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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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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你我二人同命相连,小师叔,你能察觉得出来,对么?”
戈纪小心翼翼地揣摩着对方神色,看到对方默然不语时,心急地进行追问:“無虞功法是你教给我的,你知道第九层有何妙用,对么?”
同命共根,一损俱损。戈纪抿了下嘴角,道:“你要好好活着,小师叔,不要连累我。”
云微终于看向他,“你不该离开寒渊。”
投来的视线过于淡漠,令戈纪怔住,话梗在喉头,脑海一片空白,他从不知自己如此脆弱,竟为一个眼神心乱如麻。他略显狼狈地移开视线,带着赌气的意味道:“我想离开,谁也拦不住。”
“在观澜镇,你手上沾了太多血。”
戈纪身形一滞,眉峰难以置信地皱起,这是……问责么?
如此坦然地提及那处地方,显得他长久以来的担忧和怯懦像个笑话。戈纪心里忽地掀起一股怒意,忍不住嗤笑:“那又如何,怎么?违背了你的道义,打算将我就地正法?”
“你变了。”
戈纪握紧拳头,而后又缓缓松开,自嘲道:“这本就是我的秉性,你看得惯也好,看不惯也罢,再回不去了。”说罢,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怒气,也怕对方再说出什么刺痛人心的话来,戈纪翻身一跃,从楼上落至街头。
暮色渐晚,街道上都是归家的行人,他形单影只地沿着护城河走,想不明白为何弄成这等局面。喜怒嗔痴一并体会了,滋味难捱,倒怀念起在寒渊情感全失的那些年。
他在柳树上躺到月上梢头,心里酸涩劲儿淡了,才像个鬼影般悄无声息地沿着来时路往回走。
城内布有法阵,邪祟不敢轻易来犯,尽管如此,黑夜里蠢蠢欲动的气息仍旧被手无寸铁的百姓所忌惮,是故天一落黑,大街小巷就鲜有人迹。
他手里拿着条细长的垂柳枝,转着圈儿地摇,一路甩着柳枝走回客栈,侧过身,从留了条缝的门板中间穿进去,踩着咯吱咯吱响的木板上楼。抬脚的动作一步比一步放得慢,心跳声在胸膛里无序乱撞,嗓子眼都悄然发紧。
闷气消散了,眼下只觉得欢喜。小师叔虽然古板得令人生气,但那是他的小师叔,他是为他而活到如今的。
戈纪用力抿了下嘴角,让自己显得冷漠一些,把左手负在身后,单手推开了那扇没上栓的门。
他为了保持面无表情的神色,咬牙咬得脸颊都有些泛酸,在看到垂眼盘坐在床塌的小师叔后,愈发觉得嘴角难压了。
他把手里的柳条放到桌角,一个没注意,任它“啪嗒”一声落到地面。云微蓦然睁开眼,缓缓抬头看过来。
戈纪没有看他,沏了杯凉透的茶水,兀自喝了起来。
“你回来了。”
戈纪放下茶杯,“嗯”了声。
“外面好玩么?”
戈纪道:“热闹,好玩,吃的喝的应有尽有。”
“有铸剑的铺子么?我想要一柄剑。”
戈纪回想着一路经过的景象,想着想着,思绪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跑偏了,想起了当年在经枢阁,挂在窗边的那柄名叫乌雪的剑。他道:“明天,我把乌雪带回来给你。”
云微停顿片刻,道:“你在观澜镇碾碎的那条锁链,是由乌雪锻制而成。”
戈纪愣了下,皱眉,眼瞳隐隐有泛红的迹象。“我要杀了他们。”
云微静静地看着他,突然开口:“你过来。”
戈纪不知缘由,稍显呆愣地往前走了走,在距床边半尺近处停下来,垂着头看向他的小师叔。
云微伸手,指尖触碰到他胸前的衣襟后,缓缓握住,将戈纪扯得俯身靠近而来。“摒弃杂念,静心诀。”他道。
戈纪以鼻息相闻的距离与他对视,眸光不自然地闪烁,而后蓦然撇开脸,闷声道:“我知道了。”
他暗自咬了咬牙,方才某个瞬间,他误以为小师叔要亲上来,并在心底做好了亲昵的准备,甚至打算顺势深入。
真是可恶,为什么他没有主动亲下去呢?小师叔还能剥了他的皮不成?
戈纪面色不太好看,深觉错失良机,郁闷更甚,扭头望着窗外被夜风拂动的树梢,又想逃出去疏散心情了。
他身形微动,刚抬起脚步,就听见小师叔轻声问:“……你不喜欢这样?”
他转回头,困惑的目光里夹杂着一丝烦躁,十分不好说话的模样。
云微抿着嘴角,神色有些无措,“你教我喊你相公,我以为你是愿意的……”
戈纪脑子嗡地一声,面上窘迫得发热,呆立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等他有所动作后,已是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戈纪往下压着嘴角,慢慢道:“我没说不愿意。”
云微稍微直起来身,跪在床榻上,视线仍然是仰望的,带着股弱怜的意味。他往前倾了倾身子,像在追逐一抹触不可及的风,再次问道:“你愿意做我的道侣?”
戈纪被这“道侣”二字酥软了四肢百赅,顿觉嘴角的弧度难以抑制,只好扭过头去,背对着小师叔,像是勉为其难道:“你若不觉得我是个恶贯满盈的魔头,违背了你的道义,那你想结成道侣,就结吧。”
明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端着姿态不愿低头的,话一开口,又将主动权让了出去。不过这等无伤大雅的问题他已无心在意,此时可谓春风得意,整个人都醺醺然了。
戈纪装作漫不经心地踱步靠近,提醒道:“是道侣哦?你知道什么是道侣吧小师叔?”
云微抬着下巴,眸光静谧如月辉,“知道。”
戈纪笑起来,再也无法将姿态保持下去,张开双臂猛地扑向小师叔,将他紧紧压在被褥间,手背磕得生疼也不管,只一味用额头来回蹭着小师叔的颈窝,显得有些无赖道:“话可是你说的,他日若起悔意,嫌我弃我,休怪我手狠手辣!”
云微抬手抚上那不安分的脑袋,“要抽筋扒皮么?”
“比那还要狠毒一万倍!”戈纪抬起头郑重道。
他要将负心的小师叔捆在身边,哪里都去不得,只能日夜瞧着令他厌烦的脸、听着令他嫌恶的话,时时受煎磨,片刻不停歇。总之,必得恩怨相缠,长长久久,决然没有好聚好散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