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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下班了,没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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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林浮生就把乔沉送了回去。
乔沉还是没说住址,就让人把自己送到KTV门口。
下车的时候,乔沉从副驾走到了驾驶座的车窗那边,站在地上,冲车里的林浮生笑了笑。
“谢谢林老板。”乔沉说,“我知道您去春天百货是为了照顾我的见识和情绪,真挺感谢您的,您——”
乔沉说不下去了。
“您开车注意安全。”乔沉笑着说,“天黑了。”
林浮生“嗯”了声,顿了顿:“有事给我发消息。”
乔沉应了声,朝车里挥了挥手。
林浮生走了。
汽车尾气一阵一阵地往乔沉鼻子里钻。
他叹了口气,嗅了嗅身上一股子浓郁的火锅味儿,突然想起来,自己热水器没买。
昨天乔沉觉着心暖,眼下却倏忽冷了起来,他缩了缩身子,慢慢悠悠地往回走。
回了家,他脱了一身衣服,钻进红盆子里,却忽而瞥见旁边一长柱状的东西。
乔沉胃里突然翻江倒海了起来,干呕了几声,皱皱眉,伸手把东西扔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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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晚之后,林浮生再没来过,这是预料之中的事,乔沉没多失落,可每次上班的时候总还是要往门口张望,不看一眼难受。
这么多酒呢,乔沉想,总得来喝吧?
那几瓶红酒成了乔沉的精神寄托,酒还在,就总还有一丝希望,他这人没什么好叫林浮生留恋的,可钱总能吧?
可他没想到,就这样一点希冀,上天也总要磨灭了它。
第三天,乔沉刚从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手底下仓皇逃出来,推着酒车往更衣室走,经过大厅的时候,他习惯性地往门口瞥了一眼,继而整个人都僵住了。
来的不是林浮生,是胖子。
乔沉心里打鼓似的响,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胖子,看见他吆五喝六地带着帮人往前台走的时候,乔沉的手一瞬就握紧了车把手。
“之前林浮生林老板来你们这儿定过十瓶红酒?”胖子朝前台抬抬下巴。
这儿没有谁不记得这事的,前台忙不迭就点了点头。
“送三瓶来包间。”胖子说完这话,有意无意地朝乔沉瞥了一眼,大手一挥,领着朋友往惯用的包间走。
“先生——”前台急急忙忙地拦住他,“不是不信您,但我们这儿总得对个账,您等我给林先生打个电话。”
胖子一挑眉,也好说话,停下脚步:“打呗。”
前台倏然松了口气,照着台账上的号码给林浮生拨了个电话——
空号。
林浮生留的是他妈的假号码!
前台的心又悬了上去,两相为难:“这林先生的电话打不通......”
胖子双手环胸,一幅地痞无赖的样子:“我也没他号码。”
前台:“......”那你一上来就要喝人家几十万的酒???
大白天的,KTV人来人往闹哄哄,可乔沉的注意力一直钉在胖子身上,他听得不真切,却能凭本能就捕捉到“林先生”“红酒”“送三瓶”这种字眼。
乔沉攥了攥拳头,深吸两口气,走过去问:“怎么了?”
前台见着乔沉就跟见着救星一般,谁不知道这十瓶酒是为了乔沉定的?
他连忙把事情跟乔沉说了一遍,又匆忙问:“木木你有林先生的联系方式吗?”
有倒是有。
可乔沉不愿去翻那个对话框。
林浮生走之前跟他说“有事儿联系”是一回事,他真去联系那就是另一回事。
客人来提酒,这事儿怎么也轮不到他一推销酒的人身上,眼下为了这事就去给林浮生发消息,怎么看怎么想是后悔了,扭头回来勾/引林浮生了。
乔沉皱皱眉,他就不该没事找事走过来。
“没——”乔沉的话刚冒了个头,胖子突然开了口。
“我记得你有他微信是吧?上次在他手机的联系人里见过你,备注是‘木木’,是么?”
乔沉心陡然往下一沉。
“我——”
前台一跺脚:“你到底有没有啊!好几十万的酒呢!”
乔沉被这一左一右两双眼睛照着,一咬牙:“我问问他。”
说不定是真没有呢?林浮生可能早把自己给删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乔沉忽然就很急切地想要给林浮生发条消息——多难得的机会啊!他上哪再去找这么正当的理由去试探林浮生究竟删没删自己?
想到这儿,乔沉敲键盘的手忽的就有些发抖,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用尽量清醒的脑子发了不算太让人误会的消息——
【。】:林老板,您朋友说要喝您寄存在这儿的红酒,我们本着负责的态度,来询问下您。
消息顺利发过去了。
乔沉松了口气,却又无端地有些难过。
难过自己在林浮生那儿恐怕就是这些酒,说不要就不要,林浮生不喝,总有人赶着来喝,就跟人行道中间的那个汽水瓶盖似的,兴致来了踢一脚,兴致消了把他放马路中间置之不理也没事——
不删乔沉的微信可能也是因为这个。
纯粹就是林浮生懒。
别的什么也说明不了。
出乎乔沉意料的是,林浮生的消息回得很快。
【林】:喝。
却也很简短。
乔沉看着那个字,沉默了半晌,直到前台催着问他,乔沉才平静地抬起头:“给他送过去。”
说完,再也没看胖子和前台一眼,自顾自重新推起酒车,掉了头,没去更衣间,撑着一个有些僵硬的笑脸,推门走进了另一个包间。
胖子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三次,每次都要三瓶酒,前台的人也脸熟他了,不用再问,来了就拿酒。
乔沉却是看也不看胖子一眼,每次隔着老远见着胖子,就推着车子去另条走廊。
让他意外的是,女鬼从没问过他跟林浮生怎么样了,好像那天没见着林浮生和他呆一块儿似的,乔沉觉得纳闷,但也没多嘴去问,两人心照不宣似的继续之前的日子。
第九瓶酒送去包间的时候,乔沉去看了眼台账。
真的就还剩一瓶了。
他叹口气,手指覆上去,摸了摸那个“1”。
不知是林浮生的警惕性太强还是怎么,连台账上的姓名都是“林先生”,号码也是假的,乔沉看着黑色字迹笑了笑,世界上有多少个林先生呢?
哪分得清。
他转身要走,兜里的手机却响了一声。
上班时间不许玩手机,乔沉也不急着去看,左右不过是些推销短信罢了。
一直到了下班,乔沉脱了制服,掏出手机一看,整个人的呼吸都倏然停住了。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林”字,狠狠往自己手臂上揪了一把。
痛。不是做梦。
林浮生给他发消息了。
乔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点开了对话框——
【林】:酒还有么?
乔沉想也没想:“还有一瓶!”
手指堪堪按下发送键,又“唰”地撤回,删了感叹号,才把消息发出去。
他有点懊恼,自己怎么就这么勤快,怎么就没手机瘾呢?
乔沉盯着林浮生的那条消息,重重叹了口气,上边的“14:23”明晃晃地往人眼睛里扎。
他揣了东西往家走,一路上都攥着手机,生怕再错过林浮生的消息,可直到钥匙绕锁芯转了两圈,手机还是纹丝不动,一响不响。
乔沉检查了下信号和话费,又给女鬼发了一堆“。”,让人回自己一下。
女鬼被他烦得够呛,刷了一堆表情包回来。
乔沉捏着手机,两眼放空——信号没断,林浮生还没回。
乔沉这几天天天洗澡,身上一条红一条紫,今天原本也要洗,可他被这还没得到回应的消息闹得够呛,犯了懒骨头,仰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
他盯着天花板上刺眼的白炽灯,两眼放空,出神发呆,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叮咚”一声,提示音在整个出租屋内炸开,把白炽灯都炸得晃了两下,乔沉跟灵魂归位似的,倏然坐了起来,急急忙忙地就去看手机。
推销短信。
他用力闭了闭眼,一阵酸涩的泪意涌上来——他睁眼太久了。
乔沉没伸手去拭泪,闭着眼,任由白炽灯的灯光照在眼皮上。明明眼前一片黑,却还是有一种光亮的假象。
他静坐了许久,等到眼角渗出的泪都干涸了,才缓缓站了起来,进到红盆子里洗了个澡。
他自上往下倾泻水桶的时候,水还是溅到了地上,一股股水流又要往床底下走,乔沉看着它们,没管。
该潮的还是得潮,乔沉累了。
他慢吞吞地穿了衣服,裹进被窝,又了无生气地拿起手机——
【林】:我现在想喝,你方便送过来吗?
乔沉瞥了一眼时间,晚上九点半。
他缓慢打下六个字——
“下班了,不方便。”
发完,乔沉把手机一扔,连人带脑袋地缩进了被窝里,一点儿缝也没留。
半梦半醒间,乔沉觉着那股流进床底的水流好像在自己的四指游走奔腾,他被罩在了一张柔情似水的大网里,窒息,僵硬,动弹不得。
乔沉扭动了两下身子,“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张大网,网上有一张字符,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句话——
“我曾怯懦而无望地爱过你。”
乔沉认出来了,那是他自己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