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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卑鄙 ...

  •   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那个放羊的小伙子呢?
      特伦休斯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他是一个早熟的孩子,家族的期望让他不得不早早进入学堂,在父亲需要的任何地方结识人脉、发现机遇。
      过早地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利益交易,让特伦休斯那孩童的天真、烂漫的情感还没有焕发就已经枯萎殆尽了。
      特伦休斯家族不需要浪漫与幻想,这是父亲第一次带他去首都,站在街边玩具店的橱柜前对他说的话,如果一件东西让你产生了想要的欲望,买下它,或者毁灭它。
      不要让欲望占据思考的空间,要永远保持理智。
      这是特伦休斯家族的生存哲学,也是支持他在枯燥乏味的研究院和如履薄冰的皇宫之中一步步晋升的秘诀。
      直到父亲去世的讣告传来,他回到只呆过一两年的庄园,看见一群洁白的羊羔之中,无忧无虑的少年穿着灰青色的毛衣,戴了一顶蓝毡帽,纵身跳过迎面冲来的倔强的山羊。他忽然产生了一种欲望。
      死去的父亲似乎在身后对他说:买下它,或者摧毁它!
      库克家和特伦休斯家在爷爷辈两家姻过亲,后面两代人也从没有断过联系。库克的爷爷是情报科的科长,爸爸是警察厅的厅长,而他并没有跟随父亲的脚步进入警察厅,而是去了陆军部队五年,发现他爸妈不会让他真正上战场后,退伍回家当私家侦探,三年前父亲病重,他拗不过病床上父亲的劝说,进入警察厅,现在已经是刑侦部门的一级警长了。
      虽然库克家和特伦休斯家一样,奉行家族利益至上,可对于个人欲望上两家的态度截然相反,库克家更相信缘分的力量。
      “得不到的为什么要毁掉呢?”当特伦休斯第一次和库克谈到他家的家训时,库克抱着肚子笑了半天。
      “这有什么好笑的?”特伦休斯喝了口茶。
      “没有,我是在想,被你看中的那个人真的太惨了,完全没有能力选择自己的命运。”
      “不需要选择命运,我会选择我们最好的共同命运。”特伦休斯轻飘飘地说。
      这有什么难的地方呢?特伦休斯心想,他有钱、有权、有头脑、有手段,他会提供一切生活所需的物质,除了呼吸什么都不用干,这种生活世上有很多人做梦都想不到。
      特伦休斯想起七岁那年他和父亲打猎时遇见的那只蝉。
      蝉才脱了一半的壳,半边身子埋在土里,另外一半露在空中,一边翅膀破损了,腹腔微微起伏,似乎连呼吸都很困难。
      “喜欢吗?喜欢就带回家养几天。”父亲对小特伦休斯说。
      他听父亲的话这么做了,用吃干净的黄豆罐头,连带着未脱完的壳和泥土,把蝉带回来了家,就在他卧室的窗台上。
      喂水、喂食、晒太阳,小特伦休斯没有一天不悉心照顾他的蝉。
      可是最后蝉还是死了。
      管家安慰说对于蝉来说,它的寿命已经算长的了,而且它享受到了一辈子生长在泥土之中的同类永远享受不到的安逸的生活。
      小特伦休斯对着黄豆罐头大哭了一场,之后亲手解剖了养了四个多月的蝉。
      先是薄如冰霜的蝉翼,胡须、眼睛、口器、触角、手足、腹腔、内脏。
      最后他把彻底干净的蝉做成了标本,放在他床头的抽屉里。
      买下它,或者彻底摧毁它。
      彻底摧毁它,于是可以永远拥有它。
      这是小特伦休斯七岁感受到的几乎溢出的幸福感。

      欧文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走过了一半的路途,白色的球体高悬在天空上,空气并不温暖,仿佛光是照亮大地,就已经耗费了太阳所有的能量。
      特伦休斯洗完澡出来,没穿衣服,后背上有四五道欧文指甲划过的血痕。
      欧文止不住地打颤,双手捏紧被角,只留眼睛在外面,一动不动地盯着窗户外面风雨过后一片狼藉的草野。
      “我觉得你这个样子如果出去,就没办法再在这里呆下去了。”特伦休斯一本正经地对欧文说。
      “你的早饭我拿来了。”特伦休斯走到门边的餐车,“我亲自拿过来的。一根熏火腿,一个水煮蛋,两片吐司,一杯牛奶,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欧文艰难地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空荡的胃不合时宜地咕咕叫唤起来。
      “你如果不吃,我会亲自喂你,我可能不会太温柔。”特伦休斯用惯常的温柔平静的语调说,欧文听起来简直是恶魔的低语。“你最好快点,我手都酸了。”
      欧文翻了个白眼,并不认为特伦休斯提几个盘子手就酸了,他的身体里像是住了恶魔,有无穷尽的力气,想到昨夜不好的回忆,欧文的腰杆子不禁发酸。
      欧文羞得满脸通红,尤其在白天,没有黑暗的遮蔽,什么都看得很清楚,闭上眼又好似输给了这个恶魔,而且其他的感官会更加敏锐,更不能开口反抗,因为还有那么多债款要还!上帝,特伦休斯是什么时候从地狱逃出来的呢?
      “你精神头很好。愿你继续如此,老管家他们回来还有两周时间呢。我还有事,先下去了。你在这个房间有绝对的自由,想怎么样就怎样,可是不要让身体的任何部位离开这里,我的猎枪不会听借口的。”特伦休斯说完便出去了。
      “你干脆一枪毙了我算了。”欧文拿起枕头扔向特伦休斯。
      特伦休斯穿好西装,坐到轮椅上,盖上毯子,然后推门出去了。
      欧文听见门外有另外两个人的脚步声,听声音像一胖一瘦,壮实的人抬特伦休斯下去,瘦子在后面帮忙提特伦休斯的轮椅。
      “卑鄙的人。”欧文朝门口的方向吐了口口水,但没有起身,依旧躺在床上。
      不久,脚步声较浅的那人上楼来了,似乎就在门外。
      那人上来干什么呢?专门监视自己吗?会是我认识的人吗?几个想法在欧文的脑海中闪过。如果那人看见自己的惨样,肯定会立马意识到特伦休斯虚伪背后的残忍可怕,继而在良心的驱使下,协助自己逃出这座可怕的囚笼。
      欧文强忍剧烈的疼痛,走到门口,透过门上小小的猫眼,看见了门外厅堂坐着的那个人。
      一抹春天般嫩黄的色彩让欧文如五雷轰顶,坐在外面的,是阿芙!
      阿芙显然没有发现欧文的窥视,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双手灵动地挑动针线,一只红色的圣诞袜马上就要成型了。阳光斜照在她浅棕色的头发上,恬静的脸颊镀上一层圣洁的金光。
      这才是下凡的天使啊!欧文心想,此刻他明白了为什么特伦休斯会解开铁链,他没勇气推门出去,哀求阿芙帮他逃出生天。
      特伦休斯用无踪影的铁链栓住了他的心灵。
      第二天、第三天,一周半的时间过去了,在阿芙和那不知名的仆人把特伦休斯抱到卧室门口然后离开之后,特伦休斯总会开始新一轮的折磨。
      “如果你无法改变现状,那就要学会适应它。你越适应环境,发现运行的规律,就越有机会破局。”欧文想起妹妹说的话。如果不是生在牧羊人的家庭,她应该会去当个演员。
      一开始欧文是满怀羞耻地拒绝配合,渐渐他学会了如何从中找到快乐。而这纯粹生理性的兴奋,是他一天中除了沉郁以外唯一的情感。
      “我这么长时间没出现,其他人没怀疑过吗?”结束后,欧文仰面躺在床上,呼吸沉重地说。
      “我说你到城里替我办事去了。”特伦休斯侧躺在欧文身边,胸口略微有些起伏,在玩欧文额间的碎发。
      “来之前我约阿芙周六去剧院,我必须去。如果我真的到城里办事赶不回来,我一定会在走之前和阿芙说清楚。我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就说明我会在周六之前回来。阿芙肯定会和她婶婶说这件事的,到时候这件事你想瞒也瞒不了了,不如放我出去。我答应你,绝不逃跑,看完剧就回来。”欧文咬了咬嘴唇,忽然趴到特伦休斯的身上,耳尖像发了烧一样烫。
      “我会尽力在晚饭前回来,如果没有,今晚你可以再玩一次,当是弥补一晚上了。”
      欧文能感觉到特伦休斯的腹肌先是绷得像硬石头,听到他说的话之后又放松了下来。
      “你的提议我没有可以反驳的地方。”特伦休斯歪嘴笑了一声,眼眸深处迸射出让人害怕的亢奋。“不过这一次,你自己动。”
      烛短夜长,特伦休斯城堡四楼的灯光直到黎明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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