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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八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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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直躲躲藏藏,甚至在你妹妹过来都选择都不现身,还挺辛苦的。”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沈源不再说话,他在那双眼珠子一转,最后诡异地笑起来。
他撕破一切伪装,眼眸流出来某种恶意,沙哑道:“我还想在你面前演演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戳穿了……本来还想花点时间,让你上当,现在看来好像没什么必要。”
他慢慢走过来,走到桌边点燃了原本放在房间里的灯,一副闲庭漫步胸有成竹的模样:“怎么?看我的记忆还开心吗?”
孟令玉深吸一口气,“祭典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问我?”
沈源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这有什么好问的,失败的结局已经注定了不是吗?”
孟令玉却盯着他,表情无比严肃认真:“祭司呢?”
沈源第一次露出了吃惊的神色,他有过许多设想,比如说孟令玉问他为什么耗费这么多功夫搞出来这一些列的事情,又或者是询问他关于他和妹妹这两个祭品……
唯独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所以沈源问:“你难道就只想问这些吗?”
回应他的只有孟令玉面无表情的脸,“你希望我问你什么?问你为什么要逃出去?可我觉得这是最不需要问的问题……”
“问这个祭典到底是什么?我迟早都会知道。”
“问你们兄妹?你还活着不是吗?除此以外,你还想我问什么?”
沈源言用手摸了下桌子上木头裂开的缝隙,眼眸中掠过一丝疑惑,随后才轻声一笑说:“你真的是有够冷血无情的,真的很难想象,你居然怕那个怪物爱上你。”
“你现在这些想要靠这种把戏没用,沈源。你能做的只有两种选择,一,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二,结束这场可笑的闹剧。但是很显然,在你被卷入其中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失控了。”
“或者……你想说自己有特殊的嗜好,喜欢别人窥探你的内心和过去?”
沈源低下头,从孟令玉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用力到发白的指节,“你用不着这样激怒我。”
“孟令玉……你知道吗?从小到大,祭司就告诉我,我生来就是为了解救世人,世上诸多苦难,总要有人被牺牲,我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幸运儿。”
他的眼眸在黑暗中熠熠发光,声音越说越低,“我也曾因为这份特殊而沾沾自喜。”
“我享受着别人对我的称赞,享受着他们敬畏的目光,更觉得自己凌驾于凡人之上。”
听着他说话,孟令玉却不耐烦的打断了他:“我没兴趣也不想知道你的心路历程,你想要做什么跟我也没有关系,我只想知道祭司是谁?在哪里?”
听到这句话沈源反而舔了下唇,“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好奇你啊孟令玉。”
他的表情越来越兴奋,指尖的力量几乎要让那张有一定年头的桌子裂出了一条缝。
外面泼天的雨下个不停,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电光让沈源的脸无比苍白,他觉得他好像抓住了什么。
“对啊……我为什么没想过呢……”
沈源喃喃自语着重新冷静审视过往的一切。
之前自己陷入迷障看不透,现在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他渐渐地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而这一切的一切——仔细深究都和孟令玉脱不开干系。
沈源终于发现了孟令玉的恐怖之处。
事实上,在他经历这一切逃出去之后,一开始他的确是利用着自己这段经历获取他人同情与帮助的。
毕竟在同情心泛滥的普通人眼里,一个从小被豢养作为祭品牺牲的少年在经过无数苦难后逃出生天多么的可怜。
人总是向往自由的。
而一开始,孟令玉之于沈源,不过是一个观察朱厌的样板。
如果不是孟令玉活的格外的长且看上去丝毫没有为朱厌动心的模样,他根本不会在意。
可是现在仔细想想,违和感其实一直都在,只不过……就好像从来没有人发现一样。
一个孕妇,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是朱厌那个怪物的吗?
沈源自诩已经控制了解了朱厌那个怪物,可为什么他从来没想过动孟令玉肚子里的胎儿呢?
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是孟令玉能够提供可以控制朱厌这怪物分裂再生的药物,他甚至从来不曾留意在意过这个隐藏在背后的女人。
而且更重要的是,无论是在她自己的幻境也好,别人的幻境也罢,孟令玉的形象从来没有改变过。
哪怕是孕妇,在她们心底里的最深处自己的形象应该都是怀孕前才对……等等?!她到底怀孕了多久?
“孟令玉……”
沈源就像第一天知道这个名字一样喊着,他被巨大的信息冲刷着不断倒退,身体也不自觉地颤抖。
他在害怕。
这种情绪很少出现在沈源身上,可此刻他却有种大难临头的预感。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让他现在回忆自己之前的那些冗杂的记忆,他完全没有忘记——包括如何发现原本被镇压在村子下的就是朱厌、以及不断追寻朱厌发现虚假世界的种种,它们都在那里,但却在他脑海里莫名蒙上了一层纱布,看不真切。
这种感觉,就像他第一次见到朱厌一样。
“你到底是谁?”
孟令玉看他这番表演只觉得无趣,甚至没有过多的感情,她只是挑了挑眉,并没有说话。
孟令玉此刻犹如端坐在高座之上的神明,无悲无喜,有的只是对于沈源的轻微厌烦,所以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指甲。
纤细的手指上泛起贝壳似的珠光的指甲和进入幻境前没有任何区别,边缘整齐也没有任何倒刺。
纯白无瑕的。
“我想要见祭司,你会帮我吧?”
“……可以。”
沈源最终屈服,孟令玉正要抬脚离开,背后又传来沈源的问话,“你可以不用回答我,但我还是想问你,你肚子里……和朱厌有关吗?”
“啊你说这个……”
孟令玉顿了顿,继而毫无留恋地继续朝外走,她从未回头,风中传来了她的回答:“当然有关。”
第二天一大早,沈源就来兑现他的承诺了。
孟令玉穿着那套奇怪的衣服,看到了远处站着等她的沈源。
在那棵巨大而茂密的老树底下,不知道等了少年正在掸衣物上细碎的灰尘,远处的晨曦微微从天边升起,准确无误地照射在少年的脸上,可给人的感觉并非是温暖的。
沈源面上的神色像是从未被阳光照耀过的阴暗角落,冰凉阴沉。
看着他的脸,孟令玉其实有些恍神。
真像啊。
沈源看见她后脸色愈发难看,但他也有想要探究自己记忆里那同样被忽视掩埋的祭司,所以只是安静带路。
他们穿过树林,孟令玉甚至有心情观察那些在风中摇曳着的绿色树叶,它们的表面折射出晨间的粼粼波光,但光并不都是温暖的,起码眼前并不是。
这些光更像她在办公室看到的清晨,映在办公大楼玻璃上的日光,被切割的整整齐齐却给人一种无端的……厌恶。
树叶碰撞窸窣的沙沙声不绝于耳,在这种孟令玉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厌恶和期待中,他们到了神庙。
很难想象,隐藏如此之深的山间居然存在有如此宏伟的神庙,孟令玉登上石阶,朦胧的晨雾已经迅速将他们包围。
神庙隐藏在雾气中,更像一副浮云上惊鸿一瞥的剪影,分外神秘肃穆。
朱红色的高柱上挂满了红色的纬纱,人影绰绰,忽然就出现了不少同孟令玉穿着相同服饰蒙住眼睛、浑身上下只露出来嘴巴的侍官。
她们弯曲着身体,似乎在向来此的二人行礼。
“神子大人,祭司大人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当神庙内忽然响起的钟声传遍整个神庙时,沈源就像无法承受住一样骤然发出一声大叫,两只手臂死死抱住了头,跪在地上。
这是来自于祭司对沈源的惩罚。
几乎是每一次他踏足神庙,祭司都会不满他的乖张,那些该死的钟声!
疼痛仅仅是次要的,更多的羞耻感来源于沈源感觉自己在孟令玉面前就像没有穿衣服一样。
不,甚至可以说衣服已经不够了,这个女人不在乎这些,甚至还要撕开他的皮,看见他血淋淋的心脏,然后丢在地上。
沈源的眼底因为或许愤怒和痛苦,眼白处浮现出无数细碎的血丝,他唇瓣颤抖,嚯嚯喘气,眼里满满都是恨意,咬牙切齿地如同原来一般低头:“祭司……”
像是终于看够他拙劣的表演,终于轻飘飘传来祭司的声音,“想必神子应该也能体会到一些不同的东西了吧?”
孟令玉凝视着那道由远及近的人影,表情怔愣。
就算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当那人再一次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还是难以控制自己。
尽管想象,穿着,什么都和她的记忆里对不上了,可——
那个人还是这样。
神庙大殿的正中央,一盏一盏自庄严雕像手心的烛火冉冉升起,它们点缀在祭司的背后,跳跃地好似要点燃这整个人间。
孟令玉轻声说:“你猜到了吧。”
随后,她垂下眼眸,掩映下刚才所有起伏的情绪,白色掠过地面,路过沈源的时候也不见有任何停顿。
在这一瞬间,孟令玉想过许多话,可最后她嘴边脱口而出的却还是那句,“你都知道对。”
祭司的身形十分消瘦,和幻境外的沈源简直如出一辙,可他身上更多了几分……
多了几分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戴着面具,平和的男声透过面具在空荡的神庙大殿内响起,通过无数碰撞形成无数回音交叠,在孟令玉耳朵里竟像是一男一女同时说话:“我当然知道。”
孟令玉只觉得荒唐可笑,她也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那你知道一切的失败吗?”
“也并不算失败。”
孟令玉收起了笑容,冷冷道:“因为他,你的失败让我白费了很多功夫。”
“我很抱歉,可是这也并非我所愿。”
听着这话,孟令玉又沉默了,淡淡一笑,眼里满是讽刺。
她千算万算,也万万没算到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还偏偏是这种蚁穴,如今听着祭司的说辞她有种吃了苍蝇一般的恶心感。
“封印出了差错,是你们让朱厌逃了出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就算沈源没跑,他也不是合格的祭品,他逃或者不逃,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听着这句话,沈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的眼中满是震惊,祭司说的一切都在颠覆他这么久以来的认知。
祭司又笑出了声:“没用的棋子哪怕已经报废了,为该发挥自己的用处,比如说……时隔这么久,将你带到我的面前,你说对吗,令玉?”
孟令玉:“然后呢?带我到你的面前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顿了顿,“祭司大人,是着急来炫耀你失败的作品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祭司伸出手,犹如父亲抚摸孩子一般轻轻触碰着孟令玉的发丝,声音满是悲天悯人的怜惜:“你看看你,把你自己都折腾成什么样了?”
“到处都是裂痕,轻轻一碰就碎了怎么行?”
孟令玉不吃他这套,躲开了那只手,“这种游戏你玩了多久还不腻吗?你是想通过他们做什么?”
祭司也不在意孟令玉的表现,他的目光落在了她凸起的腹部,“其实我只不过是通过他们想看到你罢了,就像现在,我很好奇你看见沈觅沈源之后难道就没有一点触动吗?”
“他们可是和当年的你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