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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八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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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有旨,尔等听命。”周少昂冰冷的声线响起,夺走了大多数人的目光。他却透过人群,直直的看向自己的亲姐。
周锦惜微微眯着眼睛,回应着他。她这个好弟弟,是冲着自己来的。
众人领命跪地等候周少昂宣旨。两列亲兵手放在佩剑上威严的看着底下。
周锦惜一身红袍子,身前两道披肩上绣着金色的龙纹,她是下一任天子,这婚服是尚衣坊按照君上旨意缝制出来的,直接给予了周锦惜最高的身份。
“奉天承运,君上召曰。朕近来偶感风寒身体欠佳,深觉大不如前。唯恐朝中无君慌乱,如群龙无首。特赐大皇子殿下周少昂监国一职,储君周锦惜尽力辅佐。钦此。”
!
跪在地上的人群脸色怪异,纷纷不敢详细的低着头不敢抬。这是什么意思?向来没有露过面,甚至才刚刚入朝的大皇子殿下竟然一夜之间成为了监国?
那储君大人呢?简直是说不通!
谁不知晓君上待周锦惜是什么模样,说周锦惜主动退让还有人信,可是这君上竟然将监国给了旁人,简直不敢相信。难不成....因为近日的改革变法一事?
底下的人心思转的飞快,各种猜测冒出。周锦惜不卑不亢的从地上起身,道:“谢主隆恩。”
而后恭恭敬敬的接过周少昂手中的圣旨,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让人摸不清楚她的态度。
大红色的喜袍上的龙纹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可笑。
她深吸一口气,垂下眼帘不再与周少昂对视。身侧的沈淮书轻轻在衣袖里面拉住了周锦惜的右手,周锦惜似乎被安慰到了一般轻轻点了点头,顿时觉得有些眩晕。
父亲恐怕...被人控制了。
二人在人声鼎沸中偷偷牵手,以为无人发觉。不知道的是周少昂淡淡的目光扫视过来盯着周锦惜宽大的衣袖看了一会。
随后又若无其事的跟着身边亲兵走了。
好似一阵风,来得快走得也快。周锦惜有些脚步虚浮,腰身瘫软下去落入沈淮书怀中。
“蓁蓁!”元后哆嗦着手上前一步拉住周锦惜,担忧的惊呼一声。
周锦惜这才有些回神。宾客们面露尴尬,这...还订不订了?“各位,咱们继续,不要因为不必要的事情而影响心情。”沈老将军与沈夫人赶忙出来打圆场,让沈淮书扶着周锦惜先进暖阁。
外面有几位长辈撑着,周锦惜才算是放下心来。纵使她如今人在订婚宴,实则心已经飞进皇宫里了。她这几日忙昏了头,要不然也不会关注不到父亲不对劲。
“不行,我要进宫。”周锦惜刚刚坐上床榻边上,顿时又站起来便想往外走。
被沈淮书抬手挡在了里面,“你现在去,自投罗网?再被牵制住,我们还要分神将你再弄出来?”沈淮书想让周锦惜冷静下来,不自觉的话有些重。
随后才双手放在周锦惜的胳膊上,迫使周锦惜抬头看着自己。
双目对视之下,周锦惜有些慌乱的眼角含着泪。
大皇子党果然动手了,她早有这个想法,却没想到会如此突然,抢在这个节骨眼。而且还来的如此迅猛强硬,直接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让原本想温水煮青蛙的周锦惜措手不及。
“这样,先将订婚宴走完。明日我带禁卫送你进宫,绝不会让他们有可趁之机。好不好?”沈淮书轻声细语的哄道。
周锦惜这才魂不守舍的答应下来。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
第二日一早。
昨日的订婚宴上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走漏了风声。今日便传遍整个京城,周锦惜昨日便歇在了沈府。这时候让她单独一个人,反而不安全。
却不想在今日进宫的路上,到处都是谈论大皇子掌权的事情。大皇子先前虽然被养在左都御史府,但其实并不在京城,而是被左都御史送了出去,美名其约为“历练。”
半年前趁着周锦惜不在朝中被接了回来一直也是低调行事,不曾出现在大家面前。昨日直接高调现身,宣布圣旨,一下子将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了他身上。
不对...为什么会如此正好?每一个时间点都这么正好....周锦惜心里忐忑,觉着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又说不出的心慌。
沈淮书没有在外面骑马,而是在马车里陪着周锦惜。以往他也想坐在这个位置陪着他,可惜二人身份有别,错过多年。今日终于能名正言顺陪在她身边了,于是拉过她的手,将其抱在了怀里。
周锦惜直到整个人窝在沈淮书怀里,才有些安心。她现在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下意识找个人依偎。
二人很快进了宫门。
禁卫军将马车拦了下来,上下打量了一会。直到周锦惜露面将君上之前给的金牌拿了出来,禁卫军才惊慌的将人放了进来。
她就说为何当时父亲给了自己这个,难道是早有预料吗?看来宫中已经被人打好招呼不让人进了。马车刚进宫门,远在后宫的周少昂第一时间便收到了消息。
周少昂一没分封,二没爵位。是以被接回来以后一直在后宫住着。这会子代替君上在自己书房批阅奏折。
上面写满了不可逾越的弹劾,无非是说他名不正言不顺。他一律当做废纸丢到了地上。一旁的太监看了满眼的心惊。
少年脸上丝毫没有觉得不好的表情,就好像看见了不喜欢的玩具,随手一丢便是。
“殿下...这些...”他战战兢兢的想要开口,周少昂头也没抬到:“都扔了,摆驾承明殿。”
周锦惜下了轿撵,在沈淮书的搀扶下便要往里走。却被守在门口的禁卫挡在门口。
“君上口谕,谁也不见。”
周锦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来病发的原因,嘴唇微微发白,看上去几近崩溃。被沈淮书轻轻搀扶着,深吸一口气压着脾气道:“这里面是我父亲,我也不能进去吗?”
禁卫军尽是一些生面孔,周锦惜压根不认识。听着周锦惜话也全无表情与反应。
周少昂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这一幕。
“皇姐。”
少年在身后轻轻唤了一声。周锦惜猛然回头,看见了自己名义上的弟弟,但实际上这算得上二人第一次直接见面。昨日在订婚宴上匆匆一面,便已经确定这二人注定水火不容。
周锦惜也懒得与他虚与委蛇,冷声质问道:“皇弟好大的官威,刚当上监国第一日便断了父亲身边的探视权。”
“皇姐不要误会,是父皇亲口所说,皇弟不敢逾距。”周少昂细长的双眸微微垂下,茂密的睫毛轻轻眨动。
好似没有人要的小狗狗,有些可怜的朝着主人摇尾巴。
周锦惜可没心情欣赏这画面,她才不信她这个弟弟会如此单纯无害。
沈淮书将周锦惜挡在身后,道:“大皇子殿下,君上视锦惜如命,纵使再病重,也不会不见锦惜的。”
言语中的威胁呼之欲出,今日沈淮书也是带了暗卫的,拼了命也会带周锦惜出去。周少昂将目光看向沈淮书护住周锦惜的胳膊上。
半晌之后才将目光移开。
“父皇有令,谁也不见,不是针对皇姐。皇姐还是请回吧。”周少昂答道。
说完便拂袖离去,身后跟着的太监是原本跟在君上身边伺候的那位,他满脸歉意的看着周锦惜,还未说上一句话,前边周少昂便道:“李公公,还不跟上吗?”
周锦惜只能与他匆匆点了下头,便任由二人离去。
周锦惜在这边吃了个闭门羹,只能和沈淮书乘着轿撵去了宣室殿。宣室殿前一片寂静,沈淮书怕她因为旧伤心绪不稳,怒火攻心。于是一直在身后默默搀扶着。
二人行至殿前,元后正坐在最上面的座子上唉声叹气,恐怕也是被拒之门外了。周锦惜行礼道:“母亲。”
元后眼睛一亮,这才道:“蓁蓁来了。”她昨日便被周少昂挡在了寝宫门外,谁也不见。那周少昂狼子野心,就算是她一介妇人尚且都能看得出来,更别说是旁人了。
但是君上毕竟在他手里,他们一步错步步错,已经晚了人家一步,倒是叫他们掌握了先机。
“母亲也进不去吗?”这说来也就奇怪了,父皇就是不见谁,都不可能不见母亲!除非...父皇昏迷不醒了!
周锦惜只要想到这种情况便心痛起来,周少昂对父亲有多少父子之情尚不可知,可不一定就能保证他对好好对待父亲。
沈淮书握住她手道:“你别着急。明日如果君上还是没有动静,我们便直接带人闯了进去。”
周锦惜轻轻咬着唇道:“可是...此乃大不敬...”
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元后倒是觉得沈淮书说的不错,若是等周少昂真的对君上不利,一切都晚了!
于是这个一贯和善好说话的妇人,如今却满脸坚毅道:“淮书说的对。若是你父亲没了性命,还有什么敬不敬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眶微红,看上去既是脆弱也是彷徨。周锦惜只能住了嘴没有在说话。幸好,在这偌大的深宫里面,还有母亲和丈夫可以依靠。
她看向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的沈淮书,心头一暖,无比庆幸。
只是需要逼宫的日子尚未来临,左都御史大人先行不见了。
周锦惜得着消息的时候,天还未亮,东宫门口一片寂静。
聂卿实在是怕幼白唉声叹气的再将周锦惜的愁思勾起来,于是亲自来了东宫守夜。结果周锦惜才刚忐忑的睡下没多久,外面喧闹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禀报储君殿下,城外来报,左都御史大人昨夜连夜出了城门,手里拿着皇上御赐的金牌,门口的禁卫军只能放人。”亲兵过来禀报,周锦惜披着黑色斗篷立在宫殿门口,雪白的小脸在晨间被寒风刮得有些泛红。
“左都御史出城做什么?给我查,另外宣沈将军来东宫。”周锦惜眼神凌厉,忽然想起当时在南越之时的事情,眼神黯淡了几分。
聂卿站在周锦惜身后也是一脸严肃,但还是出声安慰道:“殿下莫要着急,还未查清事情真相。”
周锦惜只能点点头。沈淮书来的时候一身盔甲在身,俨然是刚从军中回来的样子,周锦惜坐在高座上,问道:“如何了?”
“左都御史出城后一路辗转去了西部边境,那边是康王的领地。”沈淮书神色复杂道。
“康王?!”周锦惜不禁大惊,她怎么从未想过,康王是如今父亲仅剩的兄弟。虽然面上一直以来对自己和父亲都不错,可是不能掩盖他曾经也是皇子的事实。
当年父亲那事出来,她不相信身为皇子之一的康王会一点怨气都没有。
“康王人呢?”周锦惜又问。
沈淮书只能摇头道:“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我们的人派过去的人一律没了踪影。”
周锦惜控制不住的捏紧裙摆,看来康王...要反了。
这么说来,一切都能说得通了。康王如果觊觎的是父皇座下的皇位,而自己就是那个绊脚石,只要让自己和父亲都消失,他才能顺理成章拿下皇位。
那么周少昂...恐怕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了。
“怪不得...怪不得....”周锦惜有些恍惚,眼前却是这些年康王扶持自己的场面,在这谁谁都能踩自己一脚的朝堂上,康王是唯一一个肯站在自己背后的叔父。此后,她便无条件信任他,甚至将他当成敬爱的长辈。
但恐怕他一开始就想着如何将自己和父亲从那位置上拉下来了吧?
沈淮书看着周锦惜摇摇欲坠的身体,只觉得她好像下一秒就会摔倒。先是父亲被囚禁,再是遭到亲人背叛,这个弱女子身上总是萦绕着一股子悲凉。
“蓁蓁,你莫急。倘若康王真的要出兵,沈家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他手里还有一支精兵。沈淮书没有将这话在明面上说出来。
大平十三年秋末,康王勾结边境西凉王带兵谋反直逼皇城。
周锦惜手里攥着那纸从战场上寄回来的书信,有些激动的乱抖。沈淮书自上月便带兵去了边境,本想着带自己一同离开,或是将周锦惜置于沈府,还能安全些。
都城里有一个周少昂盯着,已经是很大的威胁了。要说这周少昂,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什么,这几月以来竟然一点政事都不处理,虽然借着君上的名义协理朝政,但是送上去的奏折他是一个也不批,全部堆在了书房里。
李公公偷摸派人来请周锦惜,可惜周锦惜也是鞭长莫及,她这个皇弟可是半分不会听自己的。
不过更有意思的是,自从周少昂掌事以来,那周柔便如同得了凤冠的野公鸡一样,到处耀武扬威。要不是东宫暂时不见外客,恐怕周柔就会炫耀到自己面前来了。
许是仗着自己是当今监国的亲妹妹,周柔便在宫中打碎了一盏周少昂面前的玲珑盏,那玲珑盏小巧还晶莹剔透,可以说是史上罕见。也怪不得周少昂喜欢,于是当即发了脾气重重责罚了周柔。
说是让周柔跪在殿前足足跪了一个时辰,就算是他们的生母良婕妤来求情,周少昂也没有半分的心软。最后还是周柔昏倒在殿前后,这才命人送了回去,经此一遭之后那周柔可是不敢再出门了。
周锦惜听着幼白打听了这些事情给自己解闷,有些疑惑。虽然周少昂从小没有养在良婕妤身边,但是总归是自己骨肉至亲,怎么的仅仅只是打碎了一盏玲珑盏便大发雷霆。
玲珑盏?周锦惜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有一个喜欢的玲珑盏,后来去哪了来着?不记得了。她没太当回事,便直接抛之脑后。
上月初八,沈淮书自请命带兵去了边境,周锦惜如今被架空了职责连皇宫也去不得了,现在外面都在说君上下一步恐怕就是废储了。
也是,她一个病秧子,又向来不得民心,这好容易让百姓看见,瞬间就被自己亲弟弟抢了风头。只是周少昂在百姓眼里也不是什么好人物就是了。
康王一反,举朝震惊。平日里和周锦惜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康王竟然谋反了,身边还带走了一位左都御史大人。
这二人从前在朝上可是没少拌嘴,左都御史和周锦惜不对付,康王又和周锦惜一条战线,大家都以为他们二人也势必水火不容。没想到,这俩竟然凑了一起去。
但是康王用的名号有趣,乃是不满周少昂年少掌权,置她这个正经储君于不顾。你看看,康王老殿下就连谋反,都透着一股子正义凛然。
但是周少昂被养在左都御史府,左都御史又反了。怎么?外孙子打自己亲外公的戏码?有点脑子的便不会信。到时候将周少昂拿下秘密送走。江山被康王收入囊中,左都御史权倾朝野,再封个脱胎换骨的周少昂当储君。
这一家子可谓是想的太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