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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春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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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金明本想轻轻地落在地面上,不巧脚下一个踉跄,摔在了院中花园小径上,一颗石子正好磕在他的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什么人!”凌渺下意识质问,忽然意识到现在不妙,绝不能让人发现他在屋子里干什么,他挥挥手,示意桃红柳绿遮掩一下自己的伤口,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退下。”桃红柳绿互相搀扶着勉励站起,将自己挪去了不起眼的小角落。
凌渺打开了门,露出一张怯生生的面孔,“外人有人吗?”声音带着颤抖,显然是被惊着了。
金明急忙从花园里把自己挪出来,“渺儿,别慌,是我,看我给你拿了什么?”
几张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凌渺大喜,“金大哥,难道是渺儿的事情有结果了?金大哥,你真的……”任谁看到财富不会感动落泪呢?这些财富就是他凌渺东山再起的本钱。
看着凌渺在这局促的院落中灿烂的笑靥,金明只觉得痛心,可他不敢多留,只怕唐突了他,只能不停地叮嘱着,“渺儿,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这契书你收好,你有一成半的分红,每季一结,再过几日,我就先给你把定金送来。我这次来得匆忙,身上只带了一百两银票,你先收好,这几日莫要委屈了自己。”
凌渺快手快脚地收好了银票,认真关心道,“金大哥,你贸然前来会不会……渺儿知道金府素来规矩多,金大哥你快回家,让伯父知道了就不好了。”
金明更觉熨帖,“渺儿,你且在这好好的,等我回来。”
在内卫的帮助之下,新样式的琉璃制品迅速在各个店铺铺开来,不过几日,满京城内竟是人人都知晓,许多店铺购入了能照人的琉璃镜,以及造型浑然天成的摆件,各款各式,倒是与以往截然不同。更新奇的是,这新琉璃造价极低,不过是以前的三分之一罢了。不过,最让人叫绝的还是,这透明无色的琉璃竟然还能装在窗户上使,不用开窗就能遍赏外面美景。
而这第一批琉璃窗自然是被福喜送进了赵稷的寝殿。宫里的匠人素来是手脚极快的,不过半日功夫,赵稷就在自己寝殿内用上了玻璃窗。再次看见外面明亮的天光,不知怎么的,竟有一种别样的感受。
赵稷索性命人将自己的案几移到了窗子旁边,一抬头就能看到窗外郁郁葱葱的景象,倒真别是一番滋味。
看陛下如此开怀,福喜却也有更好的消息呈上,“陛下,按您的旨意,这玻璃正在加紧生产之中,最多月余,您之前私库出的那些银子就统统回来了。老奴先在这里贺喜圣上了。”
在这宫中真是不知年月,操心了几件事情,这时间就匆匆而过,赵稷忽地问了一句,“福喜,离会试还有多久?”
“启禀陛下,不到月余,下月十七。”福喜轻声答道。
赵稷忽然来了精神,直接坐了起来,“此次恩科为的是我大燕选拔人才,既已改期四月十七,为了体恤学子们辛苦,不如将这贡院也重新修缮一番,免得学子受苦。往年难免有学习侥幸得中,却因九天苦熬缠绵病榻,岂不是无端浪费了许多人才。”
“陛下真是爱民如子。”福喜打着胆子问一句,“这派些人手修缮,都是做熟了的,手脚快得很,十来日就能成,只是这花费,恐怕户部大人们不会应予。”
“从朕的私库走。既然朕已经有了新的进项,花费些在学子身上也是应当。”
“奴才替天下学子叩谢陛下圣恩。”福喜深深一拜,他虽然没正经读过书,却也知晓贡院对天下学子的意义,之前不修只是想着不过是三年用一次,凑合罢了。若是能够好一些,谁不想要考试时候舒坦些呢?陛下自从上次突然昏迷醒来,身体日益康健不说,越发勤政爱民,真是否极泰来。
赵稷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心里想的却是在他安排的小院中苦读的江旭。这样将贡院改造一番,润之在里面考试总能舒适一些。对了,还有吃食,九天可都是带着自己的干粮,囫囵着对付怎么能够专心考试呢?
想到他就这么做了,“朕听闻年年贡院前搜检,都能从中查出许多东西,有些学子,学业不精,旁的奇技淫巧倒是挺多。”
说到这个,福喜就有许多话了,“陛下,您可别说,之前有人重金请人新做了一个考篮,所有的竹条皆为中空,里面藏着细如发丝的小抄,巡检的总觉得这考篮有些古怪,却不知晓到底怪在何处,还是刚好遇见了我们的工匠,才寻得机关奥妙。”
“那此次就让他们不用带了。”赵稷直接做了决定,“所有士子一应笔墨都由建造处提供,至于他们一日三餐,就让各处膳房分些人手吧。不过是操劳几日,倒是也让学子们少些苦头。”
福喜连连附和,“果然还是陛下思虑周全,奴才只能干些粗活,想着将贡院号舍翻修一事。”
“福喜,这贡院,朕就全权托付给你了。”
“奴才定不负陛下所托!”福喜喜不自胜地告退。
安排好了这些,赵稷忽的起了一个念头,给江旭带个春日,不过是多扇窗子,却能多赏些春光。倒是无比的适宜。
既然打定了主意,赵稷立刻出宫,不多功夫就站在了江旭的小院门前。不知怎的,他竟有些近乡情怯。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不长的巷子十分幽静,巷口有棵巨大的榆钱树,郁郁葱葱。这左右邻居早就换成了内卫探子,怕是难找到比这更适宜的地方了。
正想着,门突然开了,双林吓了一跳,“顾公子,您怎么突然来了,可有些日子没见着您了。”
“你家公子整日苦读,我也不方便登门。”
“顾公子,可真是托您的福,给我们公子找了一个这样好地方。可清净多了,公子也能专心苦读。”
双林一边说一边把赵稷往里请,这时才看见赵稷身后带着两个小厮抬着一个扁平的物件,让他吃了一惊,“顾公子,你带的这是什么东西?可先说好了,要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我让您留下了,公子可要扒了我的皮。”
“不用你操心。”赵稷笑着往里走,却也压低了声量,“你家公子还在用功吗?”
“早就听见了。”江旭从里面走出来,脸上满是无奈,“顾兄,你这又是何苦。帮我寻到了合适的住处,还解决了我每日吃食,今日又是携重礼上门。”
他半开玩笑道,“如此厚意,旭之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阳光透过他的发梢,为他披上一抹金黄,赵稷忍不住应了一声,“嗯。”
江旭吃了一惊,下意识避开目光,找补道,“刚刚不过是玩笑,让子渊兄见笑了。”
“为兄知晓的。”赵稷顺着他的意思,岔开了话题,“今日为兄给润之带来一抹春,这东西到了这,润之可是拒绝不了。”
话音刚落,抬着物件的两个小厮就忙活开了,不一会儿就将窗户卸了下来,装上了玻璃窗。
这玻璃,在阳光底下,更显流光溢彩,往里一看,屋内尤其亮堂,不靠近窗户也能惬意地写字读书,屋里的温度都仿佛高了一些。透过窗户,窗外零星的野花清晰可见,还有树梢上绽开的一点儿绿芽。
见此情形,江旭甚至难以说出拒绝的话,这礼物真真是送到了他的心坎上。“子渊兄,旭虽足不出户,也知晓最近名震京都的新样式琉璃。自古的新样式都算不得便宜,烦请子渊兄如实告知,到底作价几何。”
“润之,你该不会打算把银钱还给我吧。”赵稷轻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和润之认识了这么久,润之还是如此防着为兄,真是让为兄伤心呢。”
“子渊兄,并非如此。只是古往今来,多少人情往来,皆因银钱二字分崩离析。我只是……”
“原来旭之是担心和我生分了吧。若润之要给银钱,一文足以。”赵稷伸手从江旭的桌上拿走了一文钱。
“可这不过是我随手搁置桌上的。”江旭急急上前,有些懊丧,怎么会让顾兄发现自己总是随意放着银钱呢?
“旭之,你如此着急。莫不是改了主意,不想要给为兄银钱了。也罢也罢,终归是旭之你说了算。”
“子渊兄,我并非——”说着伸手就抓。
不能再逗了,再逗真的要生气了。赵稷往后一退,轻松避过了,还是解释了两句,“旭之,你放心,这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不久就能走进千家万户,为兄不过是稍稍提前了一点时间罢了。”
赵稷把他按在窗边坐下,此时阳光正好,洒下一室静谧。两人只静静地坐着,便都觉得这岁月刚好。
“旭之,不过是一扇窗子。以后你做窗前读书,读累了抬头就可赏景,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