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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101章 归墟客(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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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我们回来啦!”
祁缘和祝程兴高采烈地开门进来。
舒绍听见声音,马上就从卧室出来:“没什么问题吧?证领到了?”
“那能有什么问题?”祁缘笑她,晃了晃手里的红本本,“全市第一本,在你儿子手里。”
“哟!拿来我看看!”舒绍眼疾手快从他手里抢过去。
“哎——”祁缘猝不及防,无奈地望着她。
舒绍一边打开一边说:“我先看看。”
她看着那张照片,高兴藏都藏不住:“这拍得真好看。”
然后又朝厨房方向喊:“老祁!快,先别做饭了,出来看看你儿子的结婚证!”
“哎哟,来了——”祁自良笑着从厨房出来,在衣服上摩挲摩挲手指,把沾的水擦干净,从舒绍手里接过两张证。
打开第一眼,他又“哎哟”了一声,而后道:“确实拍得不错,这证也比我跟你妈那时候的好看。”
看完他匆匆合上,又塞给祁缘:“去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祁缘心情好,早饭喝了一大碗粥,一不小心撑到了,捂着肚子离开的餐桌。
祝程哭笑不得,扶着他进了房间。
“哎——”祁缘躺在床上,享受着祝程给他揉肚子的过程,忍不住感叹,“感觉要开始长肉了。”
“长就长咯,”祝程笑说,“反正你也不胖。”
“不行!”祁缘当即反驳,“我要是长胖了变丑了,还怎么勾引你啊我的宝儿。”
“我喜欢的又不是你的外表。”祝程轻轻地弹了下他的肚皮,“你就算长胖了变丑了我也喜欢。”
祁缘忍不住笑起来:“那你人还怪好的嘞。”
他打开手机,想看看自己那条朋友圈怎么样了,一打开就看到几十条未读消息——其中百分之八十都是七班那群小崽子发的——果然大学生的早八没几个认真听课。
带头的还是凌初,毕业两年,班长效应仍在:卧槽!另一个是谁?是谁?!
盛风凛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复读他的内容:卧槽!另一个是谁?是谁?!
然后下面是欧漾:是小乔老师吧?是小乔老师吧?
接着是徐星昃刷的一堆999。
祁缘笑着点开那个安静了好久的班级群,编辑一条消息发出去:和我结婚的人不姓乔。
然后群里就炸了。
有人问他要照片,有人对此不解,有人慨叹世事无常,有人莫名悲伤。
祁缘看他们着急忙慌的样子更想笑了,慢慢悠悠地打字:不过人还是那个人。
凌初脑子转的最快,发来一句:小乔老师改名了?
祁缘:猜对啦!
他隔着屏幕,仿佛听到一群人松口气的声音。
欧漾:差点以为我嗑的cp be了。
祁缘又发:正式通知你们一下哈,因为一些不便言明的原因,小乔老师已经改名叫祝程,大家以后称呼的话叫小祝老师就行啦。
十几个人立马开始接龙,@祝程那个久远得像上辈子的微信号,纷纷送上问候:小祝老师好!小祝老师出来说句话呗!
祁缘打字:你们@错人了,那个微信号早就不用了。
他抬头朝祝程晃晃手机:“孩子们在群里问你呢,我把你再拉进来吧。”
“好啊。”祝程拿出手机。
他一开始其实觉得自己并不是很需要这个东西,平时总和祁缘待在一起,也没别的什么人需要联系,就没想着要买。
还是祁缘说,要融入现代社会,手机是不能少的。他才买了一个,重新注册过各种社交平台,也只加了祁缘和祁父祁母的联系方式,没怎么用过。
祁缘重新把他拉进七班的班级群,那帮小崽子立马反应过来这是祝程,纷纷@他重新说:小祝老师好!
祝程打字:同学们好久不见!
该有的寒暄过去之后,祁缘才开始说正事:我和你们小祝老师的婚礼定在3月18号,地点在菰州这边,有时间来的提前告诉我一声,不收你们份子钱。
凌初:放心吧祁哥,不管别人去不去,我跟凛子一定到场!
盛风凛:必须滴!
欧漾:就算那一天满课,我也会冒着所有科目期末都挂科的风险去的!(坚定.jpg)
二十多个同学出来冒泡,说上刀山下火海,买不到票徒步也得走过来。
祁缘乐得咧着嘴笑。
时间过去两个星期,离婚礼还有三天,该准备的基本上都准备好了,该邀请的人也都邀请到了,七班确认能来的有一半人。
15号晚上,飞机落地,白蔚带着家属抵达国内。
“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咱们俩一起来国内。”白蔚大手一挥,“看吧这里就是我的家,我长大的城市。”
墨韩斯坦第一次来菰州,之前也有听他提起过,说这座城市的风景很美,白蔚曾有很多设计作品的灵感都来自这里。
他环顾过四周,人群不算密集。虽然他戴着墨镜口罩,没被认出来,但光凭两人的气场,就足以吸引路人目光了。
白蔚从后面推推他:“赶紧走吧,回头叫人发现你就麻烦了。”
他们上了出租车,一路开向他那阔别已久的第一故乡。
白蔚离家之前住的那套房子一直都只是在出租,没有卖出去,这次回来之前正好房子空了出来,他请人给打扫干净,打算回去看看。
回到那个多年不曾踏足的小区,一路摸到房子的位置,并没有花很长时间。他推开门,以为自己这么多年没来,对这栋房子早就感到陌生了,但还是能凭借直觉摸到门边的开关。
灯亮了,把整个房子都照得亮堂堂的,所有陈设几乎还是本来的样子,没有什么太大变动。
“这就是我十八岁前住的地方。”白蔚向墨韩斯坦介绍。
“这一间……”他带着人往里走,打开卧室的门。这间是主卧,以前他父母住的,父母离开后就空着了,“这一间是我爸妈的房间。”
大致扫了一眼,确定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白蔚就把门合上了。
转过身,对面就是自己的房间。他握上门把手,深吸一口气,才按下去。
门开了,灰调的装修风格裹挟着灰扑扑的回忆一股脑涌向他。
这个房间里承载着他童年时期的欢乐和少年时期的冲动,以及那一份戛然而止的阖家幸福。
墨韩斯坦握住他的肩膀:“带我看看吧。”
“嗯。”白蔚点点头,“这个是我小时候的房间,以前墙上贴着海报和照片,后来……后来因为要出租,都叫我撕下来了。
他顿了顿,又道:“我们这几天就睡这个房间,把行李放在这吧。”
墨韩斯坦把他们带来的几个箱子放下,两个人又去了别的房间。
白蔚说:“十几年了,这个房子里住了又走的陌生人得有几十个,那些和我有关的东西已经没了。”
他回头,看墨韩斯坦:“唯一还有记忆的,就是这个房子本身。”
他们转机又倒车,累了一天,看完房子收拾收拾,白蔚倒头就说要睡。
墨韩斯坦躺在他身边,知道他没有真的睡着。
十八岁时睡在这里的最后一晚,他赌气此后不会再回来,要把所有和这个破碎的家庭相关的具象的抽象的东西,通通封印在这个房子里。
到如今他快三十岁,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他抚摸过这里的每样东西,倏尔就和解了,与失败的父母,与失望的自己。
白蔚闭着眼睛,感受到墨韩斯坦的手覆上了自己的腰,他往前挪了挪,让两个人贴得更近。
墨韩斯坦拢了拢他遮住脸的头发,也闭上了眼睛。
白蔚其实很少做梦,经常一觉睡到天亮,但这一次却做了个不长不短的梦。
他梦到祁缘和祝程的婚礼,他在婚礼上致辞,讲完之后鞠躬下台,却在观众席上看到了两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他的父母。
他们的脸上都没有表情,木讷地看着他这边,中间隔着一人宽的距离。
梦里白蔚什么也没管,径直走到刚才坐的位置上坐下,过了一会儿再回头看,却发现他们不见了。
这场梦就定格在那两张空空的座椅上,他醒了过来。
窗外天光大亮,有风声有鸟鸣。
墨韩斯坦比他起得早——他总是比他起得早,点好了外卖,在客厅坐着等他起床。
白蔚抓了抓头发,把打结的发丝抓开,然后用发圈随手一扎,去洗了把脸。
两个人吃了一顿好久没吃过的中式早餐,出门去祁缘家。
白蔚之前和祁缘说好的,等他们回来,再叫上祁父祁母,一起吃顿饭。
只是他确实太久没回来,记得自己家的位置,却忘了祁缘家在哪,带着墨韩斯坦一起,在小区里迷了路。
“你脑子不用的话就捐了吧。”
“你他妈十几年不回来试试!”白蔚暴躁地对着电话呲毛,“这他妈和国外的排布方式又不一样,每栋楼又他妈长得一模一样,我怎么找?我问你怎么找?”
“不一样你不会找规律啊?楼上那么大一个数字你看不见?咱两家中间就隔了两栋楼,又不是一个东南一个西北!”祁缘愤然。
“啧。”白蔚确实忘了这茬,抬头就看见硕大的数字标志着几号楼,“不跟你说了,我找到了。”
他讪讪挂断电话,拉着墨韩斯坦往前走,进楼,上电梯,然后到祁缘家,敲门。
来开门的是舒绍,她也很多年没见过白蔚了,一见他就喜笑颜开:“小白来啦!”
“阿姨好久不见,您怎么还是这么年轻啊?”白蔚笑着打招呼。
“哎哟,”舒绍被他夸得心花怒放,“还是你会说话。”
白蔚将墨韩斯坦拉过来:“这是我男朋友,叫墨韩斯坦,您管他——”
他话说一半突然卡住,一时忘了墨韩斯坦的中文名叫什么,于是简单粗暴地直接音译过来,继续道:“您管他叫小墨就好。”
“哟,这小伙个儿真高。”舒绍得仰着头看,“这得有一米九了吧?”
“嗯,混血嘛,正常正常。”白蔚笑笑,轻拽了一下身边的人,示意他打招呼。
墨韩斯坦露出个标准的微笑:“阿姨好。”
“哎,好好好。”舒绍笑眯眯地应道,“快进来吧进来吧,祁缘和小祝在屋里等你们呢。”
她扭头朝屋里喊:“祁缘!小祝!快出来,小白来啦!”
祁缘和祝程听到声音很快从房间里出来,笑着朝这边招手。
白蔚不动声色地扯了下墨韩斯坦的手,小声说:“走吧,小墨。”
“好久不见呐,老白!”祁缘上去先是一掌落在白蔚的背上,极其敦实的一下。
“你也好久不见,”白蔚咬着牙回以相同力道,“大缘子——”
祝程站在祁缘身边,摆摆手:“白蔚哥。”
白蔚立马换了张脸,温柔道:“你好呀小祝。”
祁缘皱着眉地“啧”了一声。
他又看向白蔚身后的墨韩斯坦,想起他以前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心里有些五味杂陈——这还是上次他把云雾的事告诉白蔚,间接导致两人闹过一次分手后,祁缘第一次和他见面。
犹疑片刻,他还是率先伸出手:“你好。”
墨韩斯坦礼貌地握上去:“你好。”
一旁的祝程察觉出两人间诡异的气氛,他第一次见到墨韩斯坦,不清楚祁缘和他发生过什么过节,试探着挥了挥手。
墨韩斯坦微微颔首以作回礼。
“都别在这傻站着了,快去那边坐着。”舒绍过来支使祁缘,“你去洗盘水果来。”
白蔚开口拦住:“不用阿姨,我们又不是什么外人,不用这么费心招待。”
他四下看看,又问:“叔叔呢?”
“他工作上有事,出去了,中午吃饭就回来。”舒绍说。
“哦,那行。”白蔚应道,“您有什么事就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是啊妈,”祁缘也搭腔,“不用管他们。”
舒绍瞪他一眼,继而笑道:“那你们聊,我先去忙别的了。”
她说完回了自己房间,留四个年轻人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对面,一时不知道从何聊起。
“呃……你说好的婚服呢?”祁缘先挑起话题。
“哦对!”白蔚终于想起自己拎来的东西,把准备好的两套婚服拿出来,小心翼翼地递给他。
祁缘伸手接过来,拿在手上沉甸甸的,一摸就感觉很高级。
他一边拆开,白蔚一边给他讲:“我没按传统西服的形制走,领子融进了点中式元素,然后扣子和胸口的设计——”
他顿了顿,讲:“我没想到什么更好的,就用了小王子和玫瑰,小王子的是你的,玫瑰的是小祝的。”
祁缘站起来,把衣服完全展开,这是一件很特别的西服外套,是干净的纯白色,领口坠着流苏,每一粒扣子上都刻着prince,胸口处镶了一块银色的徽章,被雕刻成电影里“小王子”的模样。
祁缘一直都知道白蔚设计衣服很牛逼,但不知道他现在牛逼成了这个样子。这件衣服,已经不能用“华丽”两个字简单概括了。
祝程仰着头看,眼睛也亮起来:“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