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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风觅罗刹示刀名 ...

  •   血腥气在这深夜中似潭水轻漪,不动声色渲染了幕布,也在有意无意勾着谢青山向前。

      枝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掩盖了并不寻常的脚步声。射出短箭的地方极为隐秘,与门上雕花相间,看不出破绽,谢青山倾身过去,才在一处镂空纹饰附近发现了一些被刺出的木絮。

      扔的不准与扔的不够狠都能表明谢青山的猜测是对的,里面的人不仅受伤了,而且还伤的不轻。

      谢青山坦然推开门,迎接他的除了一股夹杂着血腥气的阴风,还有一截被血浸湿的发带。

      这发带是墨色的,挂在一扇破了边的窗子上,血水沿着边缝嘀嗒,即使夜风吹过也无动于衷。

      谢青山用两根指头挑起这根发带,目光随零落的窗向外延伸,月光将黑夜映射成了一团巨大的浓烟,站在这片压迫下,谢青山不自觉轻笑了一声。

      “不是所有窗户都能为逃跑提供最佳选择,”他微侧过脸,用余光瞥见了身后正悄无声息用剑锋抵着他后胸的人,“比如这扇。”

      剑锋一抖,此人下手干净利落,若不是谢青山早有警惕,那把剑已经悄无声息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旋踵躲避,和那人打照面的瞬间便已知晓此人身份,即使那人将自己裹成了粽子。

      刀光剑影中,谢青山只退不进,拉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在躲避中频频叹气,既像是招架不住,又像是刻意挑衅。

      那人的剑灵活如水,剑锋在颤动间似是溅起了层层浪花,但奈何谢青山更像是条鱼,躲避地毫无破绽,将这份大难不死自然而然归结到了运气的头上。

      “好凶啊!”谢青山侧身躲过长剑,盯着那双杀气森然的眼睛说:“夜半三更相遇凶宅,纵然不是有缘,也能算得上志趣相投,哪用得着这般苦苦相逼?”

      那人自然不会回应他半个字,谢青山还要说,他的嘴却没有那人的剑快,剑刃擦面而过时,谢青山已经摸索到了窗棂的位置,他后仰下腰,两扇对窗骤然迸裂,炸开的木刺嵌进了那人身上零散的伤口,一声闷哼过后,连那把剑也脱了手,重重砸上了谢青山的胸口。

      谢青山隔着一把剑环住那人的腰,在将坠落的瞬间挺身而立,他感受到那人的脑袋磕在了自己的胸膛,既想要推开却又无能为力,这般羸弱的模样让谢青山都为之动容,喉结上下滚动,湿润的咽喉顿时干涩了起来。

      “真——”可怜两个字还未说出口,谢青山只觉下腹一凉,一股股暖流便已从腹中不断淌出。带着些后知后觉的酸麻,他将目光缓缓转移到了那把刺进他皮肉间的利刃。

      这模样看着挺熟。

      仔细看,确实熟。因为这正是出自他手的细竹柄短刃。

      这把刀不同于普通的平刃,它的刀身像斜切后的竹筒,又像细竹的竹叶,锐利程度虽不比平刃,但致命程度却能比平刃高出百倍,且出刃灵活,可随持刀者喜好决定出刃方式,也因此柄身较短,便于藏匿。

      它也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风觅罗刹。

      谢青山瞠目抬头,狭长的眼里似是流转着不可置信,他面目并没有遮掩,对方自然是认得他,只是这般就下死手,未免也太绝情了。

      毕竟还是朝夕相处的师兄弟。

      那人目中坚定,手下动作毫不犹豫,谢青山抓住他紧握刀柄的手,像是覆上了一片即将消融的冬日。

      “有动静!即刻搜查!”

      “分头行动,廊道都堵死!”

      方才打斗的声音还是引来了暗八营的人,纷乱的脚步声顷刻间便淹没了夏夜蝉鸣,阁楼在细微颤动里扑簌簌地落灰,寒刀出鞘,连月光都染上了浓重的铁锈味。

      那人闻声欲抽刀逃离,谢青山迅速反扣住他的手,伤口涌出的血从指缝间溢下,温热的黏腻蔓延至刀柄,可那人依旧不愿松手,似乎带走这把风觅罗刹比取谢青山性命更要重要。

      廊下房门被一扇扇踹开,那人不能花费太多时间与谢青山纠缠不休,他抬脚狠踹,脚踝却被谢青山用胳膊肘死死夹住。谢青山像感觉不到痛,一只手拽着那人的手,另一只手卡着那人的脚踝,血水逐渐打湿了袖口,手掌心越来越湿滑,那人眼见短刃不易收回,便干脆送给了谢青山,抽腿时还不忘将人踹到门边抵着前来探查的暗八营。

      “谁在里面?!”

      暗八营推门而入时,那人已经自窗外攀爬至屋顶窜逃了,谢青山被十几把冰冷的长剑抵在墙边,指了指被风吹地摇摇晃晃的窗户,又指了指还插在身上的风觅罗刹,喘气说:“牵枢府的人,跑了。”

      听到是牵枢府的人,暗八营半信半疑,直到看到了那把花里胡哨的短刃。

      有时候牵枢府的东西最是好认,因为那是谢不争做出来的,因颜色艳丽而失去独属于冷兵器的冷竣是谢不争一直以来的喜好,但这并不影响它们一如既往的有价无市。

      即使有程弦极力作保,谢青山还是经历了整晚的审问,和那群老谋深算的人打唇枪舌战比真刀真枪操练更费精气神,谢青山吊着一口气,赶在天亮前就回了住处。

      他一回去就和江远褚打了个照面,江远褚衣衫整洁,面色红润,还提着自己的剑。他看到谢青山时并不意外,冷静打量他了一阵才说:“你还怪有精力,厮混到现在才回来。”

      谢青山抹了把嘴角的血,他一只手还捂着腰间的伤口,那血还在不停歇地往外淌……

      “师兄慧眼,竟看的出我是出去厮混,而不是惨到被人追杀。”

      江远褚冷哼:“追杀你干什么?你抢他女人了?”

      谢青山长叹一气,觉得江远褚远比他更有精力。冷风将他吹得清醒了三分,谢青山才问:“天还没亮,你这是又要去哪?”

      江远褚没注意到那个“又”字,侧身绕过他:“邱府有人闯入,师父方才派人来过,要增加巡防的人手,天亮前要商议出章程,赶早朝向陛下述职。”

      谢青山在江远褚身上闻不到血腥味,除了皂角的淡香,他身上还有一些不易察觉的脂粉香气,再看那白皙如玉的脖颈,谢青山笃定,江远褚的伤口一定见过水。

      “这点破事还要议个章程,”谢青山转身,声音不大,“师兄,那把风觅罗刹我交给师父了,你若是还想要,就得去找他。”

      他说完就意味深长地笑了,江远褚听见也好没听见也好,但那顿了一瞬的背影和乱了的脚步足以证明谢青山的猜测是没错的。

      谢青山心里瞬间有了谱,他这位师兄可比他想象的简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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