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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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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沛言在驿站并没有睡觉,她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其实是兴奋的,她想等着母亲回来一起睡,可等到下半夜也不见回来。
她坐在床边盯着房门,门口一有人走过,她就神经绷紧一次。
房间内没有灯,她在黑漆漆的房间里越等越害怕,直到天亮,母亲也没有回来。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许沛言没有等来母亲,等来的是店中老板:“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娘怎么还不交钱!该不会是不要你了吧。”
许沛言把唯一的包裹抱在怀里说:“不会的,我娘不会不要我,一定是有事儿耽误了。”
老板不耐烦道:“收拾收拾赶紧滚蛋!”
许沛言拉着老板衣角:“伯伯,求您别让我走,我怕我娘回来找不到我。”
“谁管你娘找不找你!”老板拎着许沛言后脖领子就像拎一只小流浪猫,啪的一下就把许沛言扔在街上:“我告诉你,别在我门前转耽误我生意,我没要你钱就不错了,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给卖了!”
许沛言真的怕老板把她给买了,就转道去后街找林府。她一个孩子问路,反倒没人愿意搭理她,等她终于看见林府俩字的时候天都要黑了。
许沛言在林府门前远远地望着不敢进,眼瞅着天要黑透了才迫不得已去了门前。林府门口的小厮一看有生人来就挡住了她:“小孩离这儿远点儿!不然揍你!”说完俩小厮还乐了。
许沛言没再往前走,解释道:“哥哥,我娘昨天到这儿来帮工了,她现在还没回去,我来找她。”
两个小厮知道昨日林府私自押下一批帮工的,不会轻易放回去。两人使了使眼色对着许沛言说道:“你娘偷东西了,你给我们学个狗叫,学得像,我们就帮忙放你娘回去。”说完俩人哈哈大笑。
巨画前的冥帝和柴微本来是挨着席地而坐,柴微看见那俩小厮让沛言学狗叫,不觉火从心中起。本就对许沛言的印象很好,这一下彷佛被欺负的是自己媳妇,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直接钻入画里。冥帝本想拽她坐下别插手,结果抓了个空。没办法,随手抓了个面具,也扔进画里。
“好家伙,比我还心急呢。”
“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林府的事儿何时由你们做主了?”一女子声音从夜幕中传来,等她离近的时候,灯笼照亮了女子全身。
许沛言看见她戴着一个金色蝴蝶面具,灯光下,显得女子身上的衣服是温柔的乳白色,长发全部挽起,发髻上戴了好多沛言没见过的漂亮簪子。
“这姐姐是在帮我说话么?”她身上的味道是有一些烟味儿,这倒是让许沛言感觉亲切,没那么疏离。
那俩小厮看柴微穿着贵气,又如此说话,以为是林府的贵客,低头不敢搭腔。柴微也不跟小厮客气,直接上前扇了俩小厮一人两巴掌,转身拉着许沛言消失在黑暗中,留下俩个小厮在原地愣神。
巨画前的冥帝拍着手大笑表示赞赏道:“可真有你的。”
许沛言被柴微拉着走了没几步,手就抽了出来。柴微低头看向许沛言,只见许沛言脸蛋憋得通红扣着自己的小手:“谢。。。。。。谢谢您,但我得找我娘,我娘还在里面。”
柴微有些欣慰:这孩子警惕性挺高的,但这么晚了总得让她跟我走啊。于是柴微蹲下来,亲切的将许沛言围在怀里道:“姐姐的家人昨天也来帮工了,也没有回来,你先和姐姐回家,跟姐姐一起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好不好?”
柴微的声音温柔得不像她,让冥帝听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对于许沛言来说,这几个月里,除了娘会这么温柔对自己说话,眼前的大姐姐还是第一个对自己很好的陌生人。许沛言被柴微哄得迷迷糊糊,放下了戒备心和柴微走了。
柴微领着许沛言来到一家酒楼,要了间上房,又给许沛言要了一桌子好菜。许沛言坐在从未见过的大桌子前很拘束,低声的跟柴微说:“姐姐,这些菜我没有钱付。”许沛言想起在笑迎镇的时候,因为吃了老板的饭菜险些出不来,就一口都不敢吃。
柴微自是知道沛言怕什么,便回她:“姐姐今天饿了,所以要的多,现在看可能是吃不了了,多浪费啊,你帮我吃一点?”
孩子毕竟是孩子,柴微给沛言的碗里夹了几块肉之后,许沛言就放下心自己动筷子了。许沛言吃了个饱,本来蜡黄的小脸这会儿缓了过来。
夜早就深了,柴微让许沛言先睡,自己要看书。许沛言不好意思,自己要在地上睡,被柴微拉起来轻轻一个过肩摔,扔在了软软的床上。好久没人陪许沛言这样玩儿了,这下她终于开心的笑了。许沛言两天没睡了,这下几乎沾到枕头便沉沉睡去。
柴微吹灭了蜡烛,回到了冥帝身边。而冥帝自己也摆了一桌子菜,正喝着孟婆汤酒,柴微从画那边回来,正巧坐到了冥帝对面。
冥帝心虚的回她:“诶呀,看你走得那么急,以为你能陪那孩子睡呢,酒都没给你带份儿。”
柴微回道:“那怎么行,我可是特意回来陪君上的,说什么酒得给我一份。”
冥帝哈哈一笑将酒壶递给柴微,好奇问柴微:“你好像很紧张那孩子,只是因为她长得像我姐姐么?”
在冥帝面前,柴微没什么好隐瞒的,但她也不确定许沛言与当年的那股烟有什么联系,于是只道:“像师父,也似某一故人。”
“那一定是很重要的故人。”冥帝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就陷入了回忆。
二人小酌一阵,便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而许沛言从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控制不住自己直接睡了个饱,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大亮,许沛言自知睡过头了,蹭的从床上坐起来。
她睡眼惺忪,看东西还是模糊的,只看到窗边茶桌旁,坐一白衣女子,阳光照耀下,金色蝴蝶面具闪闪发光,似乎下一瞬就要飞走。她看得痴迷,其实沛言倒是很希望这金色蝴蝶飞走,她想看看姐姐长什么样。
柴微其实知道沛言醒了,也知道她在看着自己,但柴微好奇这孩子接下来会干什么,便眉眼低垂假装喝茶。
柴微余光中看到许沛言把小脑袋缩了回去,又听见一阵轻微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出来的是整理好衣服和头发的样子。
许沛言从床上下来时,看见柴微正面对着她。沛言害羞地又拍打拍打衣服,捋了捋头发冲着柴微笑了一下。
柴微怕她尴尬,也不为难孩子了,便先开口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沛言以为是责怪她睡得时间长了,连忙道歉:“对不起,我睡过头了。”沛言低下头,两只小手又开始扣指甲了。
“这孩子,挺活泼的性格怎么变得这么小心翼翼。”柴微总算明白那天冥帝担心的是什么了,如果这孩子因为去无人探而使性格大变,让她反倒受了不好的影响可怎么办?
柴微掰开沛言的双手,不让她再扣指甲了说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我是希望你多睡一会儿,小孩儿就要多睡觉。”说完朝门外拍了拍手,有六七个人排成一排进入了屋子,手里拿着盥洗用具和饭菜。
许沛言见忽然一堆人进来,下意识的躲在柴微身后,想拉着柴微又不敢拉的样子,怯怯的。
柴微身子一侧,推沛言来到那群人面前说:“快梳洗一下然后好吃饭,今天我们去林府找家人。”
许沛言一听要去找娘回来,心里自然是急的,但她看着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的铜盆,盆里装着有药草香的温水,她迟迟不敢有所动作,她甚至犹豫富贵人家洗脸的时候是不是有特殊的方式。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孩子有了贫富的意识了呢?”吕杉在巨画前边看边擦拭自己的锤子。
“她这一路上,不想懂也懂了。”站在一旁的陈种粮看着画中的许沛言站在富丽堂皇的屋子里不安的样子,就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那个一直唯唯诺诺,怕惹祸的自己。陈种粮想冲进画那边抱一抱许沛言,想告诉她别怕。
冥帝今早突然病了,看着许沛言的事情正好交给了闲下来的吕杉和陈种粮,吕杉已经把斗兽教育得服服帖帖,百年以内是不会想着再出去了。
画那边的柴微自然也看出了许沛言的窘迫,心里这会儿懊悔极了,自己当初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怎么会不记得第一回用好东西的尴尬心里,这会儿何苦让这孩子再经历一遍呢。
柴微的双手握着许沛言的双手,一起伸进了盆里,许沛言是又惊又喜。她这会儿已经感受不到水的温度,精力全部都集中着感受柴微的体温,有一丝凉,但许沛言不在意。这双骨节分明的手足够给她力量。
巨画前的陈种粮看柴微握着许沛言的双手,许沛言的脸色有所缓和,陈种粮才松了口气。旁边的吕杉拍了拍陈种粮的肩膀说道:“柴大人办事,你就放心吧。”并给了他一个坚定的微笑。
吃完饭,柴微带着许沛言来到衙门打听乔林俩家的案子办到什么样了,衙役只说还在办便什么都不透露了。柴微明白这衙门老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算等三个月也是仍在办。
柴微和许沛言返回店里的路上,也遇见很多人在打听乔林两家的案子,穿着都不算富裕,这便都是和杨听蕊一起被关的帮工家里人。他们在府衙门前得到的回答都是还在办。
柴微等得起,但许沛言担心母亲。于是柴微就领着许沛言每晚都去林家爬墙偷偷进去探望,爬到大柴房屋顶扒开一片瓦,里面能看得一清二楚。
许沛言看见母亲躺在草堆上睡着并无大碍,终于控制不住思念,眼泪啪嗒啪嗒从脸上落下,又偷偷抹去不让柴微看见。但柴微怎会不知道呢,只是孩子的自尊心是这世上珍贵的东西,便什么也没说。
将许沛言从屋顶抱下来,柴微温柔地摸了摸许沛言的头发,蹲下来同她说:“别太担心,姐姐保证肯定将你娘救出来
从林府出来,许沛言跟在柴微身后。与月光下,只能从侧面看见柴微漏出面具三分之一的面容,嘴唇是浅浅的红,皮肤很白,比一般人都白。许沛言想会不会是戴面具晒不到太阳的原因呢?总之,她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了,这个无微不至照顾了她这么久的人,她大概会念一辈子。
柴微身后传来许沛言稚嫩的声音:“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我都没问过。”
柴微回头,她不想撒谎,但也不想告诉许沛言她的名字,因为她本不该出现在许沛言的世界里。于是轻轻点了许沛言的鼻尖就说了一句:“我就是喜欢听你叫我姐姐,你的声音可好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