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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晋江独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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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夜色浓稠,漆黑如墨,天边几颗零零散散的星子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今夜,陛下没有去淑妃那里?”
显阳殿中,沈皇后听闻底下人来报,心中止不住的喜悦。她坐在梳妆台前勾画自己的红唇,低低笑了:“本宫还以为淑妃能有什么手段,原来也不过如此。”
如此不堪一击。
她不过是收买了淑妃的贴身婢女,令其将药粉放到淑妃衣物上,再将药包留在淑妃房间;而她这边也自己用上药粉使苦肉计,再推出一个宫女,一口咬定淑妃指使陷害。
不过一点点雕虫小技,太初帝就将她禁足三月了。
沈皇后忽然觉得自己从前太高估淑妃了,她将淑妃视作旗鼓相当的对手,不料对方只是一个一碰就碎的花瓶,中看不中用。
她在首饰盒子里挑挑拣拣许久,最后拿出一个金镯子套在跪着的宫婢腕上,拍了拍她的手道:“雪萍,这次你做得很好,等扳倒了淑妃,本宫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东西仔细收好了,可不能让人发现了去。快回去吧,免得淑妃起疑。”
“谢皇后娘娘恩典,奴婢先行告退。”
雪萍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
沈皇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勾了勾唇。
秋慧上前道:“娘娘,若是她将此事告诉淑妃该如何?”
“莫怕。她的父母还在本宫手上。”
……
雪萍离开显阳殿,一路进了含章殿。
淑妃没有怀疑,只是有些奇怪道:“雪萍,今日你怎么出去这么久?”
雪萍低着头回道:“奴婢在路上遇见了从前一同入宫的姐妹,这才多聊了几句,请娘娘恕罪。”
“本宫怎么会怪罪你呢?”
淑妃喃喃道,并没有追究雪萍。
雪萍在小时候就跟着侍奉她了,当初她入了宫,也将雪萍带了进来,早已将雪萍视为自己的心腹,对她十分信任。
雪萍一边为淑妃擦药,一边为她打抱不平:“陛下也真是的,他怎么不听听娘娘的解释就将过错都推给了娘娘?”
淑妃苦笑,太初帝讨厌她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日抓住了把柄,自然要好生对付她一番,怎么可能会给她好脸色看?
见她神色有些难看,雪萍继续说道:“……四姑娘也真是的,她可是娘娘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啊,明明陛下那么听她的话,她为什么不跟陛下再求求情呢?看陛下对她千依百顺的样子,想必只要她再多说几句话,陛下就会心软饶了娘娘。”
淑妃静默不语,雪萍的话却犹如一把把尖刀扎进了她的心里。广袖之下,手指不知不觉地收紧。
雪萍接着煽风点火,压低声音道:“娘娘,有些话奴婢知道说出来不太妥当,但为了娘娘着想,奴婢斗胆还是要说一说。”
“娘娘您当局者迷,奴婢倒是旁观者清。四姑娘可不像她表面那般天真,依奴婢看,不过是她对陛下欲擒故纵的把戏。不然为什么她口口声声说不愿入宫,可是最后又进来了呢?娘娘您想想陛下对她的态度,若是她在府里称病不出,难不成陛下还能一顶轿子强迫她进来么?”
“奴婢觉得,四姑娘这是故意的。陛下来的时候她也不知道避避嫌,还跟陛下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根本就没把您这个姐姐放在心上。每当娘娘您一出事,四姑娘又跳出来在陛下面前装好人,她就是想在陛下面前展示她的善良,让陛下对她念念不忘。”
是啊,王持盈,王持盈她定是如此,一面说着不喜欢太初帝不想入宫,一面又常常为她说话在太初帝眼前表现自己。
呵,若说她没有入宫的心思,淑妃是不信的。
淑妃的双手紧紧抓着椅子,眸底寒意如冰。
……
含凉殿中,青衫男子在桌案前对着一点微灯,细细摩挲那支青玉簪。
质地上乘,流光溢彩。不像是一名宫女能拥有的东西。
想到她说去含章殿找她,思及淑妃的盛宠,也许是淑妃赏赐给她的吧。
这玉簪他定是要还回去的。可今日淑妃触犯圣怒,已被禁足。若是此时他贸然上门拜访,实在不妥。
他低低叹了一声。
一旁的白羽雪鸽咕咕叫唤,轻啄一下他的手背,作势想要叼走他手中的玉簪。
青衫男子轻笑:“这个可不能吃。”
白羽雪鸽转了一圈,低头衔起桌案上放着的那枚珍珠耳坠,一双眼睛圆溜溜地转着。
青衫男子会意,喃喃道:“你的意思是你去归还?”
白羽雪鸽扑棱两下翅膀,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青衫男子略略思索,提笔写下几行小字。
“谢卿援手,雪鸽无恙。此物有灵,窃卿耳坠。致歉于卿,物归原主。”
他将纸条卷起来,绑在鸽子腿上,摸了摸它的后背。
“素月,麻烦你了。”
白羽雪鸽叫了一声,飞出窗外。
青衫男子行至窗前,心底怅然若失,夜风微凉,勾起阵阵愁思。
他取下腰间挂着的玉笛,一曲《梅花落》在指尖之下流泻而出。
……
皇宫再怎么富丽堂皇,也比不得家里舒适,王持盈在榻上翻来覆去,迟迟难以入眠。
忽闻玉笛暗飞声,让本就毫无睡意的她愈发清醒,便索性起身行至窗前。
《梅花落》?
军中多奏此曲。
皇宫之中,竟然吹奏如此伤感之乐,不知是何人所为。
她抬头望向深沉的夜空,一双眸子里燃起几分好奇。
王持盈一时兴起,命人拿来瑶琴,和他一曲《梅花三弄》。
《梅花三弄》由《梅花落》改编而成,此曲此意,望对方能明白。
……
青衫男子本就是将无限愁思诉于寂寂长夜,并未期待有什么回应。
曲至一半,竟隐隐约约听到飘渺的琴音传来。
《梅花三弄》?
冥冥之中,竟让他觅得一个知音么?
他心神波动,如这夜风微微荡漾,手指变化之间,调子已成一曲《高山流水》。
对方似乎心有灵犀,以同一曲子相和,随着凉风习习,奏进了他的心里。
琴音戛然而止,青衫男子愣了一愣,下意识地也停住手中玉笛。
对方是出了什么事么?
窗台一声扑棱,白羽雪鸽无功而返,腿上信纸无人动过,鸟儿又将珍珠坠子吐了出来。
他的心里空空落落的,仿佛缺失了一块。
……
“妹妹怎么还不休息,却在此处弹琴?”
淑妃听了雪萍的话,心下对王持盈不满,正当她辗转反侧之际,又听见王持盈悠悠弹琴,顿觉不快,当即敲开了她的门。
后宫之中,不乏有妃子用弹琴这种法子吸引皇帝的到来。
淑妃以为王持盈也是如此。王持盈故意吸引皇帝的到来,届时二人在她面前卿卿我我,让她这个淑妃难堪。
淑妃突然推门而入,王持盈惊了一惊,手下弦断,划破自己的手指,渗出鲜红的血珠。
她不知道淑妃心里的想法,只是以为自己打扰到了姐姐,深感抱歉地说道:“我只是闲来无事,一时兴起。打扰淑妃娘娘是我不对。还请娘娘见谅。”
淑妃脸上挂着假笑道:“姐姐只是关心关心妹妹,妹妹不必见外。不过已经晚上了,妹妹还是早些歇息吧。”
“姐姐说的极是。”
王持盈垂首而立,总觉得淑妃有些不太一样了。
淑妃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姐姐听妹妹这琴音之中愁思无限,妹妹可是想家了?”
王持盈没有否认,只是说道:“皇宫是比不得家里的。”
淑妃闻言默了默,皇宫是比不得家里的,可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无论如何也要走下去。
她试探地接着说道:“那不若妹妹明日便回家如何?左右姐姐这也不是什么大病,想来也不需要妹妹侍疾了。”
顿了顿补充道:“姐姐是怕你在宫里睡不好。”
王持盈陷入沉默,唯恐淑妃心有芥蒂而面露迟疑:“可入宫侍疾是陛下的意思……”
太初帝诓她入宫,以他的性子,岂会轻易放她离开?
淑妃抓起她的手,忍着心里的不快道:“你与陛下多年的情分,若是你执意离开,想必陛下是不会拒绝的。他一向尊重你的意愿,你又怕些什么?”
王持盈摇摇头道:“陛下他和从前不一样了,他如今已经变成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人。他怎会听我的话?”
太初帝这几日的作为,与从前大相径庭。
上辈子爹爹求得一旨赐婚后,她就嫁入了定远侯府,从那以后,除去宫宴与太初帝遥遥相望,二人再也没有联系。
她不明白,也想不明白,为何今生只是推了那赐婚,太初帝便步步紧逼呢?
这话落在淑妃耳中,却成了另一种意思。
果然,雪萍说得没错。王持盈就是故意留在宫里,想要抢走太初帝,想要鸠占鹊巢。
淑妃压下心里的嫉妒,强颜欢笑道:“妹妹你都没有试过,怎么知道陛下他不愿意呢?”
“既如此,明日姐姐安排马车送你出宫。虽然姐姐已经被禁足,但那些人看在爹爹的面子上定然不会阻拦你的。届时你出了宫,陛下他总不能跑到府里去追你吧?”
她说着拍了拍王持盈的手:“若是到时候陛下追究起来,姐姐便一人承担所有责任,你看如何?”
低垂的眸子掩去冷冷寒意,若是太初帝追责,她便说是王持盈她自己要走的,她害怕伤了自己的妹妹,于是没有拦住也是情有可原。
谅太初帝也无话可说。
王持盈再怎么迟钝,眼下听到淑妃的话也算是明白了。淑妃是怕自己待在宫里夺了太初帝的宠爱,于是想方设法让自己离开。
淑妃和上辈子的她何其相似,皆是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她心下暗暗叹息,想劝淑妃别再爱着太初帝了,那样做根本不值得。
可她没有立场说这话。
因为太初帝喜欢的是她,若她将这话说给淑妃,指不定适得其反,淑妃会更加怨怼于她。
“那便按淑妃娘娘说的做吧。”
王持盈轻轻道,反正她也不想留在宫里,每每与太初帝相见都要提心吊胆地周旋,实在是疲惫不堪。
这种生活,她不想要。
淑妃见她答应,心想王持盈还算识趣,笑了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