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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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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夏语气关切地问:“还没上药吗?”
 
 林屿谦点头,又用浴巾又擦了擦自己的头发,没说话。
 
 谈夏索性也没停在他房间的门口了,她推开门,从他和门中间的空隙那走了过去,停在了他的面前。
 
 “喂!你这是私闯民宅。”林屿谦这下开口了,他转身,将门虚掩,走到谈夏身边。
 
 “不算吧,毕竟,这房子是我的。”谈夏拿起桌上的碘伏,撕开了一包棉签,从里面抽出了三支。拧开碘伏瓶,浸湿那三支棉签,谈夏沥了沥多的碘伏,将棉签举在了林屿谦的肩膀边上。
 
 林屿谦不明所以,下意识躲闪,没想到又被谈夏给拉了回来:“听话!”
 
 “你要帮我上药?”林屿谦语气“惶恐”,他心里顿时变得紧张得不得了。
 
 “不然呢?难不成你自己上?很困难的诶。”谈夏说,“还是我帮你吧。”
 
 “没事的,我自己可以,不用你操心。”林屿谦伸手,打算接过棉签。
 
 谈夏手躲开,让林屿谦扑了个空:“住在我家就听我话,和我做好配合。”
 
 不论他怎么想,都觉得这事有点不大对,但他却又被她那套“住她家就要听她话”的理论给彻底驯服,只感觉自己坠入进了一片矛盾之地。
 
 于是他故意嘀咕:“你下手没轻没重,到时候弄疼我了怎么办?”
 
 “不准撒娇。你嫌昨晚的‘雨前龙井’还不够浓烈是吗?”谈夏扶着他的肩膀,开始给他轻轻上药,“别动。”
 
 “你把我当盆栽了?”林屿谦想到“雨前龙井”的比喻,又想到那句“别动”,自顾自地琢磨着。
 
 谈夏低着头,藏起了嘴角倏然扯上的笑,有的没的“嗯”了一句。她可不是平白无故帮他的,也不知道他是否清楚“命运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记好了价格”。
 
 “雨前龙井”一动不动,大概是真的把自己当作成了盆栽。谈夏撕开纱布,小心翼翼地给他肩膀上贴了上去。大功告成,她双手叉腰,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成果。
 
 “疼吗?”她的视线从他肩膀那移开,顺势摸到了他的视线。
 
 他不那么黑且带点浅棕色的眼珠里此刻全是她的倒影,骤然间,他的世界里像是被一团柔软无比的棉花给重击了一下,惹得他下意识躲闪后退,最后撞到了长书桌的边缘。
 
 “哗啦——”一声,书桌上的书全倒了,有几本还落在了地上。
 
 楼下客厅里的江姨听见了这里的动静,赶忙喊了句:“谈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脚步声从楼梯间里传来,谈夏赶忙捂住即将说话的林屿谦,朝虚掩着的门口大声疾呼:“没事!书倒了而已!”
 
 江姨停下脚步,谈小姐的房间在右边,为什么声音是从左边的房间里传来的?是不是听错了?心还念着灶上煲的玉米排骨汤,江姨没想太多,回了楼下厨房。
 
 因为她还捂着他的嘴,不方便说话,他只好用自己的另一只手将她的手拿开。他刻意的注意了自己的力度,生怕弄疼她。
 
 这是一个不一样的春天,他想。
 
 林屿谦起身,不再继续靠着书桌的边缘,于是谈夏也后撤了好几步。
 
 她恍然觉得,自己刚才和他的距离,有点过于靠近了。
 
 视线匆匆扫过窗外的樱花树,谈夏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话题,不让空气继续尴尬下去:“樱花树开了,周末我们去看樱花如何?”
 
 林屿谦自然是知道楼下的樱花已经盛开了的,他今早起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还拍了几张照片。但他此时却想和她犟一下,连头都没回,故意没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他说:“万一樱花不等你呢?”
 
 “那就换一棵。”谈夏不再继续看向窗外,而是选择将他的眼神作为自己落点,“总会有一棵樱花树是属于我的吧?”她顿了顿,“就像……我有一束雨前龙井。”
 
 “什么意思?”林屿谦疑惑,“你是说,我是属于你的?”
 
 谈夏笑了一下,“我书桌上有这种茶,抱歉,刚才量词用错了,应该是‘一盒’会比较准确。”
 
 “你确定,春天会等你?”林屿谦不罢休,像是硬是要同她掰扯到底。
 
 “嗯,春天就是这样的,永远都是我们在等它,而它却不会想起停下脚步,等等我们,它喜欢自顾自地走,不知会一声。”最后两句话从身体里袒露出来的时候,谈夏没察觉到自己对他的眼神变得凌厉了好几分。
 
 林屿谦一下就明白了,她这话,是在对他没告诉她他要回来的这件事的控告。
 
 他当然不会再继续解释,自己是因为手机坏了,没有收到她的信息。这虽然是事实,但有时,这种说辞是最无济于事的。
 
 还没等他开口,谈夏忽然说:“但好在,明天是春天。”
 
 “今天也是。”
 
 谈夏摇头:“今天太冷了,是晚秋。”
 
 他笑:“拜托——秋天后面不会是春天。”
 
 谈夏笑了笑:“我的世界没有冬天。”
 
 他担心气氛会出差错,于是赶忙接住了即将落地的话,说:“那现在,我这里也没有冬天了。”
 
 帮林屿谦肩膀那上药,是她的计划之一,只是她没想到,正当她愁苦要如何开始这项计划时,机会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了她的面前。
 
 每天早上的同一时间,她会准时敲响林屿谦房间的门。他的头发也总是湿湿的,脸上挂着一副浴后独有的清爽。
 
 谈夏手法很轻,速度不算快,有时林屿谦都察觉不到,她已经将棉签放在他伤口上了。
 
 擦药时,他喜欢坐在书桌上,这样,肩膀上的伤口不仅可以让台灯照见,很清楚,谈夏也不用弯腰曲背地帮他,简直是两全其美。
 
 执礼国际部的学生,到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不怎么去学校了。为了毕业留念,班主任梁颂还是召集大家回了趟学校,参加国际部组织的毕业照拍摄。
 
 这是林屿谦回来后第一次去学校,谈夏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林屿谦和她是一个班的。
 
 司机开车去学校,谈夏和林屿谦一左一右地坐在后排座位。
 
 谈夏摘下一只耳机,问:“你怎么不和我说说,你是哪个班的?”
 
 林屿谦那时正在想那封信的事情,他匆匆看向说话的人,以示倾听的尊重,而后说:“这事不算太重要吧……”
 
 到底是刚才再想别的事情,林屿谦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脑子比嘴慢了一步,他居然说出了这么一句回答。
 
 “怎么不重要?”谈夏这时也看向了他。
 
 两人的视线在不算太敞阔的空间里瞬间交汇,无法避免躲开彼此,只能任凭着视线继续向对方的眼底蔓延,生长。
 
 他们清楚地看见了各自的倒影。
 
 如同面对着一面明镜,清澈无比。
 
 谈夏坦言:“如果我知道了你的班级,那我也就可以更好的照顾你。”
 
 林屿谦问:“你照顾我?”
 
 谈夏点头:“你肩膀有伤,想必平日里是不太方便的。你刚来执礼国际,认识朋友还要一点时间。”她故意避开了他在赛场上受伤的事情没说,她不想提起他的伤心事。
 
 林屿谦问:“你还真把我当作是盆栽了?”
 
 谈夏尬笑一下:“你要是这么想,也行。”她原本想闭嘴的,结果又赶忙补了一句,“这可是你自己想的啊!”
 
 林屿谦不承认自己是“雨前龙井”,毕竟,谁会认为自己很茶呢?
 
 他只愿意做一株只有她知道的盆栽。
 
 不出意外的,在到达执礼国际部后,林屿谦的现身引来了众多学生的目光。即便这里家里都是长宜数一数二企业家和或家财万贯家庭里的孩子,但见到港城林氏家的公子哥时,还是不免会发出感叹。还有夸张的,已经将印着自家公司和自己名字的名片给林屿谦递了上来。
 
 谈夏从没在学校里见过这阵仗,很快就被挡在了那些人的外面。
 
 正当她打算拿手机给他发信息说她在一旁等他的时候,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从三三两两人的中间伸了出来,直勾勾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听见他对旁边的人说:“参观学校就不劳烦各位啦,我发小谈夏会带着我去的。”
 
 突然被提到,谈夏慌神了那么两秒,然后明白了状况,对着那些自己相处了三年的同学们笑了笑,点头。
 
 就这样,他们顺理成章地逃了出来,躲开了议论纷纷的视线,一直走到了一段空无一人的走廊里。
 
 这是执礼国际部的文化走廊,里面展览着学生们的画作、雕刻或者是各类文章的手稿。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松开了手,林屿谦只觉得心头也一起变得空落落了起来,没有残存一点余温。他在想,这也许真的是一个冷春天。
 
 他百无聊赖似的看过一张张画、一个个雕刻,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一篇散文的手稿上。
 
 他不免地凑近了几分,隔着玻璃,在心中细细地将上面的字读了出来。那封夹带着陈年旧纸的信封中还有一封新信纸的信,上面的字,和面前这篇散文手稿上的很是相似。
 
 正当他准备看文章的作者署名时,谈夏突然出现在了他的余光里,让他没忍住,移开了看散文的视线。
 
 只见她将他扯到了一旁,带他离开了散文展览区,说:“那篇我看过,就是简媜散文的联想,和那句‘我们不要在这里,跟我回去十八岁,躲到台大校园杜鹃花丛下,不要被命运找到……’有关系。我们去看点别的更有意思的。”
 
 匆匆忙忙的语气,让林屿谦不免地觉察到了一些端倪:“这篇散文手稿你这么熟悉?”
 
 谈夏没说话,只是在心里给自己清嗓。
 她当然清楚,因为,这篇散文是她写的。
 
 而且,还和他有关系……
 
 一种,名为——
 “不要被命运找到”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