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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粮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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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他连滚带爬的就想从这悄摸得出去,可他哪能如愿呢?毕竟,他可是被内卫特意请来的贵客。
一双黑色的皂角靴拦住了他的去路,他忙不迭地说,“劳驾劳驾,劳烦让让,小的就不耽搁诸位时间了。”
“正是洒家请你来的,还未见过正主,钱大善人怎么就想要回去了呢?”福安阴恻恻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
“不敢不敢,小的这就回去了,不劳烦在坐各位,就此告辞。”钱兴死死低着头,再不敢抬头看上一眼,他也是知道的,要是他将在场这些人的脸都牢牢记在心里,他就是真的回不去了,如今只能寄希望于他们将自己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
一步两步,他一点点往外挪着,见他终于将自己的身躯挪到了门槛上,福安才开口,“既然钱大掌柜不愿坐下,就请钱大掌柜的独子前来一叙吧,掌柜的慢走。”
“别别别,我坐,我坐,我坐。”钱兴一溜烟跑回来,随便给自己找了个地坐下了,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诸位不知唤钱某前来,有何贵干呐?”
“想找钱大掌柜借点东西。”福安不紧不慢,“家里十个粮仓的粮食。”
这句话说得他心中一颤,满身肥肉晃荡了两下却又强装镇定,“这位大人可真的是折煞小的了,小的哪里来的这么多粮食呢?小的辛辛苦苦一整年,也才收进了两仓库粮食,如今这年景,小的已经很满足了。”
“钱掌柜言下之意,其余的粮食都不是你的?”
这句话说得他更加心惊肉跳,只是谎言一开口,无论如何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了,“那是自然,难道小的还会白白放着八个仓库粮食不要吗?这粮食,在灾年可是保命的东西。”
“既然不属于钱大掌柜,那这些粮食你们就代为处置了吧。”福安一声吩咐,院墙边阴影处传来应答声,有人转身离去前去办事。
莫不是真的去取他的八个仓库粮食去了,钱兴只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都想要一头栽倒在地上,可他还是强撑着坐着,决不能让他们知道其中的蹊跷,只能咬死了这个回答。
毕竟眼前这些人来者不善,看来今日是不能安然脱身了。
内卫得到了督公的命令,立刻点齐了人马出发,钱兴的几个粮仓早就有人手一直盯着,此时不过是带上一些家伙方便运粮罢了。陈强带着一队人马直往琴台路而去,他牢记督公的吩咐,大张旗鼓些,好让周围的邻居也晓得钱大善人的好心。
故此一路敲锣打鼓,恨不得将睡着的街坊邻居全都吵醒才好,就这般一路嘈杂到了钱家粮仓门口。
门口两个家丁正有点打瞌睡,一听这锣鼓声,登时整个人一个激灵,再仔细一瞧面前人身上打扮,豁,内卫,魂立刻飞了一半,连滚带爬的冲进门去,再也不敢出门一步。
看来是打算当个缩头乌龟再不出来,夜色茫茫,这大好时光可不能浪费在这。若是他今晚不能将这粮仓搬空,怎么和督公交代。陈强思索了一瞬,打算换个法子进这门去,若他们自己不愿意开门,他也不介意自己辛苦些,为他们多做些事情。
钱婉婉此时正在这所粮仓内巡视,钱老爷迟迟不归,她心中担忧,就出来粮仓转转,这几日她总是睡不好,总是疑心有人在自家粮仓附近打转,和母亲及哥哥说了,他们却只当自己是想岔了,为此还落得钱明一顿奚落,说她是在家里待太久了,早些出门子就没这些毛病了。
她心里暗恨,只恨自己是个女儿身,便是有天大的才干,也只能在闺中打转,不能使出分毫。而她这哥哥,素日只会吃酒赌钱,却被全家人捧在了掌心,说的每句话都让全家欢欣鼓舞。
这样的地方实在是待不下去,她干脆就带着丫鬟出来转转,说句伤心的话,哪怕她两天没出现,母亲也只当她惫懒,决计不会多关心一句她到底去哪儿的。
只是这样一转,倒让她发现了问题,父亲出去的时间太久了,他从未巡视店铺如此之久。
正想着,就见得门口家仆匆匆来报,说门口有人来者不善,可看那气度打扮像是内卫的人。内卫?所有人立刻慌了神,谁不晓得,和内卫车上关系的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掌柜的到底做了什么,惹上这样一群煞星?
钱婉婉兀自冷静着,心里盘算着如今这场面如何能解,和内卫硬来定是不行的。就在此时,只听大门轰然作响,他们竟在撞粮仓的大门。这门自己打开和他们撞开的结果定是截然不同。
钱婉婉走上前去,直接打开了大门。陈超正指挥手下撞门呢,一个闪身不及,差点伤到这位娇滴滴的姑娘家。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没想到呐,那位大腹便便的钱掌柜,家里竟然藏着这么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儿。
他挥手示意其余人停下,勉强装出一副和善人的模样,“钱家小姐,奉督公之命,来接收钱大掌柜送给内卫的粮仓一座。”
“父亲只送了一座粮仓吗?那他可是小气了些。”钱婉婉温言软语,在这样的姑娘家面前,只要是个正常男子都会柔上几分。
可是陈超向来不是这种怜香惜玉的人,在他手下走过的娇滴滴美人怎么也有百八千,这点路数他实在看不上,直接打断了她,“钱小姐,督公吩咐,今晚须得把事情办完,否则要我们提头来见,有要事在身,还望海涵。”
你们的要事就是搬空我家的粮仓吗?钱婉婉暗自咬牙,面上的笑却又温柔了三分,“这位官爷,非是我不愿配合,只是家里一应事务都是父亲做主,没有父亲的手令,小女子实在做不了任何决定。”
“好办,你亲自去问问你父亲就成。等你问要好了,要是回答不一样,我们辛苦一下,再给你们搬回来。搬!”一声令下,身后其余人迅速行动了起来,立刻窜进了粮仓。
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招来的人手,行动悄无声息,沉默着把一袋又一袋的粮食装车,甚至他们钱家的家仆也在陈超的目光之下开始搬运起了粮食。
钱婉婉暗恨,刚想上前,却被陈超拦住了去路,皮笑肉不笑地说,“钱小姐,请吧。”
一个手刀重重击在她的后脖颈上,眼前一黑,钱婉婉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好像听到了旁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她揉着自己的脖子,扶着窗子一点点往外挪。刚刚,她竟然是个麻袋一样被放在地上。来不及愤怒,她就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一脸谄媚地跪在一群人面前。
如此情形,让她忍不住惊呼出声,“父亲!”
钱兴目眦欲裂,他本想把这件事情打个马虎眼看是否能糊弄过来,可如今这情形,他早已入了局,他却还在沾沾自喜。
“大人,这位大人,求求你,放过我们一家老小吧。”他脸上涕泗横流,这副狼狈的样子真是让人见之不忍。
谭肃见不得这种场面,作势欲走,“谭大人请留步。”福安在后面喊住他,“接下来这些话,谭大人还请听完再走。”
不知何时,身边出现了一个内卫,仿佛他刚刚就一直藏在阴影里一般,他直接开始回禀之前对钱家的清查,“钱家,隐田三千亩,收租七成半,为夺他人田地,故意放火烧毁房屋,致死一人,残三人。有一子钱明,性暴虐,虐死女婢三人,好赌成性……”
桩桩件件,清清楚楚,听得谭肃坐立不安。
福安一眼就看出了这位清高的老大人的毛病,心中有点原则,但还有些假清高,甚至喜欢慷他人之慨。他提点了谭肃一句,“谭大人,这可不是什么福窝窝,一个个可都是在阴谋诡计里面滚过,您看着觉得可怜的人可不想您自己想的那样,可别掉坑里去。”
听的谭肃脸色涨红,直接拂袖而去。其他几人急忙跟上,接下来的事情,他们在场不太合适,随意寻了个借口就急急离去。
福安倒是不以为意,这不正是陛下命他前来的目的吗?若是让这位谭大人一直主事,某一日决堤,这位谭大人除了着急,还能拿这些囤积居奇的商人们有办法吗?不过就是天真而又傲慢。
钱兴跪在原地,大气不敢出。钱婉婉挪到父亲身边,陪着他。她虽然年少却也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父亲不在,钱家立刻就败落了。但他们却毫无办法,只能在这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凌渺此时却有些不想走,他想要改变,想要用自己的双眼看清人心,他知道,眼前的内卫督公绝对是他这方面最好的老师。
“凌大人对这次有些兴趣?”福安没有多问,只是多提点一句,“凌大人只要做好分内事,自有荣华富贵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