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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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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心里藏了事,一顿在好吃的早饭穆白也吃得心不在焉,索然无味,想着帮忙洗碗却被拒绝。
“这些事情让下人来做就好了,穆姐姐你坐着休息就行,再说了哪里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已经吃完早饭,正捧着杯青皮山楂茶小口小口饮着的林贝贝正坐在凳子上晃着两条小短腿。
“可是………”
“来者是客。”林宜臻放下茶盏,起身往花厅外走去。
银月花纹衣角随着走动间,折射出一片月影昙花海,能发现今日的林宜臻,林贝贝两人穿的都是素白衣裙,发间更是素净得只有一支玉簪子。
花厅外是管家正候在外边,见小姐出来了立即迎上前,说:“小姐,东西已经准备好了,要现在出发吗。”
管家犹豫了一会儿,抬头看着乌云渐染的天边:“不过今天的天气看起来像是会下雨。”
“你也说了只是下雨,又不一定是真的会下雨,就算真的下雨,我也不会改变出行。”伫立于檐下的林宜臻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紧握的掌心里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如果牵强的说要抓到些什么,遗憾,悲伤兴许有之。
好像每年的这一天都会下雨,无论前天的阳光有多明媚灿烂。
捧着一杯茶消食中的穆白发现早膳结束后,林姐姐和贝贝的情绪明显低落,整个花厅都笼罩在一层伤感的低气压中。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好打破她们低迷的情绪,又总担心自个儿嘴笨,没有说到安慰她们的点上,反倒是兀自倒了一桶冰水。
“那个,你们是要出去吗,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话才说出口,他就急得差点儿要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都在乱说什么啊,她们两个明显一看就是有事要处理,他一个外人怎么能跟着去,要是被别人看见了给误会了怎么办。
林宜臻没有答应,便是否认。
她的沉默也令穆白越发自渐羞愧。
林贝贝本能的要拒绝,但是一想到昨晚上娘亲因为那个男人都不理自己,又见他傻乎乎得连眼珠子都快要黏在娘亲身上,忽然改了主意:“可以啊,不过你不能乱说话,知道不。”
“贝贝。”林宜臻呵斥她的自作主张。
其它事情她能纵容她的小孩子脾气,唯独此事不行。
垂下脑袋的林贝贝拉过娘亲的手,鼻音闷闷:“娘亲,昨晚上爹爹给我托梦了,他说希望娘亲的身边能有个人代替他来照顾我和娘亲,我虽然不知道爹爹为什么会给我托这个梦,但我知道爹爹一定不希望看见娘亲这个样子。”
再过不久她就要满四岁了,祖母祖父那边早就想要给娘亲的身边塞人,到时候她才真的是没有爹爹又没有娘亲。
她不想,也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与其等别人给娘亲塞新的爹爹,倒不如让她自己找,找一个听她话,不容易动摇自己在娘亲心里位置的男人。
“娘亲,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我没有骗人。”林贝贝鼻翼抽搦中泛起了一层难过的哽咽,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滴落。
离得远的穆白虽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什么,却能从笼罩在她们周身的哀愁中感受到什么:“我想起来家里还有活儿要干,我先回去啦,还有我刚才说的话还希望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穆姐姐说都说了,那就一起去吧。”林贝贝扬起头,捏了捏娘亲的手指头,“爹爹昨晚上给我托梦,今天穆姐姐就来家里做客,二者之间一定有着某种意义上的联系才对。”
“娘亲,你认为我说的对吗。”
管家还是第一次看见小小姐邀请她人去给沈夫侍上香,又瞧着穆白身上穿的衣服料子,以及小姐让人上桌吃饭,脑子转得极快,却聪明的什么都没说,只是吩咐着多备一份礼,并收拾出一间新的客房。
依照这个情况,这位女君日后应该会在这里住下才对。
半边身子掩于阴影处的林宜臻定定的望向他,随后喉结滚动的选择了妥协。
坐上马车的穆白不知道她们要去哪里,更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反正他相信对方不会把他给卖了。
马车里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在城外的一座山脚下,时值三月底,山涧已是草飞莺长。
林宜臻和林贝贝各自提着东西,屏退了随行的仆从往半山腰走去。
穆白紧跟在后面,他每一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很快把话顺着喉咙里咽进去。
很快,她们来到半山腰的一个小坡前停下,小坡上有一座孤坟,坟被人精心打理过,一点儿都和之前路过时看见的野坟不一样。
墓碑前还有点燃过的香烛残灰,说明不久前才有人祭拜过。
穆白的视线落在墓碑上刻的《林氏闻时之夫》喉咙,鼻头忽然涌上一股又酸又涩的滋味。
原来他就是贝贝的生父,想来他肯定是一个温柔贤惠又漂亮的男人,视线又移到垂睫敛眉的女人身上。
一路走来都没有出声的穆白突然蹲下来,干涩的喉咙滚动着:“你们别难过了,如果他看见你们那么难过的话,他肯定也会难过。”
“我虽然不是他,但是我知道,如果在我走后,喜欢我的人会因此伤心,难过的话我也会跟着难过的。”他知道他没有资格代替已逝的人说这些话,但他不希望她们母女二人一直陷入难过的情绪中。
或者,倒不如说他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正在烧着纸钱的林宜臻轻笑一声:“所以你是在安慰我们吗。”
穆白点头又摇头:“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因为已经离开的人停滞不前,人应该要学会往前看,当然,我也不是要你们彻底忘记他。”
“呵,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些话。”忽然间,林宜臻话锋一转,漆黑的眼底是一层化不开的坚冰,“又拥有什么立场配和我说这些话。”
“有些话上下嘴皮子一碰说着容易,你又怎么明白做起来有多难。”
“对不起,我,我只是…只是想要…希望你不要那么难过了。”穆白对上她冰冷的视线,便明白说出那句话的他逾越了。
他一个外人又有什么资格劝说她放下给自己生女育儿的人。
天空中忽然下起了小雨,小雨最先滴落在穆白的鼻尖上,像是在提醒她们,得要尽快下山才行。
哪怕雨势越落越大,她们都没有谁开口说着要离开。
穆白看着因为下雨打湿了的纸钱,下意识的夺过她手里被雨水打湿后几乎黏成一团的纸钱:“我来帮你吧。”
穆白没有等来林宜臻的回答,先等来了林贝贝接二连三打喷嚏的声音。
并未把纸钱递给他的林宜臻起身道:“不用,先下山吧。”
“那我来背贝贝吧,下雨天的山路滑,她一个小孩子不好走。”穆白咬着嘴唇,提议道。
身上罩着娘亲外衫的林贝贝从里面探出小脑袋,手指攥紧两旁,摇头:“娘亲抱我下去就好了,反倒是穆姐姐你要小心一点,千万不要摔倒了嗷。”
“嗯,我,我不会摔的。”
回城的马车中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比来时还要低沉。
马车先把穆白送回梨村,方才行驶进城里。
小手掀开帘子,看着外边潇潇雨帘的林贝贝鼻头发酸发涩得难受。
如果爹爹没有离开她,她会不会和其她小孩子一样能依偎在爹爹的怀里撒娇,娘亲的身边也不会总是有人想要给她身边塞人。
林宜臻揉着她的小脑袋安慰:“想哭就哭,你还是个孩子,又没有什么好丢人的。”
“不,我是个小大人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接过帕子,眼睛红红的林贝贝嘴硬的反驳,又很快委屈的垂下脑袋,“娘亲,你是不是要给我找新的爹爹,不要我和爹爹了。”
“娘亲,你能不能答应我,新爹爹一定要是我喜欢的人。”她一直都很清楚的明白,娘亲迟早会给她找新爹爹,她只是不希望那一天来得太快而已。
“你喜欢的人?”林宜臻可不认为她能有什么喜欢的人。
林贝贝极为认真的点头:“嗯,我认为穆姐姐就不错,我喜欢穆姐姐当我的爹爹。”
闻言,林宜臻哑然失笑,揉着女儿的脑袋告诉她:“林贝贝,我要告诉你的是,穆白是个女人,我不喜欢女人。”
“所以娘亲的意思是,如果穆姐姐是个男人,娘亲就会娶他当我爹爹啦。”
“为什么一定得是他?”林宜臻好奇,更好奇的是她的执着。
“因为穆姐姐性子好,会煮饭,要是在长胖一点,长得肯定也很好看。”林贝贝板着手指头,违心的算着他的优点。
煮饭,也仅仅是煮饭而已,林贝贝想到穆家之前给自己准备的饭菜,真心不愿意回想。
林贝贝趴在娘亲大腿上撒娇:“如果,我说如果,假如穆姐姐真的是个男人,娘亲你会喜欢穆姐姐吗。”
“不会。”林宜臻没有犹豫的拒绝,“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假如。”
她不喜欢假如,假如越多,说明堆攒的失望和后悔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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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梨村村口被放下的穆白撑着一把白面绸伞,直到那辆马车消失在茫茫雨雾中,才动了动僵硬的四肢。
他刚才说错了话,肯定惹得她生气了,为什么他要说那句话,如果不说的话,她也不会生气。
手指头掐着掌心的穆白牙齿死死咬着嘴唇,咬得翻出血肉也感觉不到疼意,只知道鼻间又酸又涩得难受,简直比阿爹打他的时候还要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