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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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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屿谦不太爱拍照,但他这十七年以来的照片数量,完全和“为数不多”没有关系,很多都是他在赛场上被抓拍到或是赛后留念时的影像。
这次拍毕业照,他不清楚班主任梁颂为什么会叫上他,他还没来得及来一次学校。不认识其他同学,自然而然的,他也就被排在了谈夏的旁边。
春风抹去了原本冬季遗留下来的冷冽,好似中间的暖意增添了不少。林屿谦不清楚,是不是自己误读了那一缕匆匆而过的温度。
在快门即将按下的那几秒,他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谈夏扯了扯。没等他低头看向他,他就听见她小声地说:“笑一下呀。”
他猜她应该是微微踮着脚的。他一米八六,她一米七多,轻轻踮脚的幅度,倒也差不多。他兀自想。
他“哦”了一声,听她的话,嘴角微微扬起。
恍然又想到了她,于是连带着扬起的笑也变得真心实意了起来。
连拍了好几张,结束之后,梁老师叫大家去摄影师那看照片。林屿谦对这个班不是很熟,自然也就自顾自地走到了一旁。所有人搭腔的热情只是一时好奇的兴起,平日里喜欢羽毛球的那些男生,也没来找他云云。
校园角落里盛开了一棵樱花,风一吹,花瓣纷纷落下,很容易坠在校服上。
林屿谦就是这天樱花选择的宠儿。
他站定在树下时,不知从哪吹来了一阵大风,樱花雨纷纷扬扬,他抬手,有一片在他指尖停留,很久,很久,无论怎样都落不下去,就像是挣脱了引力一般。
林屿谦不是一个命运论的忠实者,但此刻,他却把这片樱花收进了口袋。
正当他想要走回人群去寻找谈夏,告诉他这片樱花的事情时,谈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右边肩膀,而后又很快地绕到了他的左边。
这是他们小时候经常玩的游戏,第一次,还是林屿谦主动的。
“我是不会被你骗到的。”林屿谦看向自己的左边。
“很久没玩这个了哎。”谈夏抬头看向樱花树,“你来这看樱花?”
“随便走走的。”
“你怎么不问我来这是干什么的?”
林屿谦想了片刻,还是问:“你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笨蛋啊!”谈夏笑着,欲要勾上林屿谦的脖子,却突然想起他左肩上的枪伤口子,于是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手,尴尬地随意摇摆,“我是来这里找你的呀。”
“找我?”
谈夏郑重其事地点头,而后问:“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呀?我在人群中张望了你好久好久。”她知道,林屿谦总是习惯性的一个人,好像那些带有喧嚣的频率永远不会属于他似的。赛后的欢呼于他而言就像是既定的流程,他总是浅浅地扬起一瞬的微笑,接过送来的花时说一声谢谢,而后再淡淡地离开,去接受采访。
“我在……来找你的路上。”林屿谦看向他,彼时又一片樱花花瓣飘落在了他的校服上,他没察觉。
“我正准备来的。”他补了一句,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我知道!”谈夏笑了,“我看到你欲要转身的动作啦!”
她的眼睛捕捉到了她肩膀上落下的花,于是她伸手,将花瓣轻轻捏起,“你看,连樱花都很喜欢你哦。”
她借机将安慰他赛场失利的话放进了随口一说中,她想,他最好是能够发现她暗藏下来的密语。
他笑了。谈夏知道,这是他真心的笑,她方才拍照的时候见过他的这种笑意,尽管,只是恍然一瞬,转瞬即逝,匆匆一眼。
“给你。”林屿谦伸手,手心里的那瓣小小樱花就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送你的。”
虽然它很快就会消散,但它此刻被交予你手中的瞬间,却是永恒的。
“你不怕樱花不乐意吗?”
“你刚刚都说樱花喜欢我了。”林屿谦说,“你刚刚,是怎么找到我的?”
谈夏没迟疑:“是命运。”
他恍然想起了简媜的那篇散文里的句子,他暗想,她是不是很喜欢简媜的书?
她也想起了那句子,于是她立即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说漏嘴了什么。她试着看他的神色,他好像正在想着些什么。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开口:“你在想什么?”
林屿谦“嗯?”了一声,看向他:“没……没想什么。”
不想让这个话题停留太久,谈夏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点开相册,放大了一张照片,“我刚刚在那看照片,凑巧看见了一张,你要看看。”她把手机摆在了林屿谦的面前。
照片上,林屿谦正低头看着他,嘴角在笑。
不善笑容的他,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笑,原来在照片上是这样的。
人人都说林屿谦冷脸,可唯独谈夏不这么觉得,这张照片上的林屿谦,才是真正的林屿谦。一个,不会把自己藏起来的林屿谦。
只是她不知道,他嘴角扬起的幅度完全是因为她。
“多好看。以后拍照片,不要再冷脸啦。”谈夏说。
林屿谦点头,如同在风中轻轻晃动的一盆小盆栽。
时候不早了,两人开始往回走。
林屿谦实在是不太明白,于是他问了一句:“梁老师为什么叫我来拍毕业照?”
谈夏早有预谋林屿谦会问这个问题,于是她脱口而出:“因为你也是我们班的一分子呀!就算全班都不知道你,就算这次梁老师忘记了你,可我是不会忘记你的呀。”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个班?”
谈夏笑了一下,“你怎么这次回来变得蠢蠢的了。你忘了吗,执礼国际部我爸他是有投资的呀,他早有打算不单一在医疗生物领域,索性开辟了教育的板块。”
林屿谦当然记得在港城时听母亲林若榛和姨妈聊天时提起过这件事,当时他在门缝那还听见林若榛和姨妈说,要帮帮谈夏父亲谈江南的新产业。只是他没料到,谈夏父亲选择开辟教育领域的首次尝试选择了执礼国际部,林若榛也占股份的学校。
“原来如此。”
走啊走,才发现,原来这一路都是樱花。
他又想起她说的那句“是命运”。
如果说“不要被命运找到”,但他却又是因为命运才被找到的。
林屿谦越想越迷糊,脑子即将陷入情感漩涡的宕机。
他觉着自己还是做一株她所说的盆栽会比较好。
家门口的邮箱前停了一位邮递员。
在这个通讯极其发达的年代,还有人坚守着这种老旧过去的方式来联系,也算是难遇,更称得上是情深意切。
谈夏慢下脚步,林屿谦却快步走上前:“您好,请问是有这里的信吗?”
邮递员点头:“对的,收信人叫林屿谦。”
又看见了和那个放着空白陈旧信纸一模一样的熟悉信封,林屿谦皱眉,先行判断这是同一个人寄来的。
“我就是林屿谦。”他拿出身份信息,给邮递员看了看,随后接过了信封。
邮递员见信件已经送达,便说了些职业话就走了。这时刚好,谈夏走了过来,她问:“你的?”
“嗯。”林屿谦说,“应该是一个朋友寄的。”
谈夏“哦”了一声,点头,没继续问下去。
来电铃声突然响起,林屿谦拿起手机一看,是周警官打来的,于是他赶忙按下了接通。
“屿谦啊,现在你来趟港城吧,关于机场的案子,有些情况我们想找你了解一下。”
“行。”言简意赅,没多问别的,林屿谦挂掉电话便取下手机查看机票。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客厅,佣人端上了温水和擦手毛巾。林屿谦挥挥手,说了句谢谢,准备回房间,他转身看向谈夏,忍住肩膀枪伤口子的疼痛在心里“咝”了一声:“我一会要坐最近一趟航班去港城,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回来,回长宜前我给你发信息。”
“我帮你去叫车,让司机送你一趟。”谈夏说,“也许明天我们能再见。落地给我发信息,好吗?”
林屿谦笑了笑,回了句好,他只当她是在说一句稀松平常的接话。
他转身回到房间,把那封信先随手地放在了书桌上。
衣物也不用整理,那边都有,只需要带上证件什么的就行。
机票已经定好,正准备走时,他想起了那封信。看了眼手表,还有时间,他索性坐了下来,点开了台灯。
手机“嗡——”地一声弹出了一条新闻,林屿谦本想不管它的,奈何标题实在是牵住了他的视线:榛林集團理事長或將與大陸某控股集團理事長聯姻!
他母亲林若榛虽不常同他交流,但他没想到,连结婚这么大个事情,都没有知会他一声,他甚至是从媒体渠道知道的。所以林屿谦有时候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林若榛亲生?要不是不常见面,他真想找机会偷偷地跟她做一次亲子鉴定。
想远了,林屿谦忙不迭地将自己的思绪收回,重新看了一遍那新闻。他是在觉得荒唐至极。
这下回港城,他觉得要延期回来了,他得弄清楚林若榛联姻的这件事,对象是谁,林若榛又为什么要做出这个决定。
他现在不在乎她为何不提前知会他,这不重要。
放下手机,想起还有那封信没有拆,他小心翼翼地划开封口,抽出信纸。
这次会是什么呢?
触摸纸张,不是陈旧的那种,洁白无比的一张纸被工工整整地折好。心里不免紧张,就像是在接收一通密讯一般。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能够有机会找到寄信人是谁的证据。
只是刚打开那张纸,他微皱的眉间不禁紧锁了几分。不算太亮的等下,只见他愁容满面,俨然一副不明所以的感觉。
那张纸上面仅仅只有一行字:阻止这场联姻!!!
还是印刷出来的铅字,工工整整,看不出一点笔迹。
看了一眼时间,林屿谦拿出手机跟周警官打了通短暂的电话,说自己可能会晚点到。
“哗啦——”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
林屿谦轻轻皱眉,脸上像是浮现着疑惑的神色,他匆匆放下纸,向房间门口跑去。
推开虚掩着的门,他没看见任何人的身影。
视线下移,只见到了一颗玻璃碎片,正静静地待在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