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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等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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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的无尽域，众多亡灵汇聚在水晶棺边，微弱的光映衬着棺内的人，勾勒出他轻柔和煦的眉眼，仿佛天上的星河都垂怜在他的身边。终海端详着那宛如睡着的人后轻轻的叹息，喃喃道：“你心疼你的弟子，可我也心疼我的弟子啊，你怎么舍得。”
“回…”此时檀碟站在茅草屋前吞吞吐吐半天蹦出一个字来，见终海没有听到，便有些焦急的模样，在岸边转个不停，一直反复念叨着‘回’憋得脸通红。
过了良久，终海才发现了她，有些嗔怪也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这傻姑娘，在说什么。”
檀碟指向了垂柳小路，终海顺着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檀碟急的拉着他往那边走去，终海虽然嘴上说她傻，可还是耐心的任由她牵着。
果然渐渐靠近后，终海才看见路上躺着一个人，他疾步走了过去，发现是云翊，“云儿！？”终海探了探云翊的鼻息后把他抱进了茅草屋。
“额啊…”云翊在后背的阵阵酸痛中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檀碟的面容，他此刻正趴在床上，檀碟就伏在边上看着他。他看出檀碟的担忧，咧嘴一笑逗逗她，谁知后背忽然一阵剧痛，疼得他龇牙咧嘴，檀碟惊慌的咿咿呀呀指手画脚起来。
“还有脸笑，这箭伤再深一点，你脊骨就断了。”终海为他上药的力度轻缓起来，嘴上不依不饶的训斥着，“无日国也不是龙潭虎穴，怎么弄得这一身伤回来。”
“还好，小伤。”云翊小声的说道，他可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回到魔界，就算死也要把碧穹的灵核带回来给终海。
“师公，你看看这个可有办法再聚灵。”云翊从怀中抽出碧穹的那副银制面具，举过头顶递给了终海。
终海接过面具，手上散出蓝色的灵力将面具里里外外过了一遍，说道：“半点灵识也没有，聚什么？”
“好吧。”云翊心显然也知道这个结果，悻悻的拿回面具抚摸着两边的流苏。
“这是谁的。”终海合上了云翊的衣服问道。
“碧穹，无日国碧穹。”云翊喃喃道，而后才想起了更重要的事，他再次取出那枚小心翼翼包裹着的灵核，散着冰寒的气息，至纯的质地里能看见一条栖息的白龙。
“这是…这怎么可能…”终海难以置信的将那枚灵核揽入手中，仔细的揣摩了许久，“你去无日国就是为了这个！？”
“嗯，师父有救了。”云翊笑道。
终海连忙来到无尽域，设下了一个为时七七四十九天的结界，其间不可有任何人叨扰，必须时刻不歇的将灵核一丝一毫溶于清雨的体内，稍有差池就会反噬，连肉身都将不保。云翊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他绝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到清雨的重生。
结界外什么也看不见，被一层层流水隔绝开来，云翊每天守在外面，每一分一秒都无比漫长又无比的彷徨，生怕出一点差池，但又期盼不已煎熬至极。
檀碟不知又从哪里玩完跑了回来，将袖口给划了一个大口子，云翊回到屋内拿出针线，檀碟就老老实实的坐在他身边伸着手，云翊一针一线的缝补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轻声的干咳，檀碟好像看见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吓得抽回手跑进了屋内，云翊回头看去，身后来的是手缠红绳的槐序。
“滚。”云翊只瞥了一眼低声道。
槐序已无初见时的嚣张，也不知是不是之前在云翊手上吃了大亏的缘故，态度很是平静的说道：“我来，是想和你好好聊聊。”
“请滚。”云翊十分不耐烦的起身再次厉声驱赶道。
“你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槐序急忙说道。“游惑的目的就是让北辰的魂魄聚全恢复创世之力，为他开辟新界。天帝陛下一直阻拦，就是怕走到这一步。”
“阻拦？帝俊和游惑，没一个好东西，都是打着为师父好的借口，来觊觎他！”云翊双手环胸冷笑道。
“就算是如此，天帝陛下从来没有想要害北辰大人，如今兽族虎视眈眈，北辰大人又能独善其身吗？”槐序反问道。
“所以呢？你的天帝陛下也不过是想要一具毫无威胁的尸体而已，不是吗！？”云翊不愿再多费口舌做这种无谓的争执，他抽出了蝴蝶刺刀冷冷的说道，“滚。”
“北辰大人悲悯众生，你舍得他陷入两难的境地吗。”槐序一边后退着一边还在喋喋不休。
“你们自私贪婪的欲望，总需要一个心软的人来做借口。”云翊厌恶至极的怒吼道。
本以为槐序会被呵斥走，意外的是，他竟使用了替身法术，眼前的‘槐序’眨眼间变成一具被红绳操控的躯壳，虽然只在一瞬便置换了虚与实，云翊还是立刻察觉到他的本体，正在朝着茅草屋后的无尽域杀去！
云翊飞快的跃身而起掠过茅草屋，一个翻身落在了槐序的身边，直接兵刃相见，不再留有余地，虽然槐序尽力抵挡，试图再用红绳捆住云翊，可他早已不是云翊的对手。眼见着刺刀扎了过来，槐序化为一团花雾，再次绕过了云翊，冲向终海设在无尽欲的结界。
“找死！！！”云翊将刀抵向地面，数道赤电宛如鬼爪迅速追了出去，将那团花雾击溃，浑身伤痕的槐序再次现身跌落在结界边，可他依旧不死心，侧身操控着指尖的红绳攻向结界。
‘噗嗤’一声，那双手连带着红绳都僵在了半空，槐序口中涌出一口鲜血，一把长刀从他的后背贯穿胸口。云翊一句话未说，厉身抽回了刀，刀面映出槐序那张惨白的面容，他艰难的看向身后的云翊，苦笑道：“多谢，不过你会后悔的。”
云翊不知道他的谢意从何而来，只见他慢慢扶着地面瘫下了身子，喘息着闭上眼，轻轻唤了一句：“哥……”而后意识尽散身躯渐渐的化为淡色的星光，破碎凝聚成一枚小小的光点，随风浮起流向了无尽域。
此刻，身边水雾翻涌的结界竟开始褪去层层的水流，云翊心里有些惊慌，因为离终海定下的日期还有两天才算功成，如今提前解开结界，不知凶吉。
水雾四溅之中，终海从无尽域中踏水走来，他展开山海扇挡在面前咳了几声，云翊赶忙过去询问，岂料被终海的折扇敲了肩膀，“你怎么就会闯祸！”
“师父怎么样了？”云翊一门心思都在清雨的身上，哪里还顾得上答话。
“无事。”终海的回答先给他吃了一枚定心丸后，责问道：“你怎么能杀了槐序，他是魔界之人，魔尊岂能饶你。”
“他为帝俊办事，想要破坏结界。”云翊解释道。
“那也只是空口无凭罢了，旁人会同我一样信你吗。”终海叹气道，也没有过多的苛责，只吩咐云翊道：“清雨还需月余调息才能醒来，你带他先离开魔界，后面的事我来解决。”
“您一个人可以吗？”云翊有些后悔自己出手太快了，可他实在怕极了，生怕清雨再有任何一点闪失。
“自然，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终海笑了笑。
云翊点点头后，跃身来到清雨的身边，此时的他是真的在睡着，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和轻缓的鼻息对于云翊来说是此刻最珍贵之物，他小心翼翼的将清雨抱出水晶棺，在檀碟的带领下离开了魔界。
燕瑶池内虽已无莲花，但青嫩的荷叶才露尖尖角，分外的可爱，风雪被挡在洞口的结界之外，阳光依旧洋洋洒洒的落在亭台楼阁上。
云翊看着院后那片扎了架子的菜圃，他的眼眶一酸，吸了吸鼻子，将怀中采买来的种子种进地里，而后打扫着院落，修葺之前因风雪损坏的屋角，他将‘惊鸟铃’挂了上去后，两只春燕从上方飞了进来，铃铛被那吹进的微风拂过发出清灵的声音，云翊感觉这一切都亲切极了，兜兜转转一大圈他还是留在了最开始的此处。
整理好了一切后，云翊经常在燕瑶池外的神像前打坐，虽然池水不再有什么‘神效’，但世人似乎也已经忘记了来祭拜的初衷，更多的是虔心的祈愿，云翊没有忘记‘海晏河清’是清雨的对这世间的期望，他认真的倾听来者的哀诉和心愿，力所能及的去让这个世间多一些良善少一些奸佞。
云翊也在梅城行医，不收钱财只为消灾，好心且医术了得的少年郎瞬间受了不少青睐，有举荐他上京的更有甚者有意将女儿介绍给他，却都被他一一婉拒了。
时间的流逝推移，池内连片的荷叶中，渐渐探出一朵朵的花苞来，好似粉黛点缀着幽幽池水，直至云翊一次外出归来后，满池的莲花绽放在午日的光辉中，清透的水雾环绕着花与叶，似乎在宣告着什么。
回神间，一缕清晰的寒意涌入心口，云翊激动的差点没有站稳，他赶忙踏过石径推开院门来到清雨的屋前，迫不及待的心情在一刹那有些微微迟疑，但还是推开了那扇房门。
“师父…”云翊轻声的走向床榻边，层层朦胧的垂纱后面，躺着的是他失而复得日日思念的人。清雨的散着银发衬得他面容圣洁清澈，浓密银辉的睫毛下拥着温柔的眸子，细腻的抓住云翊的心。
“云儿。”清雨浅笑的伸出一只手，云翊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他握住了清雨的手跪在床边，泪水含着愧疚、欣慰、感激涌了出来，颤抖着哭腔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
清雨好一阵安慰后，云翊眼含热泪的问道：“师父您身上可有什么不适？可有想吃点什么？我去打点热水给您盥洗可好。”
清雨笑了笑靠在枕边慢慢的说道：“这段时间你受苦了，可有好好休息过。”
云翊的鼻子更加酸涩了，他垂下了眉眼轻轻的摇了摇头，这时离缘径直扑了进来，一头扎到了清雨的怀里，喜得热泪盈眶，“清清，太好了！我好怕再也看不到你！！”
“师父才醒，你动作轻些。”云翊把离缘从清雨的身上拉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离缘擦着泪花忍不住的笑道。
因为睡得太久的缘故，清雨的身子有些僵硬，只能靠在床边先行自我调息，离缘则守在一边自顾自的说着清雨苏醒前的一些事。
云翊整理着清雨的衣物，而后带上一些沐浴用品来到了池水边，细心的摆放好后进屋来到清雨的身边，扶着他起身缓步走进莲花池水中，随着池水没过胸腔，清雨发出沉沉的舒适声，微微的合上了双眸，云翊舀起一瓢水细细的淋在清雨的发间，发丝如银河流水般紧贴着肌肤，他用绢丝手帕轻轻的为清雨擦拭着上身，在看到那月牙状的疤痕后，拿着丝绢帕的手停在了清雨的胸前。
清雨顺着他的手看向他微微蹙眉的眉眼，笑了笑说道：“无事的。”
云翊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清雨，他急忙收回手稍作镇定后点燃了一旁的熏香，“师公说您醒后闻这个会恢复的更好。”
“离缘呢？”清雨问道。
“她说天界还有事务要处理，先回去了。”云翊静静地将换下来的衣物叠好放进竹篮里。“这段时间她也没少哭，说不定是找个借口补眠去了。”
清雨嗤然一笑，“我好像听到不止她一人的哭声。”
云翊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反而有些诧异于清雨竟然会打趣人了，他乌黑的眸子盯着清雨，倒是把清雨看的有些面红起来，“怎么了？”
“没…没事。”云翊赶忙背着手擦了擦，然后就去跑后院了。
看着云翊远去的背影，清雨这边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心却还是扑通扑通跳的厉害，透过池水的涟漪倒影，清雨发现自己的脸竟然有些红，就像冰窖里经年的冰丢进了火堆里一般。
“是灵核不稳的缘故吗…”清雨呢喃着，可心里他第一次意识到云翊好像真的长大了，记忆中稚嫩的面庞不知何时已褪去了懵懂和执拗，少年的灵动也已经变成了稳重，就连身姿竟也比自己高大了不少，清雨蹙着眉转过身面对着云翊离去的方向坐了下来，他回想之前和云翊的种种，忽然觉得自己错了，错在一直拿云翊当个孩子看待。
“师父。”过了良久，云翊端着茶盏走了过来，打断了清雨的沉思。
“云儿，你也辛苦了，要一起沐浴吗？”清雨的这句话脱口而出后瞬间就后悔了，他看着云翊有些茫然局促的神情后，想要开口为自己解围，可这样就更显心虚了。
“我还有衣服要洗。”云翊端着茶盏左右顾盼后抓起竹篮就走，而后想起了什么，转身放下茶盏疾步跑开了。
清雨不慢悠悠的将头埋进了水里，随着满池莲花的震动，池内赫然出现着一条静静潜着的银白巨龙，有些不安的摆了摆尾巴。
在熏香和药物的调理下，清雨恢复的已如往昔，甚至还拥有了一些不存在的记忆和从未感知过的异样灵力，他没有对云翊提及过，只在静坐时自我调息。
这几日云翊经常不在燕瑶池，清雨独身看着流水潺潺的莲花池，一种寂静的孤独感尤然心上，他只能整理整理许久未动的药材，可并没有起到打发这种感觉的作用，清雨叹口气坐在了亭台内，这些近似凡人的杂念竟如此难以根除。
“唉。”清雨的再次叹息后索性在亭内闭目静坐了，苦恼的气息才稍稍平复，一缕回忆不知不觉的涌入脑海，那是云翊还在魔界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心口抽痛，便立刻知晓是云翊的戾气失控了，他直接以自身闯破了魔界与凡间的结界，几乎折损了大半灵力才赶到了云翊的面前，那日的细节历历在目，无力又无法抗拒，云翊说的所有话如沸水滚石，腾腾的温热笼着清雨的耳畔，那是寂静千年未曾有过的波澜涟漪。
此时，一封名帖飞入了燕瑶池，清雨赫然清醒，静坐调息却心思杂乱是修行大忌，他大汗淋漓惊恐的喘着粗气，可还是止不住的吐出一口血，缓了许久才扶着眼前的桌案仰起脸看向那封名帖，是天罡星君。
他来到燕瑶池的洞口处，往日目中无人的天罡星君身披白雪有些落魄的恭候在外。
“北辰大人。”天罡星君竟跪了下来。
清雨冷冷的看着他，并未阻拦，“为何不进。”
“我无颜见您，如今实在不得不见。”天罡星君说道。
“进来说吧。”
天罡星君垂着头跟在清雨的身后来到了亭前，见清雨准备斟茶待客，他忍不住开口道：“请北辰大人救太阴君。”
清雨放下茶盏，看着天罡星君说道：“你逆天而行，为了一己私欲酿下大错，如今悔之晚矣。”
“我只想多留住她，却害了她。”天罡星君愤恨的锤了自己一拳。
“有些事做了就是错了，不是所有的错都有挽救的余地，这是对你的惩戒。”清雨摇了摇头说道。
“我明日就要被贬下凡，我是罪有应得，可她是无辜的，求北辰大人救她，我愿将我所知的所有事都告诉您。”天罡星君再次跪在了清雨的面前。
“你在和我谈交换条件？”清雨寒气逼人，冷冷的质问道。
“不，我是诚心恳求您。”天罡星君讲述了自己在前任天帝身边知晓的所有事，以及与游惑做的不见人的交易。
清雨面无波澜的听后，说道：“你在凡间好好赎罪吧，我会去广寒宫的。”
“谢北辰大人。”天罡星君郑重的磕头行礼后，心思沉重的离开了燕瑶池。
清雨还是去了广寒宫，此时宫娥尽散寥无人烟，本就清冷的广寒宫更是寂静无比。原本宫内的桂花也已尽数去除了，清雨在玉树林内找到了孤身一人的太阴君，她已是半人半灵的状态，身子以下涣散的厉害，十分孱弱的汲取着玉树的养分。
太阴君微微睁开眼，苦笑道：“北辰大人来了。”
“是的，替他来送送你。”清雨淡淡的说道。
“他怎么没有来了。”太阴君疲惫的合上了眼靠在玉树边。
“他今日被贬，来不了了。”清雨还是划下一道灵咒附在太阴君的身上，缓解她散灵的苦楚。
“他一直抗旨不从，如今怎会心甘情愿的去凡间。”太阴君的恨意里透着无力的嘲讽。
清雨沉默了一会，缓缓的说道：“我答应他来救你。”
太阴君冷笑了一声，身子更加涣散了，半掩着面庞的发间划过一行泪，“连北辰大人都会说谎了。”
“你可还有未结的心愿。”清雨的声音轻缓极了，太阴君也已在弥留之际，她摇了摇头，清雨从袖间取出一把匕首，放在太阴君的身边。
“我可不会自戕。”太阴君侧过脸扫了一眼地上的匕首。
“我也不会说谎。”清雨继续说道，“此物有聚灵之效，你若能留灵力附在此物上，千年或万年后还有聚灵重生的可能。”
太阴君有些难以置信的摸上那把匕首，轻声喃喃道：“为何……”
“广寒宫不可无太阴君。”清雨的神色平静的说完后眼看着太阴君将匕首刺进了身体，仅剩几缕涣散不灭的灵力全部融进了匕首里，他捡起那把泛着光泽的匕首将它放进了广寒宫的主殿内，千年万年也不过是转瞬的事，有些错还是需要犯错者自己来弥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