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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99章 归墟客(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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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名字吗?”祝程问。
“不喜欢!”祁缘大义凛然,“我小时候已经跟我妈抗议过无数次了,和我高大威猛的形象严重不符!”
“这样吗?”祝程一脸真诚地注视着他,“可是我很喜欢哎。”
不可否认,眼睛生得好看的人在做出这种行为的时候,真的特别有优势。
祁缘绷着脸跟他对视,右脸肌肉颤了一下,最后松气:“算了,你要叫的话,勉强可以接受吧。”
祝程笑着搂住他的脖子:“好的蛋蛋哥哥!”
祁缘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没办法,当初是自己亲口把机密泄露出去的,含着泪也得承担后果。
“我突然想起来,”祝程转而换了话题,“今天你在民政局里,跟那个工作人员说,我小你多少岁来着?”
祁缘欲盖弥彰地笑笑:“四岁啊,怎么啦?”
“我真的只比你小了四岁吗?”祝程勾着嘴角。
“我那不是——爸妈在场,不能实话实说嘛,不然怎么跟他们解释你比我少过了三年?”祁缘词钝意虚地讲。
祝程看着他的眼睛:“真——的——吗?”
“我还能骗你不成?”祁缘挑起一边眉毛。
客厅里舒绍在外面喊他们吃饭,这个话题才算过去,他拍拍祝程的背:“走,吃饭去。”
为了庆祝祝程落户口这件事,舒绍和祁自良一起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他们俩刚出卧室门,就闻到扑鼻的饭菜香气。
“哇塞,可以啊。”
祁缘一边感叹一边拉着祝程在餐桌旁坐下,捞起筷子就想先夹个什么尝尝,被舒绍看见一筷子敲在手背上。
“哎哟——”祁缘吃痛地收手,可怜兮兮地望向自己的亲妈。
“洗手了吗就想动筷子?”
祁缘自知理亏,也不好还嘴,讪讪地起身去洗手间,祝程和他一样没洗手,不过幸在没有那么心急,得了他的前车之鉴,也跟着钻洗手间去洗手了。
洗干净再出来,所有菜和汤都已经上桌,两个人匆匆落座,总算可以开吃了。
“你们确定3月1号当天就去领证吗?”舒绍问。
“嗯,确定就那天。”祁缘给祝程夹了块肉,“我是一天都不想多等了。”
“我刚刚看了看黄历,3月1号可不是良辰吉日啊。”舒绍说。
祁自良补充道:“不过也不是什么坏日子,不好不坏嘛。”
祁缘说:“那办婚礼的时候选个好日子不就行了,3月最近的一个黄道吉日是几号?”
“最早的是6号。”舒绍说,“但我是觉得,你要是那天办会不会太仓促了?要不往后推两个星期?再往后——18号正好赶上龙抬头,我看那天不错。”
“你觉得怎么样?”祁缘转头问祝程。
“我对这些不太懂。”祝程笑笑,“18号既然不错那就18号也行。”
“好,就18号。”祁缘应道,又转过去问舒绍,“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准备?”
“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了。”舒绍说,“满打满算就一个月,而且你们这还没有什么能借鉴的例子,和男孩女孩结婚还不一样。”
“我们不用办得太繁缛,主要是该请的人请到,有个见证就行。”祁缘说。
祝程点点头表示赞同。
“那行,回头吃完饭,你们俩合计合计,或者上网查查,看看怎么办合适,还有你们想请的人,列个名单,提前半个月就得通知。”祁自良说,“亲戚这边,我跟你妈看看有哪些该请的。”
“用不用找个婚庆公司什么的帮忙策划一下?”舒绍问。
“不用不用。”祁缘摆摆手,“费那劲干什么,我跟祝程我们俩这聪明的大脑,整个流程,要安排哪些环节,我们俩自己决定,到时候该买什么或者怎么布置场地,直接雇几个人帮忙搞一搞就够了。”
祝程再次点头表示赞同。
“那就好,再看看有没有需要定制的东西,比如礼服啊什么的,这些比较耗时间,越早越好。”舒绍又道。
“定制婚服?你们别买啦,我亲自给你们设计,到时候带过去。”
白蔚大手一挥,一拍胸脯,非常坚定且诚恳地道。
“真的?”祁缘故意装出不相信的样子。
白蔚不屑地笑笑:“也不想想你兄弟我是干什么的,撞在专业上了还能叫你们花那冤枉钱?就当我随份子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祁缘问,“你家那位,也来吗?”
“你们婚礼前两三天吧,我尽量多空几天时间出来。”白蔚说,“他也跟我一起过去,顺便我俩也在国内扯张证。”
“那可以哦。”祁缘应承道。
“哎,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你小子都要结婚了。”白蔚突然多愁善感了起来,“咱们都奔三了啊——岁月是把杀猪刀啊——”
“还说我,你不早在国外领完证了?”祁缘笑他。
“那不一样。”白蔚道,“我们当时就跟他家人一起吃了顿饭,之后又跟几个圈子里的朋友聚了聚,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一点仪式感都没有。他说可以带我去教堂叫教父做个公证什么的,我说我又不信教,就没去。”
“那你们还办不办?”祁缘问。
“我一开始觉得不管怎么样,是隆重是简单都得办了,但是现在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白蔚顿了顿,又道,“看什么时候能挤出充足的时间吧,我跟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得有三百六十天忙得脚不沾地,谈个恋爱都要挤时间,说不定要等七老八十了才能补回来。”
“没事,七老八十了办我也去捧场,爬也要爬过去捧场。”祁缘笑道。
白蔚也笑了起来:“你可得了吧。待会儿别忘了把你跟小祝的尺码发给我,有什么要求都一起发过来,没有的话我就自由发挥了。”“好。”祁缘应道,“你的能力和审美我还是比较信任的。”
“我可跟你讲,就哥们儿我现在的身价,像你这种婚服,设计一套都得好几万。”白蔚的语气里全是嘚瑟。
“知道知道,我可占了大便宜了。”祁缘玩笑道,“到时候你来当婚礼发言人哈,给你一个月时间想想台词,听到没?”
“听到了听到了,”白蔚忍不住“啧”了一声,“你这结个婚,我得累死。”
“哥哥我一辈子就这一次,你累一点怎么了?”祁缘说。
“有你真是我的福气。”白蔚绷着笑脸撇撇嘴:“得,不瞎扯了,我挂了啊。”
“昂,拜拜拜拜。”
祁缘挂了电话,把坐在一边发呆的祝程给拉过来搂在怀里:“想什么呢?”
“我在想,咱们婚礼在菰州办的话,七班那群孩子在齐封过来会不会很麻烦。”祝程说。
祁缘笑道:“没事,我给他们报销路费。而且他们现在都上大学了,还留在齐封的不超过一半,说不定还有在菰州或者菰州附近的。”
“对哦,他们都上大学了。”祝程愣了一下,“恍惚觉得他们好像还是一群半大孩子,但是现在都长成大人了。上次见他们还是高二放寒假的时候——三年,好像真的会改变很多。”
“到时候他们来了就能见到了。”祁缘拍拍他的肩膀,“先别想这些了,晚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早春的风掠过四野,奔向同一个方向。青灰色的石板路笔直眼神,两边松柏成群,掩映在其中的是一块一块的石碑。
“这里是……”
“墓园。”祁缘说,“我爷爷和我奶奶就在这个地方。”
祝程“哦”了一声,点点头,不知道他带自己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跟我过来。”祁缘牵起他的手往里面走过去,穿过一排排墓碑,他们停在一块墓地前。
祝程看清了墓碑上刻的字,才恍然大悟。
父程见生和母祝新柔之墓。
“祁缘……”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那天跟我说过之后,我就打电话问了这家墓园,正好有一块夫妻合葬墓地,就叫他们刻了墓碑,今天刚刻好的,带你来看看。”
祝程情不自禁抓住祁缘的衣袂。
“你看有没有什么想放进去的东西,到时候封墓时带过来。”
“我没有任何和他们相关的东西。”祝程说,“唯一相关的就是我自己。”
“那就放几缕你的头发吧。”祁缘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也算是他们的一部分。”
“好。”
封墓那天,还是只有祝程和祁缘在,祝程从自己头上剪下了几丝头发,放进了坟墓里。他们准备了两束白花搁在碑前,工作人员做好该做的事便离开了,留给他们自己的空间。
祝程先跪了下来。
他看着墓碑上的一对名字,想着自己应该有很多话要说,但临到跟前,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差一点,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了。
“爸、妈,”祁缘先打破了这份寂静,他挨着祝程跪下,握紧他的手,开口道:“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们吧。”
祝程偏头看向他,动了动唇,还是什么也没说。
“很遗憾从未与你们见上一面,但从祝程的记忆里,我能看出来你们是非常好的一对父母,你们也很爱祝程,希望他能一辈子都平安喜乐。我不知道该怎么概述他这些年的经历,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只能说他的人生中断在了见到你们的最后一面。”
祁缘眨了下眼,眼眶有些潮湿。
“还好命运让我们相遇了,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将他本该拥有的人生重新继续下去。请你们放心,我这一辈子,只要还活着一天,就不会丢下祝程不管。无论他之前经历了什么,我都会努力帮他把遗失的幸福弥补回来。”
他努力扬扬嘴角,笑了出来。
“稀里糊涂啰嗦这么多,也不知道扯了些什么。”
祝程转过脸去,继续看着墓碑:“爸爸妈妈,谢谢你们,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
他深吸一口气,将胸口澎湃的情绪压下去,拉了拉祁缘的手:“起来吧。”
他们站起来,拍掉裤子上沾的泥,一言不发地站了几分钟,才牵着彼此离开。
身后万物静默无声,偶有不知何处传出的鸟鸣。脚下的青石路绵延向前,平平坦坦,像他们的未来。
二月的风随便吹一吹,一转眼就走到了末尾。领证的前一天,祁缘兴奋地睡不着觉,一会儿起来看看证件准备好没,一会儿又担心打算穿的衣服拍照不好看。
“缘哥,赶紧睡吧。”祝程被他影响得也没了困意,“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吗?”
“我激动啊。”祁缘拽着被子,翻来覆去,“虽说领不领证都改变不了你已经是我的了的事实,但是一想到还是兴奋。”
祝程的半张脸埋进枕头里,含含糊糊地道:“你自己之前不还说,晚上睡不好影响明天拍照吗?”
他伸出手把被子从祁缘手里抢过来,给他盖上:“这才只是领证,要是到办婚礼那天,你还睡不睡了?”
“说得对。”祁缘神情严肃,“赶紧睡赶紧睡。”
“嗯……”祝程在他身上轻轻拍了两下,“蛋蛋快睡。”
祁缘闭上眼睛,听着他舒缓的呼吸声,心里边那沸腾的兴奋终于渐次平和,慢慢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