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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影儿是最开始发觉事情不对的人,而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曾经经历过四年前的那场华炀之战,数天身处在杀戮弥漫,战火四起的皇城里,使得她对血腥味变得异常敏感起来。
      起初,当张自初独自与兰叶相处时,影儿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两人在屋子里寂静无声,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越长,影儿就越是担心,而当她隐隐嗅到一丝血腥味且许久寂静无声的房间中突然传来一阵东西倒地的声音时,她便知道,危险已经临近了。
      “小殿下!小殿下您怎么了?!”
      而当影儿及众侍女闯入房间后,他们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兰叶一身鲜血,呆呆地站在床边,他的手上还握着一柄看起来像玉笛一样的短剑,只不过,那短剑碧绿的剑柄上沾满了鲜血,那殷红的血液正顺着扁平的剑刃一滴一滴地滑落在地,而在地上躺着同样一身鲜血,早已呜呼哀哉的张自初。
      “小……小殿下……”
      其他人都不敢近前,唯有影儿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所以小心翼翼地向兰叶慢慢靠过去。
      兰叶听见影儿的呼唤,这才回过神来,他呆滞的目光逐渐清晰起来,镇定自若地收起了短剑,与刚才神志不清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兰叶皱了皱额眉头,有些微愠,严肃地命令道:“把这逆贼拖下去!”
      丫鬟们都是见不得血的姑娘家,自然是不敢碰这晦气东西的,幸好南宫派来保护兰叶的侍卫就在门外,他们闻讯赶来,将那死去的张自初拉走了,虽然也是心存疑虑,但他们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小殿下……您没事吧?”其他人走后,影儿走到兰叶身边,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兰叶似乎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劫难,此刻他的内心翻江倒海,动荡不安,整个人看起来状态也特别不好,他也顾不得被鲜血浸染了一半的床单,一脸疲惫地坐了下来。
      他抬头瞧了一眼影儿,那眼神中似乎饱含了巨大的悲痛,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良久,他气若游丝地道:“我没事,一会儿四郎下朝后,请他来一趟。”
      影儿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反正大王最近一下朝都会来小殿下这,她通不通传都没差别。
      “小殿下,影儿帮您换件衣服梳洗一下吧……”正说着,影儿才注意到兰叶正痴痴地盯着插在手上的两根银针。
      “这是……”影儿有些疑惑,兰叶有些伤感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将那两根银针硬生生从手上拔下,拔出的那一瞬间有些刺痛,兰叶的脸轻微地扭曲了一下。
      活着的人尚且还能感受到痛苦,而死去的人却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天使即便在临死前也依旧在救死扶伤,却不知救的是一个要取他性命的恶魔。
      兰叶苦笑了一下,淡淡地道:“都过去了……”
      影儿有些不解:“什么?”
      兰叶没有回答她,反而问了她一个问题:“小丫头,你会怕我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再明显不过,影儿坚定地说道:“不怕。您永远是影儿的殿下。”
      兰叶知道影儿从不说言不由衷的话,可是那一刻,他却只觉得可笑。
      多傻的姑娘啊。
      我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待我。
      待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朝会后,南宫匆匆忙忙地来到了椒房宫,当他下朝后听影儿说到兰叶遇刺的消息时,整个人都快吓疯了,他蹉跎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才遇到这么个良人,他可不想再失去他了,他南宫一生,早年丧母,青年弑父,如今登上这王位,权利有了,美人有了,可到头来内心却还是一片空虚,他甚至开始一度认为是否是他早年的过错导致他受到了上天的惩罚,可直到遇见了兰叶。
      这个特立独行,宁可受辱也不甘服侍于他的美人,当他倔强之时,任何人都奈他不何,可若是交心之后,他会掏心掏肺地对南宫好,甚至还会不惜承受巨大的痛苦为南宫怀孕生子。
      这样一个可爱的美人可无论如何也不能离他而去,他要将兰叶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护在心口间,不让任何人将他夺走。
      “云卿!云卿!”南宫急迫地大步迈进椒房宫,兰叶早已梳洗干净半倚在床头,眩晕感已经减轻了不少,但他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很虚弱,脸色有些苍白。
      “四郎……”兰叶见南宫来了,便挣扎着要起身下床,南宫连忙抱住他,让他好好躺下。
      “到底怎么回事?你和孩子伤到了没有?”南宫急切地问。
      兰叶摇摇头,但略有些愤恨地道:“但是有人想害我们的孩子。”
      兰叶一向用词巧妙,他不说“我的孩子”,而是说“我们的孩子”,如此一来,便更加激起南宫的愤怒之意了。
      “是谁想害你们?本王定将他千刀万剐!”
      南宫对于此事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从封兰叶为后的那一刻起,就有不少人在阻挠,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大概整个青木王城里除了他和兰叶两个当事人之外,没有一人会同意他们两个在一起,更何况身为男子的一国之后竟逆天改命地怀孕生子,宫里的一些老臣都觉得此为不祥之兆,迟早是要遭天谴的。
      所以这么想来,众人对兰叶及兰叶腹中的孩儿虎视眈眈也是情有可原的。
      “四郎莫要心急,我已将那人处置了。”兰叶轻握着南宫的手,示意他安心,“那逆贼正是御医张自初,他是太医院的长老,又曾在危难之中救过我一命,我因此才选择了相信他,可没想到的是,他却想要害我腹中的孩子!他当时为我施针,表面上是说可缓解恶心呕吐的症状,若不是我略懂些医术,险些便要着了他的道,他刺的穴位乃是人体极其隐秘的死穴,一旦刺入,有孕之人必定会悄无声息的小产,严重的话,大人也有可能跟着丧命,我一气之下便处置了他。四郎,此事未经过你的同意便擅自做主,现下想来,是我的不对,你若想罚我便罚吧,只是不要连累了我们的孩子。”
      南宫弄懂了事情的原委之后,非但没生气,反而搂过兰叶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你是我的王后,而他不过一个小小御医,杀便杀了,有什么可惜的。他再重要,能比得过我们的孩子重要吗?只不过令人头痛的是,张自初算是太医院中医术最高超的人了,他这么一死,谁能来照顾你们呢……剩下那几个窝囊废本王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四郎不必担心。”兰叶安慰他道,“这生子药乃我北逍秘药,我身为曾经的北逍人自然是懂得的,熬过了这两个月就好了,四郎你也该发现我最近气色已经开始好转了,我能照顾好我自己,再说还有影儿呢,她会按时给我煮安胎药的。若是不懂此药的御医贸然插手,随意更换安胎药的配方,我的身子反而会吃不消。”
      兰叶的话说得句句在理,南宫也无法反驳了,于是他点点头:“那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万事多加小心。”
      随后,他又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手不安分地在兰叶腰间来回滚动:“不过你把本王吓成这个样子,确实该惩罚你一下。”
      兰叶刚下去的恶心之感此刻又涌上心头,他强忍着把自己那一身蠢蠢欲动,即将浮现在皮肤上的鸡皮疙瘩压制下去,然后颤抖着声音小声道:“四郎想怎么罚?”
      南宫鬼魅一笑,手指不安分地卷着兰叶垂下来的长飘飘的衣带玩,边玩还边慢慢地往下拉,然后他贴近兰叶的耳朵,柔声道:“可以吧?”
      一个人若是无耻到一定程度,就连神仙都救不回来。
      兰叶攥住了南宫不怀好意的那只手,竭力劝道:“四郎,不可。”
      “有何不可?这方面本王比你有经验,凡是在这个时候被本王碰过的女人,生下来的可都是小皇子,特别的准。”
      南宫从来都是这样说一不二,他完全不会顾及对方的感受。
      兰叶表面上装作害羞的模样,心里却暗暗骂道:你可是青木的大王,就算那些妃子想拒绝你,能拒绝得了吗?
      而且这才两个月啊!他自己是享受得开心,就没想过一个不小心,他就会成杀人犯了吗?而且杀的还是自己的亲生孩子!
      怪不得南宫虽然妃子众多,但是子嗣却如此单薄,原来都是他自己作死啊。
      “可是……”兰叶还是试图阻拦他。
      “怎么,这是许久没同本王亲热,害羞了?”南宫似乎有点不耐烦了,他一个翻身便将兰叶压在床上,捏起兰叶的下颌就是一通深吻。
      兰叶实在无奈,若是他再不答应,当然,就算不答应,依着南宫喜欢胡来的性子也会把他就地正法,倒不如顺着他,免得他再起疑。
      但知道兰叶怀着自己的孩子,南宫多少还是有些顾虑的,脱下里衣,看到兰叶平坦的小腹后,南宫在那一瞬间犹豫了一下,不过很快他便俯下身,温柔地说道:“放心,我会慢慢来。”
      兰叶听天由命名地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看着房梁,他简直气得想立刻杀了南宫。
      这时,窗外响起一阵清脆的咚咚声,兰叶立刻像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翻身而起:“四郎,先别做了,办正事要紧。”
      说罢,他便拾起刚才被扔在地上的衣服,匆忙地穿好后跑到了窗前。
      原本盛气凌人的南宫看到突然走开的兰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待手心里护着一个小鸟的他款款走来时,南宫酝酿好的情绪早已无影无踪了。
      “这小鸟……”南宫看着兰叶手中那只不起眼的麻雀,甚是疑惑,若这只是普通的麻雀,是绝不会这么亲近于人的,可若是传讯鸽一类的鸟……麻雀也能传讯吗?
      “这便是我们北逍军营中特殊训练的传讯鸟,它外表长得像麻雀,但却不是麻雀,而且聪慧无比,会认人,之前你忙于朝政,一直未曾见过,现在正巧蓝华传信与我,你也可一道查看。”兰叶边说边挠了挠那小鸟毛茸茸的肚皮,然后轻轻敲了敲它的小脑瓜。
      南宫一直好奇地看着兰叶的一举一动,而当他看见从鸟嘴中吐出一个小纸卷时,当场震惊道:“北逍真乃宝地!”
      有神秘莫测的生子药,有训练有素的传讯鸟,亦有倾国倾城的美人……
      兰叶展开那张纸,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南宫:“不过很快就是我们的了……”
      兰叶看过那张纸后,将它交给了南宫:“蓝华说主力部队已经向王城赶来,但他们会先派三路人马打头阵,分别引开王城守卫兵,另有一路会从侧路进攻王城,他需要我到时打开王城小门迎他们入城,与外围的军队将我国的将士合夹在王城。”
      南宫边看边道:“那我们便来个将计就计,我会调西北两军从外围的外围再进行包绕,到时,王城便是将他们困死的地狱!”
      兰叶点点头:“那我这便写信同意与他们合作,事不宜迟,四郎你也快召集大臣们排兵布阵吧。”
      兰叶此话为一箭双雕,一方面,形势确实紧迫,他希望南宫尽快做出一份正式的决策方案,这样他回头也好有个交代,而另一方面,他也是怕南宫欲求不满,贼心不死地继续刚才的行为。
      果然不出兰叶所料,南宫十分没有令人失望地将他抱到桌子上,然后面对面地盯着他:“先不着急,办正事要紧。”
      还未等兰叶同意,他便伸手要去勾兰叶的亵裤,兰叶的手紧贴着南宫的胸脯想要推开他:“别,我得马上给蓝华回信才行,不然传讯鸟飞出去这么长时间还未归来,他会起疑的。”
      纵使南宫几乎等同于禽兽,但也毕竟不是真正的禽兽,他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缓急的,闻言便真的起身放开了兰叶,不过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放过任何一个与兰叶亲密接触的时机,他走到书案旁,先行坐了下去,然后拍拍自己的大腿,对兰叶道:“坐在本王身上写。”
      兰叶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然后在南宫的身上坐了下来,这一坐下,南宫的手便自动伸过来环住了他的腰,兰叶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便没再抗拒,他从白纸上撕下一小块,然后开始拿起笔写回信。
      南宫看着兰叶认真写信的模样,痴痴地道:“本王的心肝真是能干。”
      兰叶笔下不停,但嘴里却道:“四郎你这话可有歧义。”
      南宫听了,嘿嘿笑了起来,他仍自顾自地道:“等我们的皇儿诞生了,那时天下大概也太平了,到时待本王下了朝,本王就天天腻在椒房宫,让你再给本王生上七八个孩子!”
      兰叶听到这,略停顿了一下,思绪不知飘向了何方。
      是啊,如果他是真心地爱着南宫,这或许是他毕生最向往的生活了,家国安定,他与相爱之人子孙满堂,白头偕老。
      但可惜,爱人是假的,生子药也是假的……
      南宫发现了他的异常,却也没太放在心上,只是随口一问:“想什么呢?”
      兰叶飘远的思绪被拉回现实,他苦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甚好。”
      写完后,他将那传讯鸟放飞,本以为南宫会对他锲而不舍,哪知南宫竟出乎意料地就这么放过了他。
      “咱们一起去前殿吧,共同商讨一下对策。”

      兰叶靠在他身上,真诚地感激道:“谢谢。”这大概是兰叶很罕见的对南宫说出的真心话了,兰叶身怀有孕,南宫自是不想让他操劳这朝廷之事的,但毕竟此事兰叶肩负重任,必须参与,再一个,也是在众臣面前立威,在后宫,兰叶是他最心爱的枕边人,而在前朝,他又是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的股肱之臣,若在他活着时尚且不能护着他们母子二人,那死后他们的孩子必将经历与他儿时一样的痛苦,而这种残酷的经历只发生在他一人身上便好,他不希望自己的妻儿也遭到同等的对待。
      而当南宫在朝堂之上正式下令派兵与十一国交战时,兰叶便知道,平静的生活再也不复存在了。
      一个国家一旦步入战争状态,整个国家的人便会陷入莫名的恐慌之中,边防之地物价飞升,朝廷开始大量征兵,赤地千里,饿殍遍野,百姓苦不堪言。
      而平日挥土如金的后宫也开始节衣缩食起来,此次十一国联合围攻,虽说青木国也做出了充足的准备,但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各宫之中的月钱全部缩减为平日的三分之一,能省则省,全部用来支援前线的军队。
      但再舍不得,南宫也不会亏待了兰叶,每日都会叫御膳房送来各种美味珍馐,而兰叶也绝不敢怠慢,愣是把自己平坦的小腹吃得鼓起了一个弧度,虽说他整体上看起来还是略显单薄削瘦,但至少该胖的地方胖了起来,暂时也不至于惹人嫌疑,再加上兰叶每天给南宫灌输着“相较于女子,男子有孕肚子会更显小”的理论,在朝堂上忙得焦头烂额的南宫竟真的就对此事深信无疑了。
      刚开始的两个月里,青木国的军队还占上风,但不知怎的,后来的一个月里却接连打起了败仗,南宫在那一段时间脾气火爆的仿佛除夕夜的爆竹,一点就着,朝堂下的大臣每日战战兢兢,不提建议会被骂,提了建议导致军队陷入危机又会被骂,当真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搞得两头不是人。
      但即便如此,他生再大的气也不会迁怒于椒房宫,甚至为了让兰叶远离这些腌臜事,同时也是为了他们未出世的孩子,他还特别命令兰叶必须好好睡觉,若是朝堂上真有什么事,他第二天也会即使告知兰叶。
      然而兰叶在青木容忍数年,等的就是此刻,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时机,说出了一瞬间便击溃了南宫,击溃了青木的话。
      “四郎,蓝华不值得相信,我想他是在利用我,不然西北军也不可能这么快溃败。”
      这日,又是憋了一肚子火气下朝的南宫,离着老远便见兰叶匆匆向他走来,手里还攥着一张纸条。
      “别急,小心身子,有事慢慢说。”南宫虽然心里着急,却也知道心急吃不上热豆腐的道理,更何况眼下兰叶已有四个月的身孕,正是最需注意身子的时刻。
      “他说计划改变,要分两路在三日后直逼王城,可他的话我们不能再相信了,且不说前往王城的地形有多么易守难攻,就冲着他所说的军队人数就根本不可能敌得过数量众多的王城守兵。”兰叶一脸的焦急。
      南宫接过那张纸看了看,沉默良久,然后道:“你待如何?”
      兰叶皱紧了眉头:“眼下重要的不是王城主道这里,是通往殊州和观水两地,现下两地兵力不足,粮草短缺,若是蓝华派兵攻打这两处,一旦攻破,那王城不就是晾在他们眼前让他们打吗!”
      可南宫看起来却并未有太多忧虑,他仔细想了想,然后说:“蓝华的确不可再信,不过也真是没想到他居然还会来这么一出,这下反倒是我们在作茧自缚了,有意思。”
      “那四郎是想……”兰叶如临大敌一般,认真地看着南宫。
      “大不了就破罐子破摔。”南宫咧嘴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兰叶,“反正我们还有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
      兰叶咬紧了嘴唇,心头一凉。
      “蓝华的话不可不信,但也不可全信,他既然还选择与你保持联络,就说明你还有利用的价值,你先应承着,切勿打草惊蛇,殊州和观水两地的确是军方要塞,本王会尽力派兵驻守,但王城主道也不可放松警惕,只是现在兵力有限,须得好好分配。”南宫并没有注意到兰叶的异样,依然在自顾自地说着。
      南宫有一点说的没错,他的确不能打草惊蛇。
      “好吧。”最后,兰叶释然地舒了口气,“都听你的,下午再召集众臣商讨吧。”
      南宫拦过他的腰,温柔地说道:“这些事交给本王就好,这几天你也一直在为这些事奔波操劳,就算你不嫌累,也得考虑考虑咱们的孩子啊,听本王的话,下午在椒房宫好好休息,晚膳的时候本王再去看你。”
      兰叶知道拗不过南宫,只得点头同意。
      但大战一触即发,兰叶怎么可能有心情休息,椒房宫内,兰叶来回踱着步,满面愁容。
      南宫说他还有秘密武器,到底是何秘密武器?
      不过想想也是,青木国一向实力雄厚,就算十一国联合围攻,到底也就能打个平手,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攻破呢?可目前来看,青木兵力的确已经处于劣势,而在胜负如此显而易见的情况下,南宫又会凭借着什么扭转乾坤呢?
      可兰叶虽然已经取得了南宫足够的信任,对于此种军.事机密却也是不能随意出口询问的,一旦遭到南宫的怀疑,便是前功尽弃,且连累的不只是他一个人,而是十一国的百姓。
      若想得知此机密,只能等南宫自己开口,尽管依兰叶的身份不能主动询问,但他却可以想办法制造南宫开口的机会。
      于是他立刻给贺兰嘉祐写下密信,告知他此战必胜,写过后,还在那封信的背面画了一朵小小的兰花,然后托传讯鸟送了过去。
      三日后,在万分焦灼的等待中,兰叶等来了十一国攻破殊州的消息,战火似乎距离王城越来越近了,有时在睡梦中他还会隐隐感觉到床铺在震动,黑夜亦不再寂静,火光刺破黑暗,到处都是炮火声和哀嚎声。
      南宫虽然手中握有王牌。但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希望用上的,毕竟一旦用上,就说明青木国之将倾,到了身处火海,不可挽回的地步。
      所以当他在朝堂上得知战败的消息时,大发雷霆,气得一怒之下推翻了面前的桌案,桌案顺着石阶滚下,还砸伤了殿下的一个大臣。
      虽然这个结果是兰叶梦寐以求的,但他知道站在不同的立场,南宫的心里一定十分的不好受,甚至可能恼羞成怒,直接在朝堂上发作,所以他早早地便来到宫殿门口,心神不宁地等在门外。
      南宫的脸色果然如兰叶预料的那样难看得很,但这还是他见到兰叶后尽力收敛过的。
      数月奔波往来于朝堂之上,马不停蹄地处理着那些纷繁复杂、令人心烦意乱的战事,唯独兰叶与孩子能在百忙之中给予他心头一丝安慰,抚慰他日渐焦灼不安的心。
      “四郎……”兰叶穿着单薄的外衣,忧心忡忡地看着南宫。
      南宫似乎几天几夜都没休息好,他的脸色苍白,眼睛里明显布满了红血丝,看着十分可怖。
      “你都知道了?”南宫淡淡地说道,似在询问,但更多的是在求证。
      兰叶紧抿了一下嘴唇,点点头。
      “哼。”南宫对此嗤之以鼻,“就凭那些孙子也想夺我青木江山?本王必叫他们有来无回!青木王城便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起初,兰叶还以为南宫是被气晕了头在说胡话,但南宫却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将外袍脱下披在兰叶的身上,然后拉着他的手腕道:“跟本王来。”
      兰叶看着南宫一副故弄玄虚的模样,还以为是有什么惊天大秘密要告诉他,哪知在王宫中兜兜转转了一圈,他们又回到了御书房。
      一进御书房,南宫就遣散了众侍从,慎重地关上了门,
      “四郎……”兰叶想着或许是南宫有要事要告知他,神情也跟着变得严肃起来。
      “云卿,本王有一事要托付于你,此事本王只信得过你。”南宫拉过兰叶的手,郑重其事道。
      兰叶肩负重任一般严肃地看着他。
      南宫看到他如此慎重其事,便心满意足地点了下头,然后俯下身将桌案下的座椅挪开,兰叶震惊地看到那块空出的地方竟是一块可活动的木板。
      难道这里面便藏着南宫所说的秘密武器?
      兰叶努力不让震惊显露于色,而是平淡地问道:“这是……”
      南宫挪开了那块木板,露出了那木板下的空间,里面漆黑一片,兰叶隐隐可以看到有石阶通向下面那片深不可测的空间。
      南宫点燃了一根火折子,然后拉着兰叶的手走了下去。
      兰叶半信半疑地跟着他进入了地下空间,这里虽然是地下,却并不潮湿,南宫挨个点燃了那密道中置于壁龛里的火烛,兰叶这才看清整个密道的模样,这密道修建得十分宽阔,虽然除了烛火便再无一物了,但若是在战争年代,数千人藏身此处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想到这,兰叶暗暗地皱了下眉头,他们大概走了有一百多米远,迎面便是一扇一丈多高的厚重石门,那石门上刻着一些古老的图样,像是某个歪门邪道的图腾,那石门侧面有一个机关小洞,南宫不知从怀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放在那洞口之上,再一扭转,石门便轰隆隆地打开了。
      兰叶其实刚才就很纳闷,这么重要的地下密道怎会如此光明正大地置于座椅之下,而且还能让他们就这样大喇喇地闯进来,如此一看,若是没有南宫手里的那个东西,就算是兰叶发现了这个地方,有这扇门的阻拦,也不过是个死胡同而已。
      两人进入石门,约莫又走了有四五百米,一个豁然开朗的大殿出现在他们眼前,这大殿修建得如此开阔,堪比前朝大殿,然而这里没有金砖玉瓦,更没有雕栏玉砌,但却足以让兰叶心底感到巨大的恐慌。
      这宽敞明亮的大殿内,横架着数百驾高大的火炮。这种新式火炮有一驾都足够敌军好受的了,若是这些全部送往战场,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怪不得即便青木军队伤亡惨重,南宫也是一副不骄不躁的模样,现在看来,他也的确有资格令数国对其俯首称臣,有了这些重型武器,别说是对付入侵的敌军了,就算是反将一军,借此机会顺带吃了那些小国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原来如此。
      兰叶现在总算明白南宫到底想做什么了。
      此次王城一战,南宫不仅想将各国打得奄奄一息再无还手之力,更重要的是他想趁此机会一并吞下周边各国,开拓青木版图。
      “云卿,这是我青木国之命脉。”南宫看着这些火炮,似乎一位欣慰的父亲看着自己长大成才的孩子,满眼流露着骄傲与赞赏。
      “嗯。”兰叶点点头,“四郎想让我怎么做?”“本王明日便会御驾亲征,将那些贼子引到这些火炮的射程范围内,到时你便指挥宫内的守卫军开火,那些守卫军都是本王的亲信,受过专门的训练,他们会帮助你的。”南宫说着,又将手中一枚冰凉光滑的印章交到兰叶手上,“这是我的私印,亦是这地下王宫的钥匙,现在本王将它交给你,若是失败,你便顺着这条密道一直向前,便可逃出王宫,如果本王真的遭遇不测,那便只能辛苦你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了。”
      “四郎……”兰叶紧紧地握着那枚印章,一时之间思绪万分,南宫如此的信任自己,可形势所迫,他亦是北逍皇帝,不能感情用事,他今日所做的一切,不只是为了他自己,他的身后还有嘉祐,还有北逍万千的黎民百姓。
      有时人活于世间就是这么好笑,身不由己的降临于世,又身不由己的活过一生,最后就连死亡也是身不由己的。
      该活的活不下,该死的却死不了。
      他这一生注定不会爱上南宫,即便南宫掏心挖肺地对他,可若他们不是身处于这个位置,不是被逼着肩负一些责任,他们或许会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吧……
      “我不想让你走……”兰叶的眼睛有些湿润,在微微晃动的烛光下反射着晶莹的泪光,他紧紧地抱住了南宫,喉咙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哽咽着。
      一向不分场合喜欢非礼兰叶的南宫此刻也沉默了,他正经得仿佛真的正人君子一般,像无数出征前与妻儿秉烛夜谈,尽诉难舍难分离别之情的将军一样,就那么默默地抱着兰叶,
      寂静无声,却足以代替一切生离死别。
      第二日一早,整个王宫都仿佛罩上了一层死亡的阴影,庄严肃穆,万马齐喑。
      “云卿,照顾好自己,万事小心。”南宫身着银色盔甲站在城门口,他的身后便是数千军马。
      “四郎,我等你回来。”在一片肃杀之气的氛围中,兰叶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的北逍皇城,他背着弓箭,一身狼狈,却还是在一片刀山火海中拼死救下贺兰嘉祐,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但战马的嘶鸣声,死伤者的哀嚎声与硝烟弥漫的断壁残垣却历历在目,而同样残酷的场景即将再现,可当事人的心境与处境却再不相同了。
      兰叶一时间心潮澎湃,他紧紧地抱住南宫,既是在告别南宫,亦是在告别自己。
      永别了,四郎。
      看着南宫纵身上马逐渐远去的背影,兰叶在心底默默地与他告别。
      再见之时,他们就是形同陌路的仇人了,亦或许他们本来也未曾交过心,连朋友都算不上,那个冰清玉洁,逍遥物外的青木王后本就是南柯一梦,他或许曾出现在南宫的梦中,带给他慰藉与欢乐,但梦醒了,万物终要返本还源,而于兰叶来说,人生漫漫,南宫也不过是他漫长人生旅途中匆匆而过的一个过客,瞥见了,相视一笑,也就这么错过了。
      南宫或许还会在茫茫人海之中寻找那个属于他的兰叶,那个会心疼他,喜欢对他微笑,像温暖的春风一般带他走出阴霾的可爱美人,但那却绝不是身为北逍皇帝的兰叶,他是杀伐决断,权倾天下的帝王,即便曾经他单纯善良,乖巧可人,但如今却早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南宫走后,兰叶便瞬间换了一副面孔,他冷着脸扫视着朝堂之下不服气的各位大臣,严肃地说道:“如今形势紧迫。本宫受大王所托暂代国事,希望诸位大臣不要因一己之私害了青木,也害了自己。”
      大殿之下一片肃穆,良久,一位大臣站出来话中有话道:“只要王后娘娘能安分守己,我等必将竭尽全力,为大王效犬马之劳。”
      “爱卿们大可放心,就算不为大王考虑,本宫也会为腹中的孩子考虑。”兰叶冷笑一声,一甩袖子:“那诸位大臣便各司其职,有事起奏,无事便退朝吧。”
      兰叶深知即便他已坐上这王后之位,即便他有了南宫的孩子,甚至是得到南宫的口谕替他管理国事,只要他原来的身份一直存在,诸位大臣是永远不会真心臣服于他的,数月前的他还曾为此事发愁,但如今战火将至,未来即将改天换日,他早就不在乎这些无足轻重的反对之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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