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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偿还 ...

  •   纸终究还是没能包住火,欧文刚把羊放到半山腰,迪伦匆忙赶来。
      迪伦晒得黝黑的脸上泛着剧烈奔跑后的红晕,“欧文!公爵找你,他好像很生气,你快点下去吧。”
      “好的,我这就去,麻烦你帮我看羊了。”欧文心里咯噔一下,把皮鞭交给迪伦后疾跑到城堡。
      “特伦休斯公爵,迪伦说您有事找我。”欧文站在门边上,不敢进来。前几天的雨雹砸坏了窗外的花草,湖水被疾风搅得混浊不堪,残枝败叶在枯朽的发酵过程中散发出令人不安难受的气味。
      “进来,你有胆子伪造信件,没胆子和我说话?”
      “对不起,特伦休斯公爵。”欧文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走进房间。特伦休斯仍然坐在窗边的小圆桌旁,手里托着一杯红茶,可是房间里的强气压让欧文喘不过气来。
      “告诉我你伪造信件的理由。”
      “信被大雨打湿了。”
      “我给你的包裹是羊皮做的,防尘防雨。我不喜欢说胡话的人,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觉得我会被你拙劣的借口蒙骗吗?”
      特伦休斯虽然并没有呵斥,或大声吼叫,但欧文觉得他平静的语气像是十月刚结了冰的河面。
      “我和您实话说吧,我妹夫亚瑟是个混蛋,他们住在城里,那天我到了城里,在酒馆歇脚的功夫,听说了亚瑟在外面寻花问柳,我一气之下和他打了一架。公爵,您说这种事情要是换作您,您能忍得了吗?”
      “打赢了吗?”
      “没有,被他扔进河里,然后信就被打湿了。”
      “可是你完全可以第二天送完信了再去找你妹夫的麻烦。”
      “我当时啤酒喝多了,一下子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犯下这种错误。事发后家妹说她的邻居是学校老师,知道怎样模仿字迹,我便放任她这样去做了,没想到还是瞒不过您。我再也不敢了,公爵。”欧文感觉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尊严让他没有在特伦休斯公爵面前哭出来。
      欧文强吞泪水,说:“当初我和妹妹为了给父亲治病,把家里的房产全部变卖了,妹妹的嫁妆也搭了进去,可是最后还是没能救回父亲。是您收留了我,给我安稳的工作和平静的生活,还允许我到学校旁听,您的恩情我几辈子都还不完。我是一个愚笨的人,头脑简单,只有一身力气为您效劳,这真的是我第一次犯错,您看在我以前的表现,以及您常怀的救济慈悲之心,原谅我吧!”
      特伦休斯深呼了一口气,缓缓说:“你知道你这次的错误让我蒙受了多大的损失吗?”他伸出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提起一张法院传单,扔到欧文的脚底下。
      “六百万英镑!顶你一百五十年的工资!你拿什么来还我?”
      欧文看见单薄的传单上红彤彤的六个零,气血全涌进大脑,眼前一黑,险些跪倒在地上。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弥补您的损失。”
      “这么高的债务,如果我把你告到法院,大法官会直接剥夺你的自由身,把你打入奴籍,派到国外不见人烟的小岛上种庄稼,而且终身不许结婚生子,有的执行官甚至会在出发之前进行阉割。”
      “我的上帝!公爵,你救救我吧,我求求你了,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不用去法院,什么都可以。”欧文说到最后几乎哽咽了,他半跪在特伦休斯面前,抓住特伦休斯盖腿的毯子,像只摇尾乞怜的狗。
      没办法,他无法想象远离家乡和妹妹,永无翻身之日的囚徒生活。残酷的未来摧毁了他的尊严。
      “什么都可以?”特伦休斯盯着欧文低垂的头颅,在欧文看不见的地方露出恶魔般的笑容。
      “什么都可以!只要我还能留在您身边。”
      “签下这份协议,”特伦休斯拍了拍欧文的肩膀,然后递给他纸笔,“我将替你还清所有债款,唯一的条件是你将作为我的家奴,有自由行走的权利,但永远唯我是从,如有违逆,我将诉诸法庭,让你追偿两倍债款,也就是一千二百万。”
      “我签,我签!”欧文慌忙说道。
      特伦休斯握住欧文的手腕,“文件一经签署,立刻生效,不得悔改撤销,你最好看看其中的内容。”
      “不用看了,公爵能够替我偿还债务,是我天大的福分,我感激还来不及。”
      欧文翻到最后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接着咬破手指,按下鲜红的手印。
      特伦休斯收回文件。
      “好了,这件事基本上就结束了,你现在可以离开了。今晚来我房间。”特伦休斯喝了口凉茶。窗外,一阵大风忽然冲进屋内,掀起雪白的窗纱,飒飒作响。欧文感觉后背一凉,但还是答应了下来,毕竟,特伦休斯公爵双腿残疾,能对他做什么呢?
      欧文给迪伦带了一小瓶啤酒,谢过迪伦之后,吆喝牧羊犬把羊群赶进羊圈里,准备回家洗个澡的时候,看到阿芙站在他家门口等他。
      “你怎么才回来?”阿芙语气不是很好,两只小手被冻的通红。
      “公爵找我有事,耽误了一会儿,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咱们可以进屋说,屋里头有火炉。”
      “不用了,我来是想问你这周末你有时间吗?我听说有一部新剧上演了。”
      “我都可以,你什么时候有空?”
      “周六上午可以吗?结束后可以去意大利餐厅吃饭,那家店好吃又不贵。”
      “没问题,周六见。”
      阿芙点了点头,“那我回家了,婶婶还在家里等我吃饭呢。”说完阿芙小跑着跑进不远处东南角的房子前门,嫩黄色的百褶裙随风轻舞,两条芊芊细腿若隐若现。
      欧文站在门前静静目送阿芙,直到她的曼影消失在门的对面,欧文才念念不舍地打开门回去了。
      晚上八点,夜雾再次降临特伦休斯农场,动物的身影隐在浓雾之中,除了偶尔几声羊咩咩的声音外寂静地像整个世界消亡了。
      欧文走得慢,不知为何,他的脚步似乎在故意拖延时间。
      特伦休斯公爵今晚找我干什么呢?欧文忍不住心想,在他没看见特伦休斯宴会时慵懒冷漠的表情之前,他一点也不会产生不好的念头,可正是那种漠视一切的态度,让欧文感觉有些害怕。
      浓雾之中,古朴庄重的城堡逐渐现出轮廓,老管家提了盏油灯在门口等欧文。
      “管家先生,这么糟糕的天气,您还在门外等我,真是不好意思。”欧文站到门框边说。
      “没事,我马上要走,这盏灯你拿去用。”
      “您今夜不在这里住吗?”
      “对,我儿媳妇要生了,特伦休斯公爵知道后特意放了两周的假,多么和善的人啊!”
      “那女仆和厨娘呢?”
      “这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负责打扫后院的两个仆人也放了假。”
      欧文忽然放松下来,从老管家手中接过灯,别过老管家后便走进了城堡。
      城堡的大厅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不见一人。欧文走过仆人住的下房,也都没有人。他不但不觉得阴森,反而是欣喜。
      特伦休斯穿了一身宽松的白色长袍,静坐在卧室的窗边看屋外的风景。
      “你来了?”特伦休斯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欧文推向厕所。
      特伦休斯英气的眉毛皱成一团,“你想干什么?”
      “公爵不用客气,我知道下人们这两天都因为有事回家去了,没人照顾您。所以您让我来这里几天陪您。您放心好了,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我会全心全力照顾您的起居住行。”
      “我已经洗漱过了。”特伦休斯打掉欧文手里的热毛巾。
      “那我去给您铺床。”欧文屁颠颠跑到卧室,“公爵,为什么床上放了这么多薰衣草的花瓣?”
      特伦休斯还没开口,欧文抢答说:“我知道了,薰衣草有安神的功效,您如果晚上睡不着觉,闻着淡淡的薰衣草香睡得更香。”
      特伦休斯看着欧文整理床铺时起伏的脊背,好像即将被涮的猪还要自己刷干净炉灶,不免有些想笑。
      “好了,特伦休斯公爵,我已经收拾好了,您早点休息吧,我就在一楼下人房住,有事您摇铃我就上来。”
      “辛苦你了,你干了这么久,可能渴了吧?喝点水再走。”
      欧文本来想说自己不渴,但看在特伦休斯温润的湖蓝色眼睛中的柔情,他接过茶杯,一口喝完红褐色的茶水。
      他直起腰,感觉头脑有些晕,走路开始打摆。
      “你怎么了?”特伦休斯公爵问。
      “没事,今天干的事情确实有些多了,应该是困了吧。”欧文摇了摇头,希望可以恢复清醒,可惜事与愿违,眼前忽然变得模糊,两腿像是抽干了力气的淤泥。
      陷入昏迷的最后一刻,欧文看见特伦休斯掀开腿上的波斯毛毯,站起来朝他走来。
      “你终于是我的了。”特伦休斯低沉且略微嘶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欧文警铃大作,接着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脑袋昏昏沉沉,像是泡在水里,呼吸也很困难,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浑身凉飕飕的,过去一天发生的事走马灯似的在欧文的脑中放映。
      早晨他照常放羊,小羊羔今天会走路了,跟着妈妈从岩石堆里爬上了山顶,他奖励了小羊羔一小撮新鲜的牧草,接着是匆忙赶来的迪伦,叫他去见公爵,公爵挽救了他的人生,他心甘情愿为公爵效命终身,并签下了协议,阿芙来他家约定周末出游的时间,他吃完晚饭后孤身一人走进了笼罩一切的浓雾,雾轻飘飘的悬在半空中,既没有庞大的实体又没有尖锐的触角,即便如此还是冰冷了双手双脚,蒙蔽了人的双眼,让人感觉压抑和恐惧。
      走马灯到浓雾便停滞不前了,然后呢?然后他遇见了什么?难道是安稳地沉睡在温暖的小屋里了吗?
      不,不是的,雾的尽头是一座见证了三世王朝兴衰的城堡,他提灯一直走上四楼,看见他的主人正站在窗边,白袍垂在地面上,脚趾甲是健康的红润色,身边放着精巧的轮椅。
      “特伦休斯公爵,您为什么能站起来了?”
      “我一直都可以,要不然,卧室怎么会在四楼呢?”
      特伦休斯微微一笑,朝欧文走来。
      “你不要过来!”欧文被吓醒了,睁开眼看见的是特伦休斯雕塑般立体挺拔的鼻梁。
      欧文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全部没有了,两只手交叠在头顶,他想把手放下来,结果发现手腕被铁链结结实实固定在床头的钢铸柱子上了。
      “特伦休斯公爵,你在干什么?”
      “你说过为了偿债你什么都可以。”特伦休斯把鼻子埋进欧文的脖颈,在欧文战栗的皮肤上徐徐吹气。
      “是,我的意思是,什么脏活累活都可以。”
      “可是脏活累活你干一百年都还不了。”特伦休斯抬起头,俯视欧文,“你现在身上哪一处不是我的财产?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想拒绝我的命令吗?”
      欧文无声地张了张嘴,艰难地说:“你为什么可以走路?”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不能走。”
      欧文满脸铁青,没有说话。
      特伦休斯满意地走近一步,他知道不说话意味着冲破了欧文心中的第一道防线。
      谁料当特伦休斯离床还有半步时,欧文忽然提腿直冲特伦休斯的面门。特伦休斯一只手抓住欧文的脚腕,另一只手捏住欧文的下巴,两下让欧文的下巴脱臼,只见一股细细的血线从欧文的嘴角溢出来。
      “死之前还想踢我一脚,你想得到挺美。”特伦休斯俯身下来,像拉面团一样把欧文袭击他的右腿反折成一字线,几乎与欧文的头齐平,接着把一团肉色的橡胶球放进欧文的嘴里。
      “你的舌头后面还有大用处,这会儿咬断了,以后就用不了了。”特伦休斯的一番话让欧文五雷轰顶。
      欧文感觉身体被撕成了两半,痛得说不出来话,额头上的冷汗流到眼睛里,咸咸的汗刺激着娇嫩的眼睑,一行泪水从眼角划进耳朵里。他心中无比后悔,真的不如在犯错之后立刻自杀,这样他的债务自动解除,也不必受这样的屈辱。
      “怪...怪物!你为什么力气这么大?”欧文气恼地说,他试图抬起腿,可是特伦休斯的胳膊卡在膝盖,他用不了任何力气。
      “你要记住,从你签下合约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是我的狗,只有乖乖地摇尾巴,才有肉骨头吃。”
      窗外闪电照亮黑夜,在短暂的白光之中,欧文看见床边放了一堆吓人的道具,想要大叫却只能发出呜咽,铁链铮铮作响。
      “不用急,在正式开始之前,我会好好训练你。”特伦休斯恶魔一般的私语在欧文的耳边响起,“记住,求我的时候要叫我塔特罗。”
      纯黑色的天幕中,暴风搅拌着厚重的黑云,毫无反抗之力的云层在猛烈的碰撞中迸发出千钧闪电,倾泻一池暴雨,洒落在悄然凄冷的大地上。空旷的原野上的没有荫庇的花草,只好垂头收缩花蕊草芯,即便如此也难逃暴雨无情的洗刷,任由甜美的花蜜流淌一地。
      今夜,除了特伦休斯城堡,一切都沉浸在睡梦与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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