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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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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秘密。
我的听力特别敏锐,尤其是在晚上看不见的时候。
有句话说:“当上帝关了这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门。”
上帝或许是存在的,但不论为我关上门的、还是打开门的,都不是上帝。作为一个在不同世界扮演各色路人的NPC,“夜盲症”是系统给我安排的设定。而设定的安排,是因为剧情需要。
即使我扮演的角色是个炮灰未婚妻,也要从这个角色出生起开始扮演,直至走完系统发布的剧情。每当走完一个世界的剧情,系统就会结束这个角色的生命,而我会前往下一个世界继续扮演其他角色。
扮演炮灰并没有什么不好,限制少,角色任务轻松,离开得还快。
我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扮演禅院直哉的早逝未婚妻”。
发布完任务后系统就离开了,只有检测到我完成任务后才会上线,预告我的死亡。曾经有过路人NPC私自干涉主线剧情的例子,所以系统不会通知我们这种路人NPC关于主线的任何剧情,现在就连要走的剧情内容都给得很模糊。
不过我本来就不关心主线。
按部就班走完属于我角色的那部分剧情,才是我最想要的。在这个世界我尤其迫不及待地想离开,因为这里有各种咒灵——也就是鬼。
……对,就算我是NPC,也怕鬼。
而我等了十几年终于等到明天,前往禅院家,参加订婚仪式,开始走属于我的那部分剧情,走完剧情后,我就能死遁离开。
所以我激动到现在还没睡。
外面下着的这场雨仿佛吃了炸药,从早到晚没歇过。现在还是深夜,院子里不会有什么人,但隔着层薄薄的窗户纸,我却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什么声音在遇着噼里啪啦的雨声都得甘拜下风,但这人走得天震地骇,生怕不被人发现似的,硬是只逊了雨一筹。我撑着枕头慢慢地坐起来,眼前一片混沌,什么都看不见,可我听到这声音越来越嚣张。
绝对不是什么幻听。
我瞬间缩回被子里,并无比熟练地用被子捂住头。我隔着被子判断了下,这人应该是从小门那边过来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遇到迷路般的走廊停都没停,顺畅地拐了个弯,直到我卧室的窗户前停下。
我的卧室就是这个人的终点站。
大半夜发现有人站在卧室窗户外头,有点像个鬼故事开头,偏偏这个世界还真的有鬼。想到这我没忍住,将被子又往上扯了扯,确认连发丝都掩得严严实实,整个人缩成一团。
我不但咒力低微,晚上还因为夜盲症看不见咒灵,从小就被咒灵乐此不疲地戏弄。
现在大概又是不知道哪个咒灵的恶作剧。
咒灵碍于贴在墙壁上的符咒进不来卧室,但我知道它正悄无声息地站在外面。我忍不住开始脑补,外面下了雨,咒灵的头发该像粘腻的蛇,口水顺着咧开的嘴角渗下来,鲜红的舌头慢慢地爬上墙……
呜,救命……
我怕得浑身颤抖,将被子裹得更紧,更别提开灯了。
直到听见三下轻轻的敲窗户声,我那被吓到天边的意识总算被拽了回来。
这三声是一个人的暗号,那位勉强算是个熟人。他每年都会过来一次,只是具体什么时间一直不太确定。
但……我困惑地蹙了蹙眉。
他这次怎么来得这么早?
不过好歹是个人,不是鬼。
我松了口气,掀开被子,站起来往左边迈了几步,伸手在黑暗中摸索到了墙壁上的开关。很轻的“啪”一声,灯亮了,头顶上多了点昏黄的光晕,眼前的世界从混沌变得模糊——只要有光线,我还是勉强能分辨东西的轮廓的。
其他患者的情况大概不会有我这么糟糕,我的夜盲症是先天的,还是角色的设定,暂时没办法根治。
我绕开书桌,走过去推开窗户。
雨还没停,哪怕房间里开了灯,院子里也没办法靠着这点晦暗的光变得亮堂,外头依旧是混沌的,只有窗户附近那一块算个例外。那吝啬的光照在来人身上,模模糊糊地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他穿的衣服明明也是黑的,却与背后的混沌分割开来。
“动作这么慢——”他声音卡了一下,应该是我的脸色白得有点吓人,“胆子还这么小?就没习惯?”
我摇了摇头,坚定地说:“永远都不会习惯。”
我永远都不可能不怕鬼,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没临阵脱逃还是因为要坚守职业操守。
“……”
他沉默了下,目光似乎停留在我的眼角,我不太确定,只隐隐觉得他像头在观察猎物的豹子,视线燥热到就连被他注视着的那一小块皮肤都微微发烫。
他的气息忽然扑了过来,男人高大的轮廓瞬间彻底占据我本来就不清晰的视野。他身上有股着轻微的血腥味,还混着潮湿的水汽和运动后的热气一同将我笼罩。粗糙却温暖的触感划过我眼角的皮肤,清晰可辨却转瞬即逝,气息也随之撤离,视野恢复了原样。
我眨了眨眼,才意识到他刚才好像……随手给我擦了下之前被吓出来的眼泪?
但太快了,快到我以为是错觉。
我不太确定地想,这个人不会是刚杀过人就来帮我送礼物了吧?
想到这,我悄悄后退了一小步。
“没睡就行,”他捋了下脖子,声音懒洋洋的,“大小姐,今年的东西给我。”
他在外面淋了雨,身上不知哪儿的水珠落在我手上。
我往后缩了缩手,将手背在身后偷偷甩掉了那颗水珠,说:“不送了。”
“怎么?前几年我忘记时间,你还来催我。”光听伏黑甚尔有些微妙的语气,我就猜到他现在的表情不会好到哪里去,“今年我好不容易提个前,你怎么不送了?”
我说:“因为以后都不用送礼物了。”
伏黑甚尔笑了一声,多少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终于不帮那小子过生日了?”
他口中的“小子”是我被家族送去医院看夜盲症的时候,偶然遇见的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叫夏油杰,年龄具体记不清,好像比我小一点,算是朋友。尽管那时候我没有给他留下联系方式,但我每年都会拜托伏黑甚尔送给他生日礼物。只是我应该活不到他的生日,也就没有再送礼物的必要了。
“不过了。”
“每年我去的时候,那小子都精心准备了一堆礼物,这两年还越来越多。”伏黑甚尔啧啧两声,好像还换了个姿势,离我更近了一点,男人的气息又涌了过来,似乎随时都能将我再次笼罩,“我跟他说,只要给我足够的钱,我就帮他送礼物。没想到上次他攒的钱还挺多,大小姐让我怎么办?他不知道攒了多久。”
哪怕轮廓模糊,我就着那点昏黄的灯都能看见他上扬的嘴角。
我哦了声,摸出睡裙口袋里的手机,指纹解锁屏幕,问他:“不收。他给你多少钱?我给你翻个倍。”
我在这个世界的家族虽然落魄,但只是传承落魄,钱还是不少的。正巧家族这一代就剩了我这个独苗苗,钱不给我花也给不了别人花。
“对了,”我想起他是冒着雨来的,还白跑了一趟,“再加个跑腿费吧,你要多少?”
伏黑甚尔瞬间报了个数字。就在我给他转账的时候——就算我闭着眼都能知道手机上每个app在哪,他盯着我沉默了会儿,好像没事干找话题,低头看我,问:“江上大小姐,你是一直不收其他人的礼物吗?”
我和伏黑甚尔这两个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之所以会认识,就是因为他代替别人给我送礼物。
那个“别人”我还有点印象,是一个咒术师家族的小少爷,曾经的宴会上见过一面,具体长什么样我早记不清了。那个家族早在三年前就被我面前的这个男人给灭了,据他说,那位小少爷临死前掏出了所有家当,只拜托他给我送一份礼物。
当晚我听见了伏黑甚尔的脚步声,他没能放下礼物就走。我没有收下礼物,更没有打开看,但我出钱委托伏黑甚尔将这份礼物送了回去,并让他将礼物和小少爷的尸体葬在一起。
临走的时候,伏黑甚尔留了个联络方式,说是以后再有这种轻松钱还多的活可以找他。
后来有一天,我正发愁该怎么给夏油杰送生日礼物——我会记住我的每个朋友的生日,并在他们生日当天送上祝福和亲手做的礼物。家族规矩森严,我不能频繁出门,也不能光明正大地托女佣送礼物给身为普通人的夏油杰。
所以我翻出了伏黑甚尔的联络方式,下了委托。
前几年,伏黑甚尔每年都会迟到,需要我提醒才会过来。
只有这次例外,而且我还没来得及通知,离夏油杰生日还有小半年。
我向手心哈了口气,轻轻地眨掉眼睫上的水珠,说:“不是不收,是不收没有必要的。”
“不收没有必要的?”伏黑甚尔重复了一遍,顿了顿,似乎是随口问道:“那你给那个小子送了三年的礼物,现在就没有必要了?”
我心想总不能告诉伏黑甚尔,三个月之后我就要死了,所以不用送礼物了吧?
这么说不太合适。而且我是NPC,哪怕身为路人,我的死亡对于主线剧情无关紧要,也不能剧透。
我伸手扶上窗框,然后抬起头,从伏黑甚尔的轮廓中找到了他的眼睛。
这样会比较真诚,毕竟是在说解雇理由。
院子里的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打在屋檐上。
听着沸腾的雨声,我开口:“因为我要订婚了。”
“……”
“听说我的未婚夫比较保守,他可能不会喜欢我送异性朋友礼物。”我抱歉地说, “对不起,真的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