻看了看我,微微一笑。“那好吧,不过,输的人可是要按老规矩答应对方一个要求的,到时候,可不许抱怨哦。”
王巩听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除了上次比赛书法输给你而要学弹琴以外,我什么时候抱怨过,不过也好,起码现在我也能弹一两首曲子了。”
听了他们的话,我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刚刚吃饭已经坐了大半天了,莫非要再坐半天,还要一动不动?!我现在突然有些怀念数码相机……不过,我是不会被这点小问题吓倒的。
然而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他们两个并没有要求我坐着不动或是摆出什么姿势,而是铺纸磨墨之后,便开始动笔作画。他们两个下笔时都很肯定,可见信心十足,只是子瞻的眼神中多了一份轻盈的温柔。他会把我画成什么样子呢?是柔美?活泼?还是文雅大方?不过,不管怎样,在他的画中,我的眼神想必一定是柔情万千的吧,实在是因为我看向他的眼神中大多时候只有这种表情……不行、不行,我到底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是有妻室的人,我现在只是他的朋友而已,不是决定了吗,今生只要能做他的知音人就够了,不要再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事情了。和他重逢的两个多月中,我已经得到了太多不该属于我的东西,他充满爱慕的目光,温柔体贴的关怀,我不该自私的占有这些的。他是我的好朋友,只是好朋友,不要再用对待情人的方法对他了,我不能再让自己陷进去!
就在我胡思乱想、魂游天外的时候,他们两人已经画好了,正在互相比较。
“实在是不行,画的一点也不好。”子瞻看着自己的画一边摇头一边感叹。
王巩伸过头来看了看子瞻的画,“什么不好啊,尽管我不想承认,可还是不得不说你画得更胜一筹,我虽然画出了朝云的形貌,可是却没有把握好她的神韵,看来果然是你更了解她,呵呵。我也真是笨,竟然提议和你比赛画朝云,应该找个你我熟悉程度一样的人才公平的。”
“你们画好啦,我也要看看。”我边说边走了过去,只见他们两人画得都十分形象、栩栩如生,不过,仔细看来,会发现子瞻画的更加神似,在他的画中,我正在抚琴,脸上的微笑温柔且平静,而且,我左边的嘴角微微上扬,记得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孤儿院的张阿姨曾经说过,我在微笑的时候,左边的嘴角总是会不自觉地微微抬高一点儿,没想到,和我相处时间并不算长的子瞻竟然细心的发现了这一点。而在王巩的画中,我是一位衣带飘飘、依山远望、目光深邃的女子,身旁烟雾缭绕,好似分辨不出天上人间。细看下方的题词,竟是“巫山脚下思神女,子霞峰上望朝云”。想来是子瞻告诉他我的字叫子霞。其实我那时候说的是“紫霞”,原因是我很喜欢《大话西游》里的敢爱敢恨的紫霞仙子,想不到竟被子瞻理解为“子霞”了。也难怪,“朝云”、“子霞”的确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巫山神女。我不禁又想起以前曾经做过的有关瑶姬的怪梦,发现世上还真是有许多无法解释的巧合。
同时,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谦虚真的是咱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这还叫画的不好,我要是有他们一半的水平,早就到处向人家献宝了。
“我不觉得不好啊,是你们要求太高了吧,我认为画的已经很像了,简直和数码相机有一拼。”我的话刚刚出口就后悔了,不过算了,又不能倒带,还是赶快想想怎么做名词解释吧。
果然,子瞻和王巩听了我的话都是微微一愣。
“数马相稽是什么人,也是位书画名家吗?我真是孤陋寡闻,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王巩一脸的迷惑与遗憾,惹得我直想笑。
“是这样的,他是我家乡的一个隐者,不喜欢张扬的生活,可能是他为人低调的关系吧,所以了解他才华的人并不多。”为了避免麻烦,我还是顺水推舟的说个白色谎言吧,相信上天会原谅我,不会让我掉大牙的。
王巩听了我的话,更开心了,“原来是这样,那么你的家乡在哪里呢,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去拜访一下这位高人。”
“我的家乡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是个偏僻的小山村,没有名字。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那里,现在恐怕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这谎话说得也太没水平了,我自己都不信,不过,希望王巩真的和看上去一样天真好骗。至于一直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且一言不发的子瞻,我已经不抱任何幻想他能相信我说的话了,但求他千万不要拆穿我就好啦。
“这样啊。”王巩的声音里充满了遗憾。
看样子,他是真的相信我的话了,谢天谢地,真的是应该杀鸡还神。
“那你还记不记得数马相稽前辈除了是位丹青高手以外,还精通些什么?他的文学造诣如何,他懂得武功吗?他……”一提到高手,王巩眼睛里面就会冒出闪烁的金光。
看着兴趣盎然、滔滔不绝的王巩,我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说谎本就不是我的强项,拜托,别再问了,再问下去就穿帮了。
“天色不早了,我得送朝云回去了,你的这些问题,就留着下次见面的时候再问吧。”子瞻说着,又拿起了桌上的两幅画,“这两幅画我就都拿走了,这次比试就算平手吧,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答应我,以后都不要再画朝云,我自己也不会再画了。”
“为什么?以前从未听你说过不许画什么人,莫非是因为……”
王巩意味深长的暗示还未说完,就被子瞻打断了,“我只是觉得画中人即使再像朝云,可是不会动,也不会说话,根本没法表现出朝云的灵气,既然是这样,又何必再画呢。”
王巩听了子瞻的话,又是摇头,又是叹息,“天啊,你这要求也太高了吧,画中之人本来只求神形俱佳,至于会动,还要会说话,这恐怕只有巫师才能办到了。”
不用巫师,摄像机就能办到!我在心里好笑的想。当然,我是绝对不会笨得把这话说出口的,不然,王巩一定又会拉着我问“设想稽又是哪位高人”,我是实在不想再欺骗他这个大好青年了。
告别了王巩,子瞻很体贴的送我回眠月楼,不过对于数码相机,他倒是没有多问,只是细心的提醒我近来天气转凉,记得要多加些衣服。
回到眠月楼,已是傍晚时分,我回到房中,打点今晚表演要穿的服装,可是心中却总是浮现出子瞻为我画像时的温柔眼神,他为什么不让其他人为我作画呢?还说他自己以后也不会再画。其实,女人在感情上往往都是敏感的,我想,我已经领会到了子瞻的苦心,只是,却又害怕的想要逃开,生怕会辜负了他的心意。
“朝云,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是秦妈妈。很奇怪,以往她都不会来过问我准备的事,只是派人来通知我上台表演的时间。
“我都准备好了,秦妈妈,快请进。”我把秦妈妈迎进屋来,并为她斟了一杯茶。
“你今天打算表演什么歌舞呢?”秦妈妈喝了一口茶,笑眯眯的问我。
“哦,我想昨天表演了两场舞蹈,今天只想唱几首歌,换换口味。”我笑着说。
其实,如果可以,我并不想过这样交际花似的生活,可是人生的境遇,常常不由我们选择。尽管手中的牌很烂,可还是要尽全力打下去。向生活低头,不是我的作风。其实我也有想过,如果秦妈妈逼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该怎么办。我这么聪明,口才这么好,当然是和她谈条件啦,希望能以新颖的营业方法打动她,如果这招不管用,我就只有使出我的生平绝学——凌波微步了。想来段玉每每用它,都能化险为夷,我的功力虽然比他差很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成功。毕竟,《基督山伯爵》和《刺激1995》不是白看的,多少我也学了些本事。
“今晚就唱一首你最喜欢的歌吧,至于以后,你就不用表演了。”秦妈妈温柔的看着我,语气轻快的扔下重磅炸弹。
“为什么不用唱了,是我被客人讨厌了吗?”我的声音不由得有些颤抖,额头甚至流下一丝冷汗。
不会吧,不会像我想像中的那么糟糕吧。莫非真的要我做身体健康、思想开放的服务性工作?
秦妈妈似乎看出我的心思,她轻轻的叹了口气,眼神闪烁,嘴角还流露出微微的笑意,当然,在我看来,这绝对是奸笑!
“我是觉得有一项工作更适合你做。”
“什么、什么工作?”我的声音勉强维持平稳。
“就是能让我收入更多的工作啊。”秦妈妈脸上的“奸笑”有扩大的趋势。
“那个,你不会是不记得当初咱们的协定了吧。”虽然知道生意人往往看重的只是利益,可是,还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希望她是个守信用的人。
“呵呵呵呵,朝云,你真是有趣,你有些时候,看起来很深沉,仿佛一幅深藏不露的样子,其实,你在熟悉的人面前,还是会表现出你孩子气的一面,什么都写在脸上,我很高兴,毕竟,你不像刚见面时那样防备我了。你放心,咱们的协定,我没有忘。”
听了秦妈妈的话,我微愣,是啊,我是从什么时候起降低了对她的戒心了呢?仔细想来,虽然有时候我也会想想应付和她关系僵化的自保计划,可是,在我内心深处,似乎有个声音在悄声的说,她是不会伤害我的。
“你不用再胡思乱想了,我不想再让你登台表演,是怕再这么下去,迷恋你的客人越来越多,而你又不想接客,以你这样固执的脾气,一定会得罪客人,到时候,我岂不是赔大了。所以,我有个想法,对外就说你已经被一位富贵的年青公子赎身了,只不过,迎娶你还需要一些时间准备,而那位公子如今又有要事在身,所以你还暂住在眠月楼,当然,我会在后院另找个清静的住处给你。而你呢,每天只要负责为眠月楼里的姑娘们编编词曲就可以了,到时候,我会派人来取。”
“就这么简单?我是说,不用我亲自教她们,只要每天把写好的词曲交给你就好了?”我真是很难相信这样的好事会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刚刚好的砸到我头上。
“对,就这么简单。我知道你不习惯勾心斗角的生活,所以才不想你和楼里的其他姑娘有过多的接触,省得你麻烦,也免得你被她们影响了,失去了原有的独特的灵性,写不出好曲子了,到时候……”
“你的损失就大了,是吧?”我笑着接过她未说完的话,可心里却充满了震撼与感动。虽然她嘴上一直说什么只为利益之类的话,可我依旧能看出被她藏在心底深处的体贴与关心。
由于今晚是朝云姑娘最后一次表演,特别是经过秦妈妈刻意的宣传渲染,更是挑起了客人们观看的欲望。看来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听说虽然今晚的费用比以往的要贵百倍,但是来光顾的客人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看来秦妈妈真的是能靠今晚大赚一笔。
晚上很快便到了。我并没有立刻出场,因为最好的节目往往要留到最后才有吸引力。先前的歌舞表演也是秦妈妈刻意挑选安排的,客人们看得也都很满意,只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多数人开始窃窃私语,有的甚至直接大声询问为什么朝云姑娘还不出来表演。秦妈妈和我相视一笑,看来时间差不多了。果然不出所料,我的出场,把全场的气氛掀致了高潮,我穿的是一件樱桃红的丝制长裙,款式很简单,也没有什么花色,只是红的鲜艳欲滴,仿佛是刚刚成熟的樱桃般炫目诱人,以前,我从没有穿过红色的衣裙,大多时候只是清淡的颜色示人,因此,我的装扮立刻引起了客人们的注目。相对于炫目的红衣,我却只是简单的画了一个淡妆,轻扫蛾眉,淡抹胭脂,头发没有梳成复杂的发髻,而是让它自然垂下,柔顺的披在肩上。
我没有像人们预期的那样唱什么新奇的歌曲或是跳什么另类的舞蹈,而是轻盈的坐到桌边,温柔的拨动琴弦,弹起一首深埋在我心底的曲子。那是神秘园著名的乐曲——《莲花》。当婉转细腻的乐曲从我指尖缓缓流出时,我的心情是如此平静,那不是看尽繁华后的超然,也不是参透红尘的洒脱,而是怀抱希望、等待希望实现的殷切心情,以及游离在美梦成真及幻想破灭间的丝丝忧虑和淡淡的幸福。我素来喜欢莲花的玉洁冰清,优雅恬淡,即使在风雨过后,徒留一池萍碎,也依然优美、高傲。在英文中,莲花还有贪图享乐的意思,我承认,我就是一个贪图享乐的人,在忙忙碌碌的一生中,贪图疲惫后的小憩和奔波后的清闲也不是什么罪过。热情的红色是生命的颜色,它点燃了乐曲中的希望之光;而温馨清雅的曲调调和了红色的热烈,二者是如此契合,相互呼应、熠熠生辉。
一曲终了,我起身,轻轻一福,翩然离去。而沉浸在优美、深情的乐曲中的人们,过了片刻,才记起鼓掌。
我知道,我满含感情、用灵魂来完成的演奏感动了他们,但是,我也明白,这种感动就像是喝惯了烈酒的人偶然间会想起绿茶的清淡甘醇,只是奢靡生活中的新鲜点缀,而不能代替最本质、最原始的欲望和冲动。我虽然是个充满幻想的人,可也没有天真到认为可以凭我个人的力量把眠月楼变成悉尼歌剧院。所以,我很感谢秦妈妈的安排,而至于那些客人,他们能有片刻的感动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某种程度上,我应该感谢他们对我的认可,否则,我也许早就被扫地出门、流落街头了。这首我最喜欢的曲子,算是我对他们的感谢吧。聚、散,都是随缘的。不过至少在我演奏的那几分钟内,我们分享着同一种每妙的意境。
在我起身离开的一瞬间,我瞥见了坐在角落中的子瞻。我微愣,原以为他今晚不会来了,毕竟,我和他白天才见过面,而他又有很多事情要做。
在他的眼中,有惊叹,有欣赏,更有着难以掩饰的爱慕。我的心蓦的跳起来。看来,想把他单纯的当成朋友,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接下来的生活,变得相对简单而安逸。
我住进了秦妈妈为我安排的流云居。每天除了写几首歌曲以外,所有时间都由我自己来支配,几乎和现代的自由攥稿人差不多。当然,我现在还没有完全意义上的人身自由。
除了子瞻的邀请外,我依然过着几乎三步不出闺门的生活。闲了的时候,我就拉着明月陪我聊天,天南地北的,明月很喜欢听我说童话故事,什么骑着埽帚的巫婆啦,被王子吻醒的公主啦,这些总是能引起她的兴趣。我不由得相信,有些东西,真的是能禁得起时间的考验的。
最近,一直从不见子瞻以外其他客人的我竟然为一个人破了例。
自从几天前,看了明月递给我的那封楚宣楚公子写给我的长信以后,我的脑海中便又时常浮现出那双忧郁的眼睛。
楚公子是北方著名的九宫堡的堡主,表面上是一副谦谦书生的模样,而事实上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江湖侠客。他本来如闲云野鹤、笑傲江湖,不曾被任何感情所羁绊。然而,自从他遇到了香雪,便被她独特的气质所深深吸引,无法自拔的陷入了对她的迷恋。
而这位迷一般的香雪姑娘却总是对他若即若离,既不十分冷落,也不十分亲热,而且,迟迟不肯答应他的求婚。
楚公子心里着急,便想找个机会,再次表明心意。而香雪曾经无意间在他面前称赞过我的琴声,因此,他便想拜我为师,请我教他弹琴。希望能够在两个月后香雪生日那天,送她一份意外的惊喜,投其所好,哄她开心。
我和香雪也算是有缘人,我自然希望她能够过的快乐。见到楚公子,又觉得他话虽不多,但却诚实可信。因此便决定教他抚琴,希望能够帮两位朋友得到幸福。
楚公子每次来,都是极其神秘。而且,还刻意避免和其他人碰面。因此,这件事情,除了明月以外,没有其他人知道。
当秦妈妈问起,为什么流云居内会传出时而和谐、时而生涩的琴声之时,明月便会细心的帮我圆谎,说是她在缠着我教她弹琴。
一天傍晚,子瞻来得比往日早了一个时辰。
我开心的为他弹奏了一首他以前从未听过的曲子,希望能够帮他排遣忧虑、忘却烦闷。
而听完我抚琴的子瞻突然神秘兮兮的把什么东西塞到了我的手中,温柔的轻声说:“我觉得你那天弹琴时应该带着它们。”
我好奇的张开手掌,原来是一对耳环。样式并不复杂,清雅大方,在精致的银环下,坠着一朵白玉雕成的小小的莲花。
我震惊的抬头凝视着子瞻深情的眼睛,不敢相信他竟能如此轻易的读懂我内心所想和灵魂深处的渴望。我并没有对任何人说起那首曲子的名字,秦妈妈说很多客人都猜测过它的名字,我听了无奈的微笑,因为没有一个是对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的声音有些哽咽,眼中微微晶莹。
子瞻轻轻的抚了抚我的头发,低下头,在我耳边喃喃低语:“我只是觉得,莲花和你那天的琴声及心境是如此暗合,想来也只有它才配得上你。其实,无论身在何处,境遇如何,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活得好像莲花一样洁白、恬淡。我向你保证,你所期望的生活定会变成现实。”
我觉得心口暖暖的,满满的感动及幸福似乎快要溢出来。都说“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而我何其幸运,竟然能够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
看着他越来越靠近的脸庞,我有些害怕的躲开。同时无力的发现我是没有办法只当他是好朋友的,我不得不承认,我对他一直存在着比友情更多的情感。
我努力扯出一个自然的微笑,试图化解尴尬的气氛。子瞻后退了半步,眼中的痴迷渐渐清明。
“我帮你带上吧。”子瞻边说边从我手中取下耳环,小心的为我带上。而我则暗暗下了决心,要永远带着这幅耳环。这是他送我的第一份礼物,也是我们之间难以言喻的默契。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便到了上元灯节。
我穿上了我最喜欢的水蓝色长裙,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入境随俗嘛,尽管我在现代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自然的披肩发,可是总不能在这里散乱着头发就跑到街上,我可不想来个万众瞩目。
我和子瞻在乐来茶楼等了好久,也未见约好在此处见面的王巩的踪影。也没听说王巩会什么武功之类的,不过不知为什么,我竟然想起了萍踪侠影这个词语。
在我们喝了第12杯茶,就快变成茶壶之前,子瞻终于忍无可忍的起身买单。
“算了,咱们先去城东看灯会吧,这小子不知道又被什么事情拌住了脚。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管是哪位朋友求他帮助,他总是会放下自己的事情先帮朋友的忙。而至于我呢,也许是因为我和他太亲密的关系,他已经不把我当外人了,所以呢,我是当不了他处事原则——‘先人后己’中的前半部分了,因为是自己人嘛。”
“呵呵,想不到他还是个这么热心的人。”我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无奈的笑笑,心里却不太同意子瞻的看法。我当然不是质疑王巩的为人,而是凭借女人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我隐约觉得王巩今天失约定与女子有关。毕竟,在今天这个浪漫的日子里,即使见色忘友也是可以理解的。
由于今天是灯节,所以来灯会玩的人特别多。有玉带纶巾的富家公子,也有亭亭玉立的贵族千金。想来是因为过节的缘故吧,否则,即使有丫环、家丁陪同,那些长居闺中的小姐们也是不容易见到的。
我和子瞻随着人群缓缓向前移动,不时的停下来看看别致、漂亮的花灯,猜猜灯上的谜语。才子不愧是才子,都猜了30多个灯谜了,就没有一个能难倒他的。我暗自窃喜,还好没有和他比赛猜谜,否则输定了。我虽然仔细想想也能猜得到,不过速度上远远逊色于子瞻。而且光是那些谜格就已经弄得我有些头晕了,像是青领格、调首格、卷帘格、内附格……有些虽然我能猜出答案,可是又忘记按照谜格说出,结果前功尽弃。
“对了,子瞻,你猜灯谜这么厉害,那你知道灯谜的来历吗?”
子瞻略有深意的看着我,轻笑着问:“怎么?你这个才女是不是想要考我呢?”
“当然不是啦,人家是真的不知道才问你的。这是个疑问句,可不是设问句。”我虽然脸上笑容可掬,可是心里却有些微微失落,这个关于灯谜的来历我的确是不清楚,不过,可不能让他以为我是个不学无术的人,等会儿,我要出个题目为难一下这个才子,让他知道本小姐兴趣广泛、知识丰富,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哦,那我可要好好表现一下喽。”子瞻不再逗我,开始耐心的为我讲解,“这个灯谜,又名文虎,猜灯谜,也叫打虎、弹壁灯。早在夏代,就出现了一种用暗示描述某种事物的歌谣,到了春秋战国时期,这种歌谣演变为‘瘦辞’,也叫‘隐语’。由于当时列国纷争,因此,很多游客在游说君王时,多用‘隐语’道出己见,这便是灯谜的雏形。开始的时候,灯谜还是流行于口头说猜,到了三国的时候,已有人开始把灯谜写在纸上让他人猜对。到了本朝,为了增加节日气氛,很多文人便把灯谜写在花灯上,以供大家猜测娱乐。怎么样,对我的解释还满意吗?”
“呵呵,当然满意啦,你解释得这么详尽,我都有种教学观摩的感觉。”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言语过于现代,我赶忙哈哈一笑,开始努力的转移话题,“对了,刚才看了那么多灯谜,我也想起了我念书的时候老师给我出的一个问题,很有难度的,想不想挑战一下?”
子瞻听了我的话,眼前一亮,“愿闻其详。”
“5个海盗抢到了100颗宝石,每一颗都一样大小,同样价值连城,他们决定这么分,抽签决定自己的号码(1,2,3,4,5),首先,由1号提出分配方案,然后大家5人进行表决,当且仅当半数和超过半数的人同意时,按照他提的方案进行分配,否则将被扔进大海喂鱼。如果1号死后,再由2号提出分配方案,然后大家4人进行表决,当且仅当半数和超过半数的人同意时,按照他的提案进行分配,否则将被扔进海中喂鱼。以此类推,假定每个海盗都能很理性的判断得失,做出选择,且每个判断都能顺利执行。如果你是第一个提案的人,你该如何提出分配方案才能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我一口气说完问题,心中暗自得意。想当年我被博弈学老师的这个问题难为得半死,这次他一定也不会答得很顺利。这种问题他以前应该很少遇到,而且,又这么有深度,即使是聪明如他,估计很难在十分钟之内想出答案。
子瞻听了问题,果然微微一愣,他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说出了我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的话,“这个问题果然新奇,很有意思。嗯,我想,答案应该是这样的,就是(97,0,1,0,2)。我答的对吗?”
我震惊的看着他,半天才结结巴巴的开了口,“你,你怎么答得这么快?”这也太神奇了吧,听说在美国,能在20分钟内答对此题的人平均年薪在8万美金以上,而他不到4分钟就答出来了?
相对于我的呆滞,子瞻笑得十分从容,“呵呵,简单说,就是从后往前思考,因为越往后策略越容易看清,当然,这个问题还是很不简单的,里面还有些小陷阱,不过,仔细想想,也就清楚了。”
我真是服了他了,原来他不仅文采出众,原来连逻辑思维能力都这么强。
“你真是厉害,我还以为像你这样认为人性本善的理想主义者,很难适应从这么现实的角度考虑这个问题呢。”
子瞻想了想,微微摇头,“其实,我无意争论人性是否本善,不过,尽管我相信这个世上还是善良的人多,可我对于人们与生俱来的利己心理也是了解的。想想历朝历代都难免的宫廷争斗,甚至商人间的结盟与背叛,大多都是采用类似的‘分金’办法。而且,现实中的争斗往往更加复杂,更加变幻莫测。”
“哦?我可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也同意人是自私的这个观点。我还以为,你是个典型的道德主义论者呢。”今天的他,的确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突然觉得,我以前只是看到了他小小的一个侧面。
子瞻大笑,“无私心的圣人天下能有几位,而大多数人都是最在乎自己利益的。因此,只靠道德教化是不够的,还应该配有恰当的奖罚,使德行善举得到报偿,这样,才真正有益于良好社会风气的形成。”
看着我满脸钦佩的表情,尚未等我赞扬的话说出口,子瞻便提起了另一个我感兴趣的话题。
“别说这些严肃的问题了,走了这么久,饿不饿?”子瞻永远都是这么体贴。
“嗯,还真有点饿了。毕竟,刚才只喝水了嘛。”其实,我的胃早就向我抗议了。子瞻一提起,我便更觉得饿起来。
“我看见那边有卖桂花糕的。你在这里等我,这边人比较少,我去那边买完就回来。”子瞻说着,就向着人海对面的卖桂花糕的摊子进发了。
看着子瞻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的身影,我突然觉得心头似乎流过甜甜的蜜糖。我习惯性的又去摸左边的耳环。这些天以来,每当我想念他的时候,我便会不由自主的摸我左边的耳环,这样做,便似乎有种他就在我身边的错觉。
可是我的手并没有摸到本应带在耳垂上的耳环。我的心蓦的慌了起来。我又急忙摸摸右边的耳环,还好还在。可是左边的耳环去了哪里?我不可以把它弄丢的,今天出门的时候我确定我是带着它们的,一定是掉在路上了……
我慌慌张张的在人群中按着来时的路寻找,可越是着急,越是找不到。我只觉得路面上黑黑的,根本看不到耳环。我的眼睛渐渐模糊,觉得似乎就要失去我最重要的东西,那种感觉是如此可怕,如此不舍。我在人群中跌跌撞撞的,不知不觉便走了很远,可是,依然找不到。
不行,我不能再找下去了,算算时间,子瞻也应该买完桂花糕了,他见不到我,一定会着急的。我还是赶快回去找他,两个人一起找机会还大些。
就在我转过身正打算往回走去找子瞻的时候,前方突然一片混乱,人们的叫声和吵嚷声响成一片。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随着人流被挤向了前方。只见前方似乎发生了什么严重的大事,很多人围在那里,而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哎呀,真是可怕啊。听说一个年轻公子为一个被贼偷去钱袋的老婆婆打抱不平,在和小偷抢夺钱袋的时候,被刀捅伤啦。”
“是啊,听说伤在要害,已经救不活了。年纪轻轻的,真可怜。”
“据说是流了满地的血,把他穿的白袍都染红啦……”
白色的衣服子瞻穿的也是白色的衣服!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哽住几乎无法呼吸,我颤抖着,腿又麻又软,几乎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我用力拨开挡在前面的人,拼命的向里挤去。不要!千万不要是他,千万不要是他!不要……
我终于挤到了前面,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被血染红的白色身影。我虚脱的坐到了地上,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浸湿了我的面孔。还好不是他,还好……
突然,我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响起子瞻轻柔的低语,“没事了,朝云,别怕,没事了……”
我已经不记得我们是怎样离开了扰攘的人群,只记得我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把脸深深的埋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生怕他会就此消失不见。
半晌,我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渐渐平静下来,我抬头努力想对她微笑,可是身体却依然微微颤抖。子瞻用手轻轻的拍着我的背,好像在安慰做恶梦的小孩子一般轻声抚慰。
“刚才有几位侠客帮忙,抓住了行凶的人。官差也及时赶来了,至于遭遇不幸的那位青年,也有人去通知他的家人了……放心吧,都过去了。我买桂花糕回来,却不见你的身影。出了什么事情吗?”
“你送给我的耳环不见了,我回去找,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我又怕你见不到我会着急,所以我又急忙回去找你,可是却听说前面有一个白衣,白衣公子出事了,我,我好害怕,我……”一提起刚才惊心动魄的情景,我依然觉得胆战心惊,声音抖得几乎无法继续说下去。
“没事了,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子瞻温柔的抚慰着我,轻轻的在我耳边低语,“我会照顾好自己,这样,才有机会照顾你一生一世啊。”
我紧紧的抱住子瞻,眼中的泪水再次决堤。子瞻也紧紧的拥住我,他的心跳是那么有力,怀抱是如此温暖。
“可是,可是耳环不见了……”想到莫名丢失的耳环,我的心里又是一阵疼痛,隐约觉得这是一个不好的征兆,似乎子瞻就要离开我了。
“耳环的事交给我,我会帮你把它找回来的。”子瞻笑着拍拍我的头,“折腾了半天,你饿坏了吧,来,吃点桂花糕,这可是我挤了半天才买到的。”
我看着子瞻笑眯眯的递过来的桂花糕,不由得破涕为笑。我轻轻的咬了一口,嗯,果然很好吃,松松软软的,甜而不腻。一口桂花糕刚一下肚,更加勾起了被恐慌压下的食欲,我渐渐顾不得吃相了,只是努力的想把肚子填饱,不断机械的重复着本能的吞咽动作。
“慢点儿吃,又没有人和你抢。瞧你,都吃到脸上去了。”子瞻自然的伸手抹掉粘在我右边脸颊上的蛋糕屑,却引来一片红霞。
“你不饿吗?你怎么不吃呢?还有好多呢。”我一方面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希望他不要发现我的脸红得好像苹果一样;另一方面,也为自己竟然刚才只顾着自己吃,完全忘记他也没吃饭这个事实而在心中小声的忏悔。
“我不饿,我喜欢看你吃东西的样子。”子瞻轻轻的推回我递过去的桂花糕。
“吃一口嘛,很好吃的。”我依然没有放弃努力。
“嗯,我不太喜欢吃甜食。刚才那个老板说这糕点甜得不得了……”看着我热情、固执的眼睛,子瞻终于说了实话。
“不会啊,甜甜的东西很好吃的,它会把甜蜜蜜的感觉带进你的心里,暖暖的,很舒服的。你就试一下嘛。”我依然不依不饶。好东西,当然希望与喜欢的人一起人分享啦。
“嗯,好吧。”子瞻无奈的笑笑,咬了一口我再次递过去的桂花糕,“呵呵,想不到,真的很好吃。”他一边冲我神秘的眨了眨眼睛,一边把糕点咽下,“的确是美味,尤其是吃下去后,心里很暖,很舒服。”
就这样,经过我们两人的共同努力,一大袋桂花糕就此进了我们的五脏庙,光荣的完成了它们的历史使命。
填饱肚子后,子瞻说要送我回去,可是,我坚持要找耳环,子瞻劝不动我,只好陪着我一起找。我们来回找了四遍,等到灯市散了以后又仔细的找了两遍,依然一无所获。
我带着遗憾回到了眠月楼,坐在窗前,凝视着镜中只带着一只耳环且依然残留着泪痕的面孔,突然觉得很沮丧,很寂寞。
大考的日子终于过去,为了庆祝子瞻顺利通过考试,尽管还没有放榜,可是我和王巩对于子瞻的实力深信不疑,因此坚持要先庆祝一番。
几日不见,王巩的眉宇间似乎多了一些淡淡的忧虑,即使在酒宴欢笑间也仿佛夹杂着些许落寞。这可不像平常的他,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看着借酒浇愁、没精打采的王巩,子瞻无奈的摇摇头。
“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即便是潇洒如王老弟,也难看破情关二字。”
“是啊,我可没有子瞻你这么好运。”王巩无奈的苦笑,“佳人芳踪何在,我都不清楚,更不知道如何追寻。”
看着我疑惑的表情,子瞻好心的为我解惑。
原来是在上元灯节那天,王巩机缘巧合之下曾与一位紫衣女子有一面之缘。可是萍水相逢,又不知道对方姓名,但无奈已经情根深种,难以忘怀。如今更是饱受相思之苦,奈何芳踪难寻,只是徒惹伤感。
听了王巩的遭遇,我不禁唏嘘不已。很想劝他把这段过往云烟抛在脑后,不要再为这么渺茫的缘分折磨自己了。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无法出口。
如果能轻易被人劝服,那便不是爱情了。
“你如今打算怎么办呢?听说你的父亲正在极力撮合你和尚书千金的婚事,你要如何应对?”子瞻为王巩手中的空杯斟满酒,并关心的询问。
“在我遇到她以前,我并不反对这门亲事。可是,现在,我不想也不会娶除了她以外的任何女子。我会每天去我们见面的地方等她出现,我一定能再次找到她的。”提到心上人,王巩的眼神满是爱慕及迷醉。
王巩喝了一口杯中的酒,轻轻的摇晃着酒杯,看了看子瞻,又看了看我,轻笑着说:“子瞻,我现在有些明白你为什么不让任何人、包括你自己在内为朝云作画了。即便是我现在如此想尽快找到她,但也不想拿她的画像四处张贴寻人。而且,我也有些害怕,害怕佳人芳心已有所属。哎,情字果然是碰不得,想我王巩是多么自在逍遥、快活似神仙的一个人,如今却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起来。”
听了王巩的话,我心中一动,偷偷的瞥了一眼子瞻,发现他也正在看我。我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热,无奈的发现自己又变成一只手足无措的番茄了。
一日,早上醒来,不知为何,突然很想吃城东集市上卖的桂花糕。明月待我吃完早饭后,便出门为我去买了。
我坐在桌边,一手拄着下巴,一手随意的翻着乐谱。表面上是在努力构思新的曲目,而事实上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记得那次子瞻也是在城东为我买的桂花糕,真的是很甜,很甜……
“朝云,你忙什么呢?我能不能进来坐一会儿,咱们姐妹聊聊天?”
我微微一愣,竟然是香雪的声音。她怎么会突然跑来找我呢?莫非是她知道了楚公子来向我学弹琴的事情?千万不要啊,那样,就达不到惊喜的效果了。
“哈哈,是香雪啊,快请进。”我一面笑着把她迎进屋,一面为她拿来点心。
她来找我聊天,这让我觉得非常惊讶。
虽然,在这眠月楼里,除了秦妈妈,我就只和香雪比较熟悉了。然而,不知是她刻意回避,还是秦妈妈的意思,她从来也没有来我房间找过我。
“朝云,早就知道你的琴艺了得,歌声更是动人。其实,我早就想来和你好好谈谈,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你是知道的,秦妈妈对你特别优待,根本不许我和其他姐妹来找你。”
“呵呵,你太客气了。”我有些无奈的应付着,心里却暗自思量这位向来精于谋算的姐姐来找我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看这‘流云居’布置得真是清新、雅致。完全和眠月楼里的气氛相反,真是让人误以为这里是世外桃源。朝云,你知道吗?我和其他姐妹一样,都很羡慕你。”她目光淡淡的凝望着我,语气里有着模糊的叹息。
“这还要感谢秦妈妈的照顾。呵呵……”我看着她又是羡慕,又是失望的眼神,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难过。她虽然工于心计,却也是被形势所迫,这只是她的生存手段而已,实在是不能完全怪她。在她的内心深处,也是寂寞的吧。“你若是喜欢,以后可以常来这儿坐坐。”
听了我的邀请,她的眼睛一亮,十分开心的拉住了我的手。
“真的吗?朝云,我真的可以常来找你?”
“当然啦,我听过你的琴声,真的十分出色,咱们可以好好切磋一下,这不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吗?”
我原本以为提到古琴,她会很开心。毕竟,有共同爱好的两个人,更容易成为好朋友嘛。然而,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她并没有露出一点开心的样子,反而微微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惹你心烦了吗?”
看着我迷惑不解的样子,她尴尬的笑了笑。
“不,这和你没关系。只是,我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记得我小时候……呵呵,不说这个了,你可能不想听这些……”
“不,不。如果的确是难以启齿、不想告诉我便算了。若是你觉得我能为你分担一些,帮你排解烦闷的话,就说出来嘛。也许,你说出来后会舒服很多的。”看着她眼中的落寞,我实在不想让她继续孤独下去,把所有沉重都藏在心里的感觉,是很沉重,很累的。
我轻轻的握住她的手,给她说下去的勇气。
在我的安慰下,她叹息着开了口,缓缓的道出了辛酸的过去。
“记得我小的时候,家里虽然不是豪强富豪,却也是书香门第,衣食无忧。我的父母在生了我两个哥哥以后,又得了我这么个乖巧的女儿,自然是十分疼爱。只可惜,好景不长。我五岁那年,在我全家去山西探亲的路上,竟然遇到了山贼,我的父母和哥哥,都被杀害了。他们抢了我们随身携带的财物,又觉得心有不足,便开始打我的主意。他们把我关了两天后,便卖给了一个人贩子。几经周转,我被杭州最有名的一家青楼怡红院买走了。里面的妈妈见我生得还算标致,便请来师傅,教我弹琴、下棋。为了我的未来,我很努力的学习,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出路。后来,在我十四岁的时候,便开始接客,成为只卖艺、不卖身的清官。由于我的才貌还算出众,很快便成为怡红院的花魁。
一年后,我认识了一个姓陈的书生。他对我一见钟情,对我百般呵护,万般体贴。而且,又出钱为我赎了身,答应要娶我为妻。那时候,我真的很开心,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运的女子……”
她说到这里,突然沉默了。目光如梦如幻,似乎回到了以往的悠悠岁月。
“后来呢?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笑得十分苦涩,“你知道姓陈的公子是谁吗?他竟然是我亲舅舅的独生子。原以为是亲上加亲的美满良缘,然而,却只是一场让人心碎的迷梦……”
“是你的舅舅不喜欢你吗?他嫌弃你的出身?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就是他的亲外甥女呢?”如果知道了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可怜的外甥女,那么,一定会疼惜、怜爱的。至于她曾身陷青楼的事,便不会在意了吧。
“呵呵,朝云,你把人想得太善良了。”香雪的笑容更加苦涩,“你以为我没说吗?然而,说了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一样被人嫌弃。”
“那,那你的表哥呢?他应该会为你求情的吧。只要你们不放弃,你们的真情总有一天会打动你舅舅的。如若不然,你们也可以到别处生活,浪迹天涯也无所谓。等个三五年,有了宝宝,他们两位老人家开心还来不及呢,自然就不会再怪罪你们了。”
“哈哈,爱?爱又如何?再深的爱,也敌不过现实的残酷。何况,也许原本也没有多深的爱。所谓的深情一片,海誓山盟,只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而已。”
“难道,他抛弃了你?不会吧……”我心里凉冰冰的,但仍然抱有一丝幻想,希望自己的推测是错的。
然而,她无声的沉默成了最无奈的回答。
“……那,后来呢?你去了哪里?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来到眠月楼呢?”
“既然已经被母亲这边的亲人厌弃,我便只能去投靠我的叔父了。他是我父亲唯一的弟弟,只可惜……这便是可笑的亲情……之后,我便心灰意懒,为了生计,我只好从回风月场,为的,只是混口饭吃罢了。”
听了她的讲述,我觉得十分难过。回忆起自己儿时的经历,虽然没有父母在身边,不过,孤儿院的阿姨和小朋友们都对我很好,好得渐渐抚平了我心中的伤痛。我真是个幸运的人……
“你也不要对人生太灰心,好心人还是很多的。我小的时候啊,也很惨的。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刚出生,便被人送到了孤儿院。”
“孤儿院?”
“是的,嗯,就是专门收留一些失去父母的孤儿的地方。”
“哦。那你也是被他们卖到面月楼里面来的吗?”
“什么?当然不是啦。”我赶忙摇着双手,澄清事实。如若不然,心直口快的张阿姨做梦也不会放过我的。“孤儿院是政府,咳咳,是一对姓郑的夫妇办的。他们是很善良的好心人,办这个孤儿院的目的,纯粹是为了照顾无依无靠的孤儿,而且,他们还为我们请了老师,教我们读书写字。等到我们长大了,有自立能力的时候,他们便会让我们自由离开的。”
“不是他们?”香雪的表情疑惑极了,“那你怎么会沦落到这里呢?”
“哦,是这样的。我本来曾在一个大户人家作丫环,然而有一天,我外出去为小姐买布匹,却不小心被人用迷药给迷晕了。等我清醒的时候,已经在这里了。”
“啊,原来是这样。”她无奈的冲我微微一笑,“看来,咱们都是苦命之人。你毕竟还比我好些,总算有个比较幸福、安定的童年。只可惜,我小的时候,总是被逼着学习各种取悦男人的东西。就连弹琴也不例外。所有人都说我琴弹得好,其实,他们不知道,我心里最不喜欢的就是弹琴了。”
“啊?不,不会吧……”我不由得一声惨叫。天啊,看来,楚公子的一片苦心算是白费了。不行,要找个机会,把香雪不喜欢弹琴这件事情告诉他才行,可千万不要让惊喜浪漫便为弄巧成拙才好。
“我虽然不喜欢弹琴,也不喜欢听人弹琴。不过,你是例外。”
“我?呵呵,为什么呢?”被一位琴艺这么好的人称赞,我还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除却乐曲的新颖,我的琴艺实在不太高明。
她看着我,淡淡的笑着。“因为,你的曲子很特别。真挚,却不做作。时而清淡,时而热烈,但却同样令人着迷。和你的人一样,你的琴声好似一股清泉一般,甘甜、隽永,让人一见倾心,难以忘怀。因为,你是用心在弹琴。所以,才会如此动人。朝云,你能为我弹一首曲子吗?”
“好啊,只要你喜欢听,我随时都会为你弹的。”
我取来古琴,轻轻拨动琴弦,弹的是林海的琵琶语。虽然我不会弹琵琶,但是,优美动人的曲调由古琴奏出,虽然少了琵琶的灵巧,却依旧夺人心魄。
香雪似乎被清新、婉转,如泣如诉的曲子迷住了,晶莹的大眼睛茫然的凝视着前方,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啊!”
不知为什么,我的琴弦突然断了,断弦弹起,划到了我的脸颊,我反射性的用手捂住,竟摸到了粘粘的液体。
“朝云,你怎么了?伤得怎么样,严不严重,快把手拿下来让我瞧瞧。”
香雪一边说,一边走到我身边,关切的看着我的脸。我缓缓的移开手,却引来了她的一声惊呼。
“不好,伤口好深啊,要快些敷药才行。”
“不要紧的。其实也没有多疼,你不必担心。我想,敷几次药就没事了。我有备用的药膏,就在那边柜子的底层里。”看着她比我还紧张的样子,我便忍着疼痛,强颜欢笑的安慰她。唉……真不知道我俩谁是病人。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若不是你为我弹琴,也就不会有这场横祸了。”她飞快的取来药,小心翼翼的为我抹在脸上。“伤口好深,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痕迹呢?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
“大夫?有这么严重吗?”
“当然严重。女子的容貌有多重要,难道你一点都不紧张?”
“不,不。我当然紧张。但是,你放心,我是不会留下伤疤的。记得我小的时候,十分淘气,也常常受伤。可是,我的皮肤愈合能力挺强的,无论划破多大的伤口,都没有留下一点儿痕迹。”
“那也要小心一点才好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对于我的话,她似乎一点也没听进去,依然紧张兮兮的盯着我的脸。
“好啦好啦,我的一个朋友就懂得医术,改天我让他为我瞧瞧就是了。”印相中子瞻好像就懂得些医术,这点儿小伤,应该难不倒他才是。
“还改天?不行,我这就请秦妈妈为你把京都最好的大夫请过来,这伤可不能耽误。”
话音刚落,她便急急忙忙的往外走。我赶忙跳起来,冲上去拉住她,劝她不要去了。只可惜,倔强的她完全不理会我的劝告。
正当我俩拉拉扯扯、难解难分的时候,忽然间,房门被推开了。
“小姐,我回来了。你猜我遇到谁了?”
明月兴高采烈的声音还没落,便又传来了子瞻爽朗的笑声,“哈哈,当然是我啦。要不然,你能买到这么地道的桂花糕吗?”
他们二人一前一后,闪进了房门。还没站稳脚,便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朝云,你的脸怎么了?怎么会受伤了呢?”子瞻一个健步,冲到我面前,小心的托起我的脸,皱着眉头为我诊视。
“啊~~小姐!你的脸怎么划破了呢?天啊,怎么办,怎么办?”明月也跑到我身边,紧张兮兮的看着子瞻为我检查,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喂,你们别这样,我只是不小心被断弦伤到,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说没什么大不了,女孩子的容貌是多么重要,脸伤了,如果留下疤痕,那可怎么得了?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自己漂亮啊,有谁愿意自己的脸上有疤呢?”明月的论调简直和香雪一样,唉,真是没办法沟通了。
“我当然喜欢漂亮,不希望自己脸上留疤了。不过,你们听我说,我的皮肤愈合能力很强,不会留下痕迹的。我小的时候……”
尚未等我说完,明月又是一顿抢白,完全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唉,你们真的不用这么担心,我的复原能力真的很强的。只要不是致命的伤口,应该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只要给它足够的时间,顶多三五个月,也就完全看不出一丝印迹了。
子瞻放开我,轻轻的叹了口气,温柔的叮咛我,眼中满是关切的神情。“你刚刚抹了药,记得千万不要碰到水。我一会儿再给你送来些上好的云南白药,你记得早晚各涂抹一次,睡觉的时候,也要小心,不要压到伤口,以免伤口裂开。放心吧,我会尽力治好你的伤的。”
“嗯,我会记得的。”我用力的点点头,乖乖的保证一切听从医生的指示。
算了,我也懒得解释了。反正到时候,他们自然会见识到我惊人的复原能力。
至于子瞻,他也应该不会太担心吧。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是一个仅以相貌取人的薄幸之徒,自然也便不会介意我的脸上是否会留有伤痕。
子瞻看了看断了的琴弦,皱了皱眉头,叮嘱我以后弹琴要小心些,最好事先检查一下是否有破损的琴弦,以免再出现今天这种状况。
大家忙乱了半天,我才想起为子瞻引见香雪姑娘。
唉,真是越忙越乱啊。
午后,子瞻依约送来了云南白药,只小坐了一会儿后,便又匆匆忙忙的离开了,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小姐,我看你要小心一个人,最好不要和她走得太近比较好。”明月一边为我端来刚泡好的绿茶,一边话里有话的劝我。
“你是说谁?香雪吗?”
“小姐,原来你也看出来啦?”明月顿时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无奈的笑了笑,“看出什么了?你认为我看出了什么呢?”
“当然是这断弦的原因啊。一定是香雪搞得鬼把戏,目的就是因为嫉妒你,想要让你破相。这样,便不会有人和她抢眠月楼头牌的位置了。”
“呵呵,小鬼,你想太多了。她不是这样的人。”我笑着摇了摇头,不同意明月的论调。“的确,她是很有心机,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但是,她也有自己的底线。再说,她何必来对付我呢?我现在住在这里,已经不再抛头露面了,对她而言,我没有一丝威胁。她这么对付我,又会有什么好处呢?还有可能与秦妈妈闹不愉快。她这么聪明的人,是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的。”
“可是,可是她还有可能为了楚公子找你学琴的事情,生你的气,或者是误会了你故意要抢夺她在楚公子心目中的地位,因此有意报复你呢?”
“呵呵,有一点,你说对了。我想,她的确是知道了楚公子找我学琴的事情。不过,她此番前来,为的是借我的口,向楚公子传一些话。也许她觉得,有些话由其他人说出,效果更好吧。”
“传什么话呀?有什么话,她不能当面告诉楚公子呢?楚公子对她那么好,已经多次提出要为她赎身的事情了。只是她自己迟迟不肯点头。听说,楚公子是北方一座大庄园的主人,十分富有,况且,对她又如此疼爱。这么难得的一份真情,她为什么还要再三推拒呢?我看呀,她就是在耍心机,玩些欲擒故纵的小把戏,大概是想多抬抬身价吧。”
我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啦,你误会她了。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之人。以后,你不要再这么说她了。”
“好啦,小姐你不喜欢听,明月不说便是了。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楼里的姑娘表面上都说希望你能为她们写出更多好听的曲子,不过,人心隔肚皮,说能保得准她们个个心里也都是这么想的呢。万一她们因为嫉妒或是其他原因,伤害到你,那明月会很难过、很难过的。而且,苏公子也会心痛,会伤心的。为了他,你也该照顾好自己,不是吗?”
看她着急的小模样,我的心中十分感动;听到她又提及子瞻,我更是觉得心里暖暖的。
我笑着拉起她的手,耐心的安慰她,“好,我答应你。我会小心,会照顾好自己。一定不会让自己出现意外的,这样可以了吧。”
明月开心的笑了,“嗯,这才是我的好小姐。呵呵呵……”
第二天中午,我正在房中看书,正是子瞻前几日带给我的《淮南子》。明月一边练习我刚教给她的几个字,一边叨念着为什么苏公子今天上午没有来。
呵呵,这个小家伙,做事情真是三心两意,难怪这几个字练了这么久,还是没个模样。
其实,我也没资格笑她,我这一页书,已经看了半个时辰了,还是没有看完……
“朝云姑娘,朝云姑娘,大事不好了……”
伴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王巩既着急又心痛的叫嚷声传入了我的耳中。我的心中不由得一震,手中的书竟掉落地面。
我赶忙跑过去把门打开,一把拉住正要冲进门的他,一叠连声的问出心中的疑惑,“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子瞻他出事了?你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唉,都是我不好。”王巩一脸的懊恼及悔恨,“我前几天和他比赛书法,输了以后,便有些不服气,于是想和他开个小玩笑,希望能让他这个才子也出一回糗。昨晚,我见他为了你脸上的伤心绪不宁,便想出了一个计策,骗他说在城郊的山上,有一种叫做金蔓紫的草药,对于治疗伤口有奇效,即使是形成多年的疤痕,也可以治愈。只不过,它生长在陡峭的崖壁上,而且又十分罕见,因此,知道它的人不多,有缘得到它的人更是凤毛麟角。我只是想骗骗他,让他也上一次当。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小子竟然当真了。我今天起得很早,就是想去告诉他,他被我骗了,顺便挖苦一下他,和他斗斗嘴。但是,当我去他家找他的时候,他竟然不在家。我心里暗叫不好,一问仆人,才知道他竟然一早便出门去找金蔓紫去了……”
“天啊,子瞻竟然做出这么危险的事情,山路崎岖,悬崖陡峭,如果有什么闪失,那该怎么办……”我震惊极了,又是着急,又是心疼。
“苏公子竟然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听说,那个悬崖很陡的,而且,山上还有好多毒蛇毒虫什么的,要是遇上了可怎么办?”明月急切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心和忧虑。
“不行,我不能让他出事,我要去找他,我现在就去找他……”
我一边喃喃低语,一边就要往门外冲。
“哎,等一下,你知道该走哪条路吗?若是把你丢了,子瞻还不劈了我。”王巩一把把我拦住,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危险的事情,表情有些不自然,“你听我把话讲完嘛。你现在即使跑到山上,也找不到他的。因为,他已经被过往的樵夫送到我家里了。我是在山脚遇到他们的。听那个樵夫说,他在路过悬崖附近的时候,发现了子瞻。那时,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奄奄一息。那个樵夫上前仔细一看,才发现子瞻的左腿被毒蛇给咬伤了,而且,身上还有多处伤痕,想必是爬山崖的时候划伤的吧。而他的右手,竟然还紧紧地握着一株和我描述的金蔓紫相近的草药。”
他竟然为了我,做出这样的傻事……
我的眼睛渐渐红了,声音有些哽咽,“那他现在呢,是在家里吗?他的伤怎么样了?你不是说他被毒蛇咬伤了吗?伤得很严重吗?”
王巩轻轻的点了点头,神情又是伤痛、又是无奈。“我请来了城中的名医为他诊视,那个大夫说,子瞻伤得很严重,毒液已经渗透到了全身,即使用药可以保住性命,然而,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来。也许……朝云,你要有心理准备。”
“什,什么……”我的身子一晃,险些摔倒,“不,我不信,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的心似乎被人生生撕开了一个伤口,眼中的泪早已不由自主的纷纷滑落。
“带我去见他,我要去见他……”我的头很痛,迷迷糊糊的一片茫然,只是记得紧紧的握住王巩的手臂,不断重复说出此刻的唯一心愿。
当王巩把我带到子瞻的床边,我再也无法抑制的失声痛哭。
看着他在昏迷中依然流露出的疲倦神色,我觉得心痛极了,恨不得可以以身相代。
我轻轻的坐到他的床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子瞻,子瞻,求求你醒过来,我不要你这样昏迷不醒。求求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只要你醒过来,我不会再让你为我担心,也不会再逃避自己的感情。求你快点醒过来吧,你知不知道,我是多么喜欢听你为我讲故事,多么喜欢看你温暖的笑脸。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好自己,还说会照顾我一生一世的吗?你怎么可以食言呢?你怎么可以食言呢……”
正在我伤心欲绝的时候,子瞻被我握住的右手微微动了一下,随即又反握住我的手。
“朝云,你怎么了?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子瞻慌忙坐起来,紧张的用左手轻抚着我的脸颊,“你看你,这么不小心,眼泪都快把药给冲散了,伤口又有些红起来,很疼吧,别急,我马上为你抹些药,一会儿便不疼了。”
子瞻说着,就要起身为我去拿药。然而他刚刚把被掀开,便被一直愣愣的我一把抱住。
“子瞻,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我紧紧的抱着他,把脸靠在他温暖的肩上,哭出所有的委屈和伤心。
“你怎么哭了?出什么事了?是在为我担心吗?我只是……”子瞻若有所思的看着情绪激动的我,轻轻拍着我的背,眼中的迷惑渐渐变为了然,再逐渐变为无奈,最后变为喜怒交加。
“朝云,你先放开我,我去为你拿些药,你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才行。你放心,我没事的。不信,你看看,我是不是能走能跳,一点问题都没有。等给你抹完药,我再慢慢解释给你听。”子瞻一边说,一边下床,在我面前夸张的伸了伸手脚,以证明自己行动自如。
我呆住了。
子瞻的身体真的是没有一点问题。无论我怎么研究,也没看出一丝他被毒蛇咬过的迹象。据王巩所说,他伤得很重,毒蛇的毒液甚至使他昏迷……等等,王巩,似乎平时便很喜欢开玩笑……
我无语了……
仔细想想,王巩冲到我房间里讲的那个故事太过雕琢,又过于详细。如果,子瞻真的有什么不测,他应该先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我拉到子瞻床边再慢慢解释,而不应该长吁短叹的耐心讲诉那么冗长的故事。
唉,我早该想到的。
真是关心则乱。
其实,我也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也不介意朋友和我开玩笑。
不过,王巩这次也实在是——太过份了!
他的好意我能明白,不过这种行为,我不能原谅。起码,不能轻易原谅!哼!这个家伙,至少要罚他学会弹二十首古曲,好让他记住,以后,不管怎么样,都不可以拿子瞻的安危来说笑。
就在我义愤填膺、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觉得脸上一阵清凉。
“这是我研制出的新药,我昨天翻遍了医书,一直忙到今天中午,才弄好的。我原想立刻给你送去,定国的书童却突然跑来说定国有很急的事情找我。我赶到定国的家里,那个家伙竟然笑眯眯的递给我一杯茶,说是他自己刚沏好的忘忧茶,可以帮人去除烦闷,一定要让我喝完才可以走。若是在以前,我根本不会去理这个家伙如此莫名其妙的要求。不过,我看他最近为情所困,情绪低落,所以,便想安慰安慰他。可是,没有想到,我喝完茶,便觉得非常困倦,才知道他居然在茶里放了使人安眠的药。我原本还以为他是担心我过于劳累,只是单纯的想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却没有想到,他居然给我开这种玩笑。他一定是跑去和你胡说了什么,才让你误会我出事了,是吧?”
“呵呵……”我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实在不想再提起我刚刚听到他出事后失控的表情。“也没什么啦,都过去了,就别再提了吧。”
“哎,不提可不行。你不知道,朝云刚刚的表情有多精彩。”好似幽灵一般伫立在屋内却一直被我俩忽视的王巩,一点儿也不顾我的尴尬及无奈,完全沉浸在自己眉飞色舞的讲述中。“刚才啊,我只是在流云居的门口,随便喊了两声:大事不好啦,她便急急忙忙的打开门,拉着我一顿追问……”
随着王巩的讲述,我和子瞻的脸越来越红,看向他的眼神中,也凝聚着越来越多的“怒火”,甚至渐渐有了杀人灭口的冲动。
“定国,记得不久以前,咱们比赛书法,似乎是你输了。我现在想好要求了,就请你学二十首古曲吧,下次见面的时候,弹给我听听。”
子瞻不咸不淡的话,却引来了王巩一阵抗议。“太不公平了吧。我这么折腾,到底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不懂得珍惜的笨蛋。你们竟然还怪我……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而且,我说的也并非完全是子虚乌有。朝云,我就知道,子瞻他一定不会告诉你,他的确去过山上找金蔓紫的事情吧。我昨天确实是骗过他,说曾经有位为我伯父医过病的名医跟我说起过这种生长在山上的罕见草药是难得的去伤疤的灵药。若是平常,他怎么可能相信我顺嘴胡说呢?然而,关心则乱!今天一早,他便真的去了山中。虽然仍是空手而归,但却……”
子瞻轻轻的咳了两声,打断了王巩的话,“我不是怪你,我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吓朝云了。这样吧,你如果答应我这个条件,我便取消要你学弹古曲的要求。”
“哈哈,我就知道,子瞻兄是个贤德、善良的好人!”
王巩显然很满意今天他自导的这场闹剧的结果,得意洋洋的笑着,只是,笑容有些落寞。
而我和子瞻,似乎也被深深的触动了,笑得真心,也笑得无奈。
很快,放榜的日子就到了。对于子瞻的才学,我是很有信心的。因此也不觉得紧张,只是换上了一条水蓝色长裙,精心梳妆打扮了一番,打算好好为他庆祝。我脸上的伤果然已经痊愈了,没有留下一丝伤痕。记得子瞻见到我痊愈的时候,表情是如此的轻松,如此的开心。
“太好了,你的脸没事我就放心了。我真的不想让你留有一丝遗憾。”
不想让我留下遗憾,这便是他努力为我治伤的原因吧。
不想让我留下遗憾……
子瞻,你的心意,我明白。然而,这个世上,又有谁能说,自己不曾有过一丝遗憾呢?
也许,无所求,便不会有失望,也便不会有遗憾吧。
只是可惜,我却并不是一个能够参透红尘的人。
水蓝色,又是水蓝色。仔细想来,我最近好像常常穿水蓝色的衣裙。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就是在一次子瞻来看我,无意中称赞说我穿水蓝色很好看……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考中榜眼了。”他刚进门,便开心的告诉我喜讯。
“是吗?你真是了不起,恭喜恭喜!”前一句是夸张,因为我早就知道他会高中;后一句却是实话,是由衷的钦佩和祝贺。“今天,咱们要好好的庆祝一下才行啊。”
“说的是!我尤其喜欢与你一起庆祝。”他看着我,若有所指的说。
“明月,拿苏公子喜欢的酒菜来,酒要上等的女儿红哦。”我其实并不饿,只是需要找个借口躲开他深情的凝视和话语。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逃什么。其实,这些日子,他对我的温柔,对我的体贴,我并不是视而不见,也不是冷血无情。我向来不是个无情之人,尤其面对他——我喜欢的人,怎能做到无情?可是,我又不敢接受他。尽管他在我面前从未提起他的妻子,可是,她并不会因此便不存在。我只是,只是……乱了,乱了。每次想到这个问题,我的一个头就会变成n个大。
我和他边吃边聊,原来他在京城会考时,主审官是大名鼎鼎的北宋文学名家欧阳修。欧阳先生在审批卷子的时候,便被他华丽出众的文风所倾倒。为防徇私,那时的考卷均为无记名式。所以欧阳先生虽然很想点选这篇文章为第一,但他觉得此文很像门生曾巩所写,怕落人口实,所以最后评了第二。一直到发榜的时候,欧阳先生才知道文章作者是子瞻。在知道真实情况后欧阳先生后悔不已,但是子瞻却一点儿计较的意思也没有。欧阳先生十分赏识他的气度和才学,因此正式收他为弟子。
酒过三旬,我和他都有些微微的醉意了。
“和你聊天真是开心。”他深深凝视着我,目光闪闪发亮。
“呵呵,我也是。”我傻笑着说,我想我是醉了,否则,平时这种他深情凝视我的时候,我总是会顾左右而言他。“你想我唱歌给你听吗?我还有很多歌你没听过呢?”
“你的歌我自然很喜欢,”他浅笑着说,“可是,我今天对你的舞蹈更感兴趣。”他看着我,目光闪烁,“就是你和明月常跳的那种……你能教我吗?”
“你想要学啊,呵呵,好啊。”我开心的点着头答应了他的要求。我不是不清楚他的暗示,可是,我无法拒绝我内心深处的轻轻呼唤,我想要他的拥抱。我知道,他是属于他妻子的,他是深爱王弗的,这些历史我无力改变,也不想改变,毕竟,我就是从他为王弗写的那首深情的词开始喜欢上他的。可是,让我拒绝他的柔情,真的好难。我下意识的摸摸空空的左耳垂,心里又想起近些天一直缠绕着我的疑问——如果那天他果真出了意外,我会不会遗憾没有和他好好爱过?
就让我以酒醉为借口,偷偷享受他的一次温情吧。
“你的手应该放在这里,还有这边要这样……哦?你原来知道啊?”
“当然,看也看会了。”他的笑容好温柔,“我早就想要与你共舞了。”连声音也是柔柔的。
他轻轻的拥住我,在屋里开始旋转。
我们的眼中只有彼此,我好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在这一刻,他的心里只想着我一个人。
我们越转越快,他的拥抱越来越紧,在我们眩晕得倒在床上的时候,他深情的吻住了我。我紧紧的抱住了他。他的心跳是如此强烈,原来,他渴望得到我的心情和我对他的渴望一样热烈……这样就够了,这样就够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偶尔放纵一次又何妨?!
我真的醉了。
醉在他眼底的柔情和狂热的拥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