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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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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暴雨过后，今日天空澄碧，纤云不染，远山含黛，与风送暖。
晨光透过雕花木窗，洒在府内的每一个角落，红绸从屋檐垂下，宛如一道道流动的火焰，房檐廊角、梅枝桂树上都高挂了红绸剪裁的花。
公主府上上下下全都装扮打点得极好。
黎姿此时身着一身红衣，肩披霞帔，头戴凤冠，静静的坐在红彤彤的喜床上，视线被红盖头遮挡住。
她眼眸低垂，只能看到自己交叠放在前方的双手，房门外隐约传来几声饱含醉意的交谈声。
这还是黎姿第一次结婚，却不是为了爱情，为了生活，不是和心爱的男子，不是和她所熟知的人。这一场婚姻，全是筹谋与计策。
这场酒宴一直持续到深夜，公主府上宾客尽散，宫灯和绸布都已经被雪水浸透，然而江寒声却迟迟没有现身。
黎姿坐了一整天，坐得腰酸屁股疼的，就算她有再好的耐性也被磨没了。
知檀恭敬垂手的站在珠帘之外，虽一言不发，但面色显然变得难看了许多。
就在她忍不住要要踏出房门寻人的时候，屋门被从外间推开，知檀连忙退回原处，垂眸盯着地面，屈膝行了一礼。
这还是入住公主府这么些天以来，这位掌事婢女第一次向他行礼。
江寒声微不可察的笑笑，当做没看到知檀隐有薄怒的脸色，掀开珠帘，在黎姿面前站停。
“公主可是等急了。”
江寒声在黎姿身边坐下，手环到她的腰上，感受着大红喜服下颤抖的腰身，轻轻一笑：“害公主在此苦等，是我的过错。”
他没有自称微臣。
黎姿听了满头无奈，她怎会看不出来江寒声这是因为上次的事故意折腾她，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知檀，你先退下吧。”
听此，知檀才恭敬的退出去合上房门。
内室只剩下他们二人，黎姿没有回江寒声的话，他也就没再出声，一时之间寂静得只能听到红烛爆出的细小火花声。
黎姿感叹这新婚之夜实在是令人尴尬，突然就想江寒声还不如一整夜都不回来，也好过现在两人静默无言要来得好。
就在她自我假设的时候，头上的红盖头就被毫无预兆的掀开，顺着喜服滑落在地。
江寒声探出一只手来悄无声息的握住黎姿放在膝上的双手：“公主不说话，可是在怪我？”
黎姿双手一僵，微微用力想要缩回来，可那只手将她握得极紧，不容她有半分挣开的可能，黎姿不动声色的皱紧眉头。
又听他说：“上次在池塘边是我不好，不该心有怨念，以至于没能在公主落水时及时接住。”
黎姿满头黑线，心想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但又觉得对方没把自己污蔑他的事说出来，已经是给她台阶下。
闻言，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眼眶湿润起来：“世子说的哪里话，是本宫事先没考虑好，委屈了你，才让你舍得让我在寒冬腊月里落入池水之中。”
有了那么一次两次，现下她说话是越来越茶了，都不用提前酝酿了，张口就来。
“是我的错。”江寒声出奇乖顺的接下了这空口罪名，又说：“公主待我是极好的，臣听说，公主那日落水发热，昏沉之中还不忘替我向帝君求情。”
黎姿心想这事怎么传到江寒声口中的，府里的下人嘴应当都很严实才对，现在这样，她以后的憎恨值会不会都不好刷了。
就在她思考着日后要怎么办的时候，下巴陡然被钳制住了过去，目光与江寒声对上，睫毛颤抖了几下。
“公主为何要帮我？”为什么一边陷害他一边又帮助他。
安排他住破败漏风的院子却又给他送绸被衣物，污蔑他推她入水却又替他求情给他送伤药。
江寒声对人和事格外敏锐，在传出长乐公主身体已好的那天晚上看到那位夜半而至的婢女时，他就把这一切联系了起来。
宫规森严，谁敢违背公主的意愿给他一个有名无实的世子送东西。
江寒声布满薄茧的手在黎姿的掌心处摩挲，嗓音出乎意料的低沉透亮，他重复一遍：“公主为何要帮我，嗯？”
黎姿受不了他过于直白的目光，微微偏头：“那时婚期已近，怕你伤得太重影响本宫的婚礼。”
江寒声笑了，没说信与不信，只接着问：“那那两瓶伤药呢。”
黎姿的眼睛突然睁大，回过头来直视江寒声的眼睛，想看出他说的话是猜测还是认定，良久后才开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只要装傻，就可以揭过去。
江寒声怎会让她如愿，他指尖在嫣红的双唇上轻点：“二十大板而已，不是什么重伤，几日便可结痂，并不会影响什么。”
黎姿双眼瞪得溜圆，思绪在这一刻完全停滞，这个人到底在自说自话什么！
江寒声是手滑到领口处，毫无预兆的把喜服拉扯开，白皙粉嫩的肩头暴露在烛火之下。
黎姿何时被这样对待过，她猛的就要挣开，整个人就落在江寒声的怀里。
“嘘。”江寒声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还知道刚来府上那夜，那床绸被和大氅也是公主送来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黎姿坚决否认，眼神闪躲。
江寒声想说她的演技真挺糟糕的，现在是，污蔑他的时候也是，但他现在有其他更急切的话要说：“公主，你的身上，也有系统吗？”
……
刚来公主府上的那一夜，江寒声并无所谓他们给他安排什么地方。
这样的寒冷对于常年在北漠卧冰饮血的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那日长乐公主的一番针对落在他眼里就是班门弄斧，愚不可及。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听到那道声音，看到那些御寒衣物被褥的时候，他的内心有些触动。
所以他蹲下身，不自觉想要试一下皇宫里的锦衣绸被摸起来是什么样的手感。
但那条黑鱼为了剧情，又怎么会让他从中汲取到一丝温暖。
【宿主别忘了，今夜你可是要硬生生挨过去的，不管这些东西是为什么，被什么人拿过来的，你都不能用。】一条通体漆黑的鱼适时的从江寒声的左手心处游出：【请严格按照剧情来走。】
江寒声只能听从。
他是在半年前被这个系统绑定的，就在他自我觉醒的当天，在他意识到自己荒唐备受折磨的前半生皆是因为一本书的那时候。
这条丑陋又恶心的鱼就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身体里，让他要严格按照书里的内容把接下去的情节一一走完。
他试图反抗过。
在被人强按着吃地上裹满泥土的食物的时候反抗过，在被迫替他人背黑锅的时候反抗过，在能躲过刺穿心口的利剑却还是被捅了个对穿的时候反抗过……
但是都没有用，他总会在剧情和系统的强制下得到应该发生在他身上的所有伤害。
而现在，在北漠镇守边疆的剧情过去了。
娶长乐公主，是他人生剧本里的重大时刻。
他将在公主府里接下长乐公主楚嬛的一切陷害，成为一块背负各项罪名，被踩入泥里的，促成长乐公主与右相沈谭之在一起的垫脚石。
江寒声忍过一阵剧痛，拂去额角的冷汗，与系统目光相对：“我什么时候说要用这些东西了。”
系统不语，看着江寒声再次把手伸向地上的那团被子，正欲再次释放电流，就听江寒声说：
“不拿进来留在外面引人耳目吗？难道你既定剧本里存在有人给我送棉被的桥段？放在外面总不会是想让那人看到我没收又折腾出其他幺蛾子吧。”
系统沉默，对于突然出现的有别于原剧情的事，他也摸不准到底会发生什么，如江寒声所说，只能先把东西拿进来，以防那人又来多生枝节。
这是系统多年来第一次妥协，就在那一刻，他发现了可以改变他命运的契机。
……
江寒声从那晚的记忆里抽出神来，看向已经呆愣住的黎姿。
那句话就像炸弹一样，把黎姿的脑子炸得稀碎，整个人就如同被冰封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如果说江寒声前面说的话还能以她演技差，露馅来说的话，那最后这一句，又该怎么解释？系统这样虚无玄幻的东西，作为一位古人，江寒声是怎么往这方面去想的？
黎姿呆住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脑袋成了一团浆糊。
江寒声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继续说：“公主是否和我一样，觉醒了自我意识，想要逃离既定的命运但是却被系统所限制住？”
和他一样？自我意识？
黎姿敏锐的觉得自己捕捉到了什么，她强行让自己冷静冷静下来：“你，有系统？”
“有啊。”江寒声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其实黎姿如果认真听的话，在上一句，他已经说了“也”了。
没想到江寒声会这样大大方方的承认，黎姿要说的话瞬间噎住了，她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所以说，公主是和我一样的，对吗。”江寒声若有所思，环在黎姿腰身上的胳膊紧了紧：“我们是一类人，和那些没有自我意识不会反抗的，被人捏造出来的人不一样。”
他的声音极具蛊惑力，气息喷洒在她的颈侧，让黎姿觉得有些痒，她说：“世子，你错了，我们不一样。”
依江寒声说的话来看，他应该意外知道了自己身为书中人的事，想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却被系统绑定不得不按照原剧情走下去。
所以落水的那场戏里，江寒声那时候才会对她说的那些话无动于衷，才会看到她落水丝毫不慌张，哪怕被罚了二十大板面对她也依旧能那么自然。
不是他性格沉闷冷漠，不是他不敢有怨怼，而是他早就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结局。
但她黎姿不是书中人，她是真真切切的，活在世界上，不是任何人笔下的人。
“世子，我想你找错人了。”黎姿叹气，为他们两个人的身不由己，也为他们的独孤。
但不是一类人又如何，江寒声或许会有些可惜，但不会失望，因为黎姿是唯一一个给他的剧情带来变动的人。
江寒声气息微冷，在她的耳边一字一句道：“没关系，我只要知道公主你，也一样受困于系统不得不做出一些违背心意的事就够了。”
黎姿不自觉的皱眉，心想知道了又能如何，难不成她就能不做了吗？显然不行，因为她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回家。
“其实你知道我的一些行为并不是出于本意这件事对我来说不算是件好事。”黎姿想要推开身上这个人把衣服拉好：“不管怎么样，你能不能先松开？”
“我知道你想穿好衣服。”江寒声说：“但现在还不行。”
江寒声的拒绝让黎姿有些不愉：“为什么？”
露身体的是自己不是他，所以江寒声才能这样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们两个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能让系统知道。”江寒声给出解释：“虽然我们的洞房花烛也系统不会那么不要脸还偷偷观看，但是万一呢？”
江寒声的指腹轻轻在黎姿的肩头上划过：“毕竟我们不会真的发生点什么，要是他们想偷看，说的话被听了去，我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什么意思？”黎姿听的有点懵，怎么就涉及生死了。
江寒声抿抿唇，没有回答，只说：“总之，你的系统应该也是一样的，遇到一些香艳场面会自动屏蔽，所以……”
黎姿脸色一红，别开眼：“你还想说什么，赶紧说完……”
“我想和你合作。”江寒声直言道：“我找到了一些规则上的漏洞，需要你的配合和验证。”
“什么？”黎姿问；“我需要做什么？”
“重点剧情，你按照原剧本照常发挥，可略作改动，次要剧情，你可以在与剧情沾边的情况下随意发挥。”江寒声说出自己的发现和需求。
黎姿搞不明白什么是重点剧情什么是次要剧情，她只是按照系统的要求来获取江寒声的憎恨值罢了。
但现在好像不管答不答应和江寒声合作，想获得憎恨值都有点难了。
“我需要你的憎恨值，你能给吗？”黎姿觉得还是问清楚再谈合不合作的事会更好。
“憎恨值？”江寒声似乎是没想到里面还有这层东西在，饶有趣味的字字斟酌：“你需要的是我对你的憎恨值，还是只要是憎恨，不管是对谁都可以？”
这句话把黎姿问愣住了，她也不清楚：“大概是，你对我？”
她和江寒声才接触没多久，那时候系统也只说要让她装白莲花陷害江寒声得到他的憎恨值，所以她理所当然的以为是要江寒声对他的憎恨，现在想来，或许不一定。
“看来你自己也没摸明白系统的套路。”江寒声也不急：“下次你的系统再给你发布任务的话，我们不妨试一试，弄清楚，到时候再来谈合作的事，如何？”
